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恩打開房門的時候,米色的藤牀上空無一人,“該死!”懸着的心並沒有放下反而越拎越緊,她現在是孕婦,身體又不好,如果出了什麼事……
掏出手機迅速按下一串號碼,那頭再次出現了那個一直在抖的聲音,“殿,殿下啊……”“給我找人。”
又是找人?!電話那頭的苦情悲催男幾乎要給跪了,殿下不是才找到人嗎?又找?
“那個女人,就從我現在在的位置開始找起——”突然驚覺到什麼,銀灰色的眸中閃過一道寒芒,“盧卡是不是去找過你?”他的行蹤隱蔽的這麼好,盧卡再會收集情報以他現在的情況也只能秘密進行,根本不可能在他來到阿曼的當天就找到他,除非……
“這,這,盧卡殿下確實——”“你告訴了他我的行蹤?”冰冷的語氣裡審判的意味讓電話那頭的男人不由吞了吞唾沫,這不怪他啊,盧卡殿下好可怕來着,他完全是迫於淫威不能自已啊!
“這筆賬記下,那個女人現在懷着有我的孩子,目前行蹤不明,你給我在一個小時內找到她的位置將功補過,否則我回去,一樣會殺了你。”森冷的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
“一,一個小時?!這不可能啊殿下,除非你能提供什麼線索。”真是,盧卡殿下和大殿下一個都不能得罪,他容易嗎?想他堂堂侍衛長居然天天不是發號施令而是幹找女人找孕婦當保姆的活,他憋不憋屈啊!
線索?狄恩皺眉,他記得盧卡說過,如果是莫妮卡的話,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俄羅斯特工組織。”“啊?”“從俄羅斯特工組織那裡下手。”“可是那不是我們的盟——莫非上次筆陛下的綁架事件也是——”電話那頭的男人恍然大悟一般地驚叫出聲,他真是太該死了,居然連盟友的異變都沒有察覺!!那陛下平安回來是殿下——嗚,他好感動,雖然大殿下和陛下關係緊張可是到了緊要關頭還是血濃於水的!
“快去幹活。”知道那頭的人又開始自動陷入不可自拔的妄想之中,狄恩冷着聲音皺眉提醒道,被他這麼一攪合,之前焦慮不已的心情稍稍恢復了平靜。冷靜下來,思路也變得清晰。
盧卡似乎還隱瞞了什麼事,剛纔他太着急了沒問清楚。這樣想着,當狄恩再次走到庭院時,金髮少年早就不見了蹤影,拳收緊,眸微眯,狄恩不由低咒了一聲,“該死!”他大意了,居然又讓這小子跑了。
事到如今,他該先趕去俄羅斯。
已經是二月份,呈現在狄恩面前的仍然是皚皚的白雪。
眼前是結冰的湖面,和背後的雪景一樣顏色的眸微眯着,狄恩的眼前似乎又出現了初見她時的情景。
冰天雪地的白裡她穿着黑色的繁複百褶裙,襯着金色的長髮和蒼藍的眸,美得彷彿不是真的。當初,他一時興起的糾纏,或許是因爲她手中偷到的是他看重已久的“濺血者”,又或許是因爲她本身就是尤物讓他有了征服的慾望。
如果當時他就知道,這莫名的“一時興起”會帶來一輩子的糾纏不清,那時的他,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冰湖不語,只有男人一襲黑衣雕塑般靜靜駐足沉思,微擰着眉,半眯的銀眸中有着複雜的情緒。
就在這時,手機的聲音打破了寧靜的思緒,狄恩看了眼號碼眸色一凜,按下了接聽。
“殿下,或許找到人了!”那頭的聲音帶着激動。
“或許?”狄恩卻對那人的措辭微微皺眉。
“因爲時間實在是太短了,屬下根本無法確定。但是有一點,您之前黑進的莊園的監控錄像裡,有拍到三個可疑人出入那個小姐的房間並且帶出來了一個大麻袋。我順藤摸瓜沿着阿曼到路口的城市監控系統找到了這三人的正面照片,我和俄羅斯特工組織那邊的檔案比過,確實是他們的人。只是我不明白,他們爲什麼要找我們能甄別出來的人?”
“因爲——”狄恩眸色一寒,“他們真正想請的人,是我。”
手機那邊的聲音愣了一下,繼而不解道,“那他們何必弄得這麼複雜,直接——”“告訴我他們的位置。”“啊?”
“嗯,少爺你現在所在位置,向北走三公里,那裡有一片森林,我有用衛星一直追蹤。”
森林?雙眸看向不遠處的北方,狄恩蹙眉,那片森林,不就是四年前他和她被困住的地方?
