“他在那裡已經坐了多久了?”江宥希站在落地玻璃窗前蹙眉看着病房裡神色陰沉的男人。
“不知道,老大自從回來就沒再在總部露過面。”回答他的是依然一身黑色勁裝的祁涼。
“找到南宮了?”
“沒有。”祁涼攤攤手,“南宮就和人間蒸發了一樣,完全沒有他的消息。”
“繼續找,一定要把他帶回來。”他不相信,以冥門的情報網會找不到他。
“二當家——”祁涼想了想還是用了這個稱呼,雖然他覺無比彆扭,“二當家會回冥門嗎?”江宥希有些怪異地擡眉看了他一眼,然後默默收回了視線,輕輕搖了搖頭。
“即使現在秘密已經曝光,二當家也不願意回來了嗎?”祁涼似乎還是不死心。
江宥希看着對方的眼睛,眸光帶笑,“你似乎非常想讓我回去。”
“是啊!”後者倒是答得乾脆,“現在老大那個樣子,黑手黨蠢蠢欲動,你不來誰來?”
江宥希挑眉,“阿煜現在這樣是因爲他知道有我所以很放心。然而江家退居二線是上幾代人定下的規矩,自然有它的原因。不管我回不回去,都會站在冥門的立場。”
祁涼看着對方眸中的認真,抿着脣半天沒有說話。
“宥希!宥希阿煜呢?”江宥希轉頭,之間瑞月宸急急從走廊那頭走來,臉上有着少見的急切,他偏頭,用下巴指了指眼前的玻璃窗。
“怎麼,有進展了?”“沒有。”“沒有?”聲音拔高了一個八度,“沒有你這麼激動?”瑞月宸眸光掠過一旁的祁涼,沒有回答江宥希的疑問,擰開炎歆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阿煜,”瑞月宸儘量壓低聲音生怕吵醒陷入熟睡的牀上的人,“我知道小希的位置了。”
蘇正煜擡頭,對上對方熠熠閃爍的眸光,漆黑的眸中似是泛起某種光芒,“等小希回來,炎歆或許就有救了!”“她什麼時候回來?”
男人脣邊扯出一抹笑弧,“明天。”
是夜,俄羅斯。
曼妮站在大廳裡看着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的男人,眼中是濃濃的心疼與難過,“少爺……”想說些什麼來安慰一下他,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最爲無力的兩個名字。
丹尼爾抿着脣,雕刻般的五官深邃動人,銀色的眸似是專注地盯着窗外的某一點,可窗外除了茫茫白雪就再沒有其他東西。
曼妮找來一件大衣給男人披上,雙手不禁微微顫抖,“少爺,回去休息吧,已經很完了。”
男人似乎無知無覺,他不知道自己在已經在這裡站了多久,或許兩小時,或許三小時,又或許是更長的時間。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看着她悄悄登上直升機消失在他的視線裡,他心裡的某處又開始泛起那種熟悉的疼痛。
最後,她還是決定離開。
他忍住不去見她,拼命地告訴自己她會選擇他,可事實證明,無論他和她以怎樣的形式相遇,最終都會以她的離開而告終。
“少爺……”曼妮不好再說什麼,低低嘆了一口氣,站在丹尼爾的身後,她幾乎可以感受到他巨大的痛苦和悲傷。
第二天,陽光明媚,就如所有早上的陽光一樣。
瑞月宸看着面前的少女,金色柔軟的發在晨曦中顯得分外耀眼。男人不由眯起眼睛,半年不見,她依然是他記憶中的那個樣子,只是似乎眉宇間比起以前的冷淡更添了幾分憔悴了清愁。
他伸手攬過她的肩膀,眸光中泛着心疼,“小希……”
少女空洞的蒼藍星瞳望向他,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誰。
“小希,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已經很累了,但有一個人,我希望你現在就去看看她。”千萬種情緒涌上心頭,但瑞月宸還是控制住了情緒。小希還有時間,但是炎歆就……
“她不行了。”“你說什麼?”
“我說,她不行了。”身邊不知是什麼人,但迸發出的凌厲寒氣讓她皮膚幾乎要泛起一粒粒疙瘩。
“神經幾乎已經完全壞死,對藥物的依賴性已經沒有辦法再消減。她現在根本連自己是什麼人都不知道。”冷冷丟下這些句子,瑞雅希就準備往外走。
直覺前面突然出現了什麼擋住了自己的去路,少女沒微蹙,露出了些許不悅。
“救她。”男人的聲音冷得好像來自西伯利亞的寒風,漆黑的眸攫住眼前的少女,冷冷吐出兩個字。
“讓開。”
兩人一時之間僵持不下,儒雅俊逸的男人皺眉看着自家妹妹,終於說話打破了沉默,“小希,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洋娃娃咬脣,沒有說話。
“小希,你的血,我記得可以——”“不行!”男人詫異地看着她激動的反應,瑞雅希也覺得自己的反應過激了,沉默了一會兒,轉過身來,“用血,她一樣會死。”“怎麼會,你不是有解藥嗎?”“沒有了……”瑞雅希的聲音輕得彷彿漂浮在空氣中,“已經沒有解藥了,現在又是三月份,到哪裡去找狼草?”不是她不想救,可爲了救安東尼她已經用掉了最後一包。那個牀上的女生一定是哥哥重要的人,哥哥重要的人,就是她重要的人,哪有不救的道理。只是,她真的……“也就是說有了狼草你就可以救人了,對吧?”令瑞雅希感到奇怪的是,瑞月宸在聽完她的話之後反而笑了出來。她愣愣地點了點頭。
“我有狼草,現配,來得及。”“哎?哥——”瑞雅希只覺自己被人抓住,然後一陣風地不知道被帶到了哪裡。
“阿煜,你就安心。”一隻毛手不安分地勾上了男人的肩膀,妖孽的臉上盡是玩世不恭的笑。
蘇正煜沒有說話,只是眸光靜靜睇着病牀上消瘦得可怕的少女,神色如霜。
第二天,就在瑞雅希制好了藥的當天,衆人迎來了一位意外的訪客——消失了半個多月音訊全無的狄恩!