“嘁。”俊美的脣角勾起一個嘲弄的笑意,還真是,命運弄人呢。
北邊森林,瑞雅希並沒有被對方下的迷藥迷昏,她的身體本身就是劇毒,還有什麼毒是她所破解不了的?只是狄恩那一掌讓她陷入了深度昏迷一路顛簸,醒來時渾身發軟,說明藥的作用並沒有完全被身體吸收,有一定的殘餘,這或許和自己身體有孕有關係,就像她的感冒,至今未愈。
耳邊似是有甜膩的女聲,嗲得男人能酥掉骨頭的嗓音雖然說的是俄文卻讓她覺得分外耳熟,這個聲音好像是——悄悄睜開眼睛打量了一圈,果然,就看見了那個不遠處逆光而站體態婀娜的身影,是誰?
會是她嗎?
正這樣想着,那個人影就慢慢走向了瑞雅希,她臉上的陰影讓瑞雅希實在是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對方蹲下了身,扯起了她的頭髮。
“哼,最後還是落在了我手上。”這句話,她說的是中文。
頭皮被扯痛,女人繼續嘲諷着,“賤女人,搶屬於我的東西,你說,我該怎麼讓人好好疼愛你呢?他們,都是很棒的男人呢,哈,哈哈哈哈!”說着,女人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東西,不可抑制地大笑出聲,刺耳尖銳的聲音震得瑞雅希的耳膜生疼。
瑞雅希調整呼吸,儘量不讓對方看出她已經醒了,對方人多她又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裡,現在她必須先放鬆對方的警惕。
不過她雖然這麼想可對方去不見得願意放過她,尖銳的指甲在瑞雅希軟膩的臉頰一下一下地刮拭着,似乎恨不得在她的臉上刮出一道血痕。
“賤人,他居然爲了你那麼殘忍地對待我!他原本是很寵愛我的,都是因爲你!是你!!”女人的聲音漸漸變得怨毒,彷彿恨不得她立刻下地獄。
“我要的涼水呢?!”涼水?瑞雅希的心口突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接着,她就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木板被敲打的聲音,緊接着,還來不及多想,涼水就從頭上被潑了下來。
身上的衣服在瞬間溼透,一層層緊貼在身上冰涼刺骨,冷得她整個人都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咦?”頭髮再次被拎起,瑞雅希感覺到尖細的指甲勾起了自己的下巴,女人嘲弄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樣都不醒?果然是賤皮賤肉。再來水!”
“咚”地甩下手中的頭髮,女人玉臂一伸厲聲道。
不久,“譁”!又是從頭到腳一片冰涼。
拳暗暗收起指尖在手心攥出傷口,零下十幾度的溫度裡已經足夠將人凍得牙齒打顫。
有呼吸,離臉很近,瑞雅希清楚感覺到了——就是現在——黑暗中,蒼藍的幽瞳瞬間睜開,兩根帶血的玉指快速伸向眼前人,卻不料女人脣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弧,好像早就預料到她的行動一樣以比她更快的速度迅速跳開了她幾米遠隔開了一段安全距離。
“哈哈哈哈哈哈!”看着她渾身溼透狼狽的樣子,女人突然發出跨張的笑聲,尖聲道,“瑞雅希,你以爲你裝暈迷我會看不出來?你太小看我了賤人!”打從一開始她湊近她看到她眼瞼不規則的閃動時她就知道她已經醒了,只是既然她願意陪她玩她也不介意,只是沒想到這女人蠢得要命,居然乖乖讓她潑了兩桶冷水。
“看你這跳樑小醜一樣的邋遢樣,這才適合你!哈哈哈哈!”看着女人狂笑的側臉瑞雅希藉着透過的光終於看清了對方的樣子——是莫妮卡,真是是她!
女人的臉上畫着濃豔的煙燻妝,絲毫沒有了之前清純可人我見猶憐的模樣,細長尖銳的指甲塗着妖異的紅色在黑暗裡閃爍着詭異的亮光,她掃過女人身上華麗卻大膽的衣服,這麼低的溫度,她瘋了嗎?
看到瑞雅希不解的眼神,女人脣邊露出得意的笑容,無限嫵媚地把玩着自己微卷的長髮說道,“多虧了你,我纔會斷了所有後路跟了俄羅斯特工組織的大佬,現在他很疼我,比狄恩那個沒有心的男人好太多了!我現在啊,真是有點同情你了,當年下了那麼大的決心滿足了我姐姐的心願替我背了黑鍋,現在卻落得這個下場。啊,那個女人也是個傻女人,”說着,莫妮卡嗤嗤地笑了起來,“她明明只是個我殺了姐姐後找來冒充的特工,還真把我當成親妹妹了,你說好不好笑?”笑着笑着,美麗的眼中漸漸浮現了陰鷙的殺意,“她,還有你——都該死!”
看着瑞雅希眼中的痛苦,她知道,她成功戳到了她的痛處,她活該!
“看看你,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她厭惡地看着她,彷彿在看某間下賤的垃圾,繼而紅脣勾起一抹詭笑,轉身道,“你們說,你們誰想嚐嚐甜頭?”莫妮卡的背後,站着四五個體格剽悍的男人,瑞雅希看着她臉上可怕的笑容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圖,心下瞬間一片冰涼。
不要,不可以。
雙手下意識地捂住小腹的位置,不行,剛剛的涼水已經讓她凍得意識模糊,如果現在……
就在這個瞬間,瑞雅希從沒覺得這樣絕望與無助過,她以爲,她可以保護自己和孩子,可是現在她才發現,她錯了。
看着幾個男人漸漸走近她,莫妮卡刺耳的笑聲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迴盪,瑞雅希僵硬着身體,卻無法阻止事情的進行。
她該怎麼辦,誰來幫幫她?