衆人的第一反應就是瞞着瑞雅希以防她情緒失控,可讓衆人大跌眼鏡的是,狄恩並沒有做出什麼高調舉動,只是單獨找了江宥希,兩人關在房間裡密聊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大早狄恩就走了,就好像他來一樣,沒有預告沒有聲明,蹤跡讓人捉摸不透,衆人不禁起疑,他根本還不知道瑞雅希回來了。
病房裡,江宥希,如心,蘇正煜還有瑞家兄妹圍在病牀周圍。
“每個受體反應不一樣,我也不知道她捱了這一針會變成什麼樣。即使是這樣,你也無所謂對嗎?”
蘇正煜認真地點了點頭。
“那麼,”瑞雅希轉頭望向扶着自己的瑞月宸,“哥給的藥只夠做這一針解藥。等會兒給她注射進我的血不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但不管她做出什麼樣的舉動,這一針解藥一定要給她打進去。”
“你放心。”抓着她的手臂微微使勁,彷彿是想要給她力量。
輕輕深呼一口氣,瑞月宸走到了病牀上的女生跟前,穩定了一下心緒,將針頭插入炎歆的手臂,緩緩推進注射器。
注射器裡的血液被推盡,瑞月宸不由暗暗吐出一口氣,脣邊扯出一個淺淺的弧度,很好,第一步完美。
就在他接過瑞雅希手中的注射器時,牀上的人倏地睜開眼睛,原本墨玉色的杏眸竟是赤紅着,顯得格外駭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炎歆開始發狂一般地叫着,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淒厲的悲鳴。她開始變得狂躁,扭動着身體,力量竟然大到扯裂了牀上束縛着她的布繩!
“炎歆!”如心驚呼出聲,正想上前去制止,卻不料被江宥希擋在了身後。她擡頭看他,這個場景似曾相識,當初,炎歆第一次發作時,他也是這樣護住了她。
他其實一直都在保護着她。就在那一剎那,她突然意識到。
“阿煜!壓住她!”瑞月宸的話還沒說完,一個黑影就已經飛上前去,一邊一隻手,動作敏捷地制住了她的行動。
就在衆人以爲一切安定下來瑞月宸拿着針管準備就緒時,蘇正煜的眼睛突然睜大,萬年沒有表情的臉上居然露出了明顯的詫異,電光石火,炎歆就掙脫了蘇正煜的鉗制,拿起桌邊的水果刀狠狠朝空中劃去。
蘇正煜等人險險一逼,可後者卻死咬不放,腳跟未沾地,下一刀就補了上來!
眼角掠過一絲鮮紅的**,男人蹙眉,右手指尖輕輕劃過自己右眼下方的肌肉,果然帶出了一道血跡。
炎歆拿着刀,呼吸急促,赤紅的雙眸死死定住眼前的男人,那種充滿恨意的眼神閃爍着讓人心驚的瘋狂。
“哥!快點!不然來不及了!”一旁傳來瑞雅希叫喊——瑞月宸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再不下針,炎歆體內的細胞分裂速度就沒法抑止了!可是現在——
“啊————”血液在身體裡沸騰,彷彿要被什麼撕裂開來,身體裡有某樣東西要衝破她,撕碎她!炎歆痛苦地蹲下身子,繼而突然彈起,速度快得驚人。
“阿煜——”江宥希低呼,但當事人卻彷彿腳在地上生了跟一般並不打算避開,任由鋒利的刀刃直直刺向自己。
血液飛濺而出,有兩滴濺到了炎歆慘白的臉頰上,更襯出了嗜血的味道。
“阿煜——”“月宸!就是現在!”江宥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瑞月宸也被這一聲給喊回了神智,衝上前去一針——精準地打進了炎歆的胳膊裡。
尖銳刺骨的疼痛讓女生想要掙扎,但眼前的男人一隻手握住插在自己胸膛的刀刃另一隻手拽住她的胳膊,任她如何使勁都不能動彈。
“啊啊啊啊——————”
針管裡的**被排空,只剩下女生尖銳的悲鳴。
瞬間,所有的嘶吼都在一剎那收住,單薄脆弱的身體像具壞掉的布娃娃,直直向後倒去。
“炎歆!”就在如心低呼的下一秒,一雙強有力的臂膀接住了炎歆下墜的身體,“咳咳,”衝力撞到了胸口,蘇正煜不由又清咳了幾聲,嘴裡嚐到了一股血腥味。
病房裡已經一片狼藉,繃帶,藥水,散落一地,陽光照射着滿地的血跡泛起猩紅的詭光。俊逸的男人額角滿是汗水,江宥希護住如心,後者則將頭埋在男人的胸膛見低聲嗚咽。沉默的男人將懷中昏迷的女生小心翼翼地放回已經亂成一團的病牀上,伸手,乾淨利落地拔出插入胸口的刀,任由血液再次泉涌。
他眯起漆黑如夜的眸,迎上太陽明媚惑人的光線。
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