誰來?!
也就在那時,那個男人的身影浮現在了她的腦海裡,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期待他來保護她!可是現在,他是她唯一的期望——
狄恩!
狄恩!!
心在無聲地吶喊,眼角似乎劃過冰涼的**,爲什麼到了這時她才發現,他是她最需要的人!
“我看誰敢動她。”那一瞬間,瑞雅希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她聽到了熟悉的沉穩有力的嗓音,門口出現了逆光的高大身影。
那時——
幾個剽悍男人也在瞬間停下了動作,莫妮卡囂張的笑容僵在了嘴角,整個空間裡,就剩下他一步一步穩健的腳步聲,每一步,似乎都帶着讓人膽寒的怒氣。
男人們衝了上去,莫妮卡發出了尖叫,可是她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整個世界就剩下他逆光的身影,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眼角洶涌的淚水。
頭好暈,身體也好累,眼睛再也沒有睜開的力氣。
或許是看到他她終於安下了心,之前憑藉一份警惕勉強支撐着的身體,終於一軟,瑞雅希就這樣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似乎已經在一個溫暖的地方了。耳邊是衣服摩擦發出的聲音,因爲曾經失明過所以她聽得出,那人十分小心翼翼不想讓自己發出聲音。
“我,在哪裡?”睜開眼,她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可怕,頭頂是一雙僵住的手和雙手握住的雪白毛巾。
眸光微轉,她就看到了男人僵硬的俊臉。
“感覺怎麼樣?”放下準備敷上她額頭的毛巾,狄恩伸出手試探她額頭的溫度,瑞雅希沒有反抗,就這麼靜靜由着他,蒼藍的眸中是淡淡的水光。
原來,不是幻覺,真的是他。
這麼糾纏不放甚至冒着生命危險來救她,就是想求一個當年的真相嗎?
呵,脣角連勾起一個嘲弄的笑都沒有力氣,瑞雅希一開目光看向頭頂的天花板。
算了,她放棄了,她不要再和他爭了,既然他想知道,那她就告訴他。至於信不信,那就在他了。
“四年前,莫妮卡陷害我殺你的未婚妻,爲了保護莫妮卡,那個人甘之如飴,幫她保護她,是她臨死前的心願。”瑞雅希的聲音很輕,彷彿在陳述一個事不關己的事情。
狄恩看着她失焦的眼神,突然心中升騰起了一種莫名的恐慌,劍眉深擰道,“爲什突然說這個?”其實他很早就到了那個隱藏在森林中的廢棄倉庫,估計是特工組織以前儲存軍火的地方。他在門口,將她和莫妮卡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當年的事情,果然,瑞雅希只是背了黑鍋。那時他聽着莫妮卡嘲諷的話,那些話,字字刺在他的心上,讓他恨不得殺了自己!
可是他沒出手,他在等,他以爲她會喚他的!他以爲,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她至少會想到他。可是她沒有!她居然寧死也不要想到他!
這種認識讓他突然感到一種無法原諒的怒意!
可是後來,等他看到她渾身溼透滿臉淚痕地昏迷過去後,那份怒意又被滿心的擔憂與心疼代替,她身子燙得可怕,所幸他當年鬼使神差買下的這座森林附近的別墅沒有離得太遠,就是他扮作丹尼爾時和她住在一起的別墅。
瑞雅希睇了一眼神色陰鷙的男人,輕嘆了一口氣,道,“這是你想知道的,不是嗎?”
“可是現在我不想聽你說這些!”男人不耐煩地吼了出來,卻在看見她慘白的面容的瞬間,心臟又被狠狠揪了一下。眸光閃了閃,最終,狄恩還是軟下了姿態,雖然語調還是有些粗聲粗氣,“要不要吃飯?”
瑞雅希愣了一下,顯然不理解眼前的男人爲什麼突然就變臉,但她很快就調回了情緒緩聲道,“我要吃魚。”
“吃魚?”男人挑眉,對於瑞雅希難得的順從顯得十分懷疑。
“嗯,新鮮的活魚。”
“活魚?!”他看着她淡然的表情不自主地再次拔高了聲音。這冰天雪地要吃活魚?!她是故意的!
“我很累,沒有魚就不要叫我。”瑞雅希顯然不想再與對方糾纏,說完就拉上被子閉上了眼睛。
她好累,渾身都沒有力氣,額角的動脈也突突地跳着,她實在是沒有心力再與他擡槓。
這女人!!
男人的脣緊抿着顯出棱角分明的硬朗輪廓,鷹般的銀眸中漸生的怒氣卻在看到對方憔悴疲憊的面容後暗成了一閃而過的複雜光芒。
轉身,離開房門。
哼,不就是魚嗎?她不要小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