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鑑定的結果沒問題,這三天是觀察期,你需要留在營地內,我們不會限制你的自由,但你暫時不能進入東邊的人類城市。”丁利海接過精神科醫生的診斷,然後衝着鍾邪說道,“如果你有意向的話,我可以幫你申請成爲預備役怪談使,參加下一期的怪談使培養計劃。”
他的目光着重落在精神診斷的“反社會傾向”一欄,在看見“正常”二字後就放下心來。
精神穩定,無反社會傾向。
達成這兩點足以滿分。
至於多動症、輕微癔症(幻肢)和夢遊之類的小毛病,放在怪談使的身上再正常不過。
剛纔他在介紹詞條獲取的時候並沒有着重解釋一個要點——“在怪談事件觸發區內進行特殊活動亦可得到詞條”。
這個“特殊活動”的內涵實際上非常抽象,鋼管舞、躲貓貓、連續二十個後空翻、左腳踩右腳升空,幾乎什麼都有。
進一步研究表明,特殊活動與賦予的詞條是有明確聯繫的,比如某次鋼管舞事件就給予了優質詞條【動若瘋兔】,怪談力越濃郁的地方就越是容易憑藉“特殊活動”得到優質詞條。
該過程受多種因素干擾,幾乎不能復刻,某種程度上來說它更像是一種神奇的“成就係統”。
你在如此危險的區域做成了這件事,身心的滿足感和自身怪談將與濃郁的怪談力量產生共鳴,獲取相應詞條。
怪談事件觸發後的區域本就危機重重,其中更是有賭徒一樣的怪談使嘗試觸發詞條,所以某些時候的怪談淪陷區只能用一個詞語來形容——
羣魔亂舞。
怪談生物在忙,怪談使也在忙,然而他們很可能並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忙什麼,忙着忙着就起飛了,忙着忙着就沒命了。
官方好言相勸,無效。
部分怪談使態度明確:
可以沒命,不能沒活兒。
沒活兒的話,遲早有一天會死在更有活兒的其他怪談身上。
整活是怪談使的宿命,別抗拒。
“行。”鍾邪沒有意見,官方對於怪談倖存者的管控僅限於不進入人類城市,至於其他地方倒是沒什麼限制。
丁利海說過,人的身體受怪談力量長時間浸染後就會出現異樣,這種異樣代表着人已經獲得了成爲怪談使的資質,身體可以承載怪談。
異樣的案例有很多,重瞳、透光的指骨、腹部的神秘紋路什麼的,而這往往也暗示怪談使駕馭怪談的數量。
重瞳內嵌七環即代表怪談使可以承載七隻怪談,三節指骨則代表可以駕馭三隻怪談,以此類推。
假如不能自現異樣,配合藥物輔助也可以促成。
像鍾邪這種在淪陷區待了這麼久的傢伙,正常來說肯定顯現異樣了,但剛剛的全身掃描又沒有明顯發現,讓丁利海平白多了些許疑惑。
不過丁利海依舊向鍾邪保證,推薦單得到批准後他會第一時間將相關藥劑送達,這種程度的幫忙對他來說只是舉手之勞。
“沒什麼問題的話你可以先回去了,這是你的房卡,對面那棟樓就是怪談倖存者的臨時營地。”丁利海將一張房卡推給鍾邪,然後就被對方的無實物表演嚇到,“鍾邪……你還好嗎?”
鍾邪放下手中被盤得極爲精緻的尾巴,又捋了捋臉頰兩側的細長鬍須,輕微地搖頭晃腦。
他已經找到了自己身上的異樣——
尾巴。
準確來說是九節尾。
醫生說那只是幻肢,並非真實,但九節尾又確實存在於鍾邪的視野中,時刻提醒着他可以承載九隻怪談。
“當然。”鍾邪從桌上拿起房卡,臉上浮現出由衷的微笑,“從未如此好過。”
腦中清明無囈語,眼前正常無扭曲。
這是最正常的一天,這是最棒的一天。
除了偶爾會有鼠大的情緒和記憶涌現以外沒有任何問題,況且鼠大本就是他的一部分不是嗎?
現在他需要弄清楚周邊的情況,只等晚上潛入黑山羊莊園中。
院長說過,想到什麼事情就要去做。
無論如何他都想回去看一眼庫斯特先生究竟淪落到怎樣的境地了,這就像是見到前女友的現男友倒血黴一樣令人愉悅。
要是能夠把這個現男友變成自己的寶可夢,那就更愉悅了。
——
入夜。
鍾邪撬開下水道井蓋,捏着鼻子就跳了下去,而後一隻手伸出井口不斷摸索,將井蓋重新放置好。
白天的時候他已經在附近踩過點了,就和丁利海說的一樣,當前官方的工作重心在於清理望城其他區域的怪談生物,對於他們這些倖存者的管控並不算嚴格,只在前往東邊人類城市的關隘口布置人手警戒。
當然,據鍾邪自己的判斷其實是人手不夠。
望城內的根源怪談已經成功收容,城市區域內的部分怪談被還原成“蛋”形態,這個時候最重要的事情是搜救倖存者和收集怪談蛋。
至於已經脫困的倖存者,暫時不放進附近的人類城市就沒什麼問題。
“以前當老鼠的時候都沒注意,原來下水道就這麼點大。”鍾邪眯眼望了一圈下水道的環境。
入眼處只有一團黑暗,空氣中瀰漫着腐味的腥臭,清脆的水滴聲從黑暗深處傳來,這便是如今這條下水道冷清的模樣。
沒有喜歡埋伏的炸屍爸爸,沒有狂笑遊蕩的電鋸媽媽,也沒有那羣賤兮兮的小畜生們,唯有一種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愁緒。
鍾邪的步伐很謹慎,但並不慢,對一隻老鼠來說下水道就和家一樣,他沒多久他就找到了通往黑山羊小姐地下室的鼠道,在混凝土澆築的牆壁連接處上有一個洞,勉強可容一人匍匐而過。
這個洞算大還是算小?
黑暗中的鐘邪蹲下身子,開始研究這個洞的大小。
對人來說它很小,對鼠來說它又很大,而鍾邪依稀記得鼠期的自己穿過鼠洞是剛剛好的,於是一時間不清楚當時自己究竟是個怎樣的狀態。
是我眼中的世界變得龐大了還是我的身體變小了?
有些時候感覺是前者,有些時候又感覺是後者,黑山羊小姐的怪談如此雙標的嗎?
思考着這個問題,鍾邪用腳踢散鼠洞周圍的碎塊,將其擴大一圈,彎腰鑽了進去。
很快,他就出現在一個小房間裡,腦海中的佈局圖告訴他,這裡是地下室靠裡側的小雜物間。
右前方就是雜物間的門,門外是走廊,隔壁則是堆放更多東西的大雜物間。
鍾邪直起身子,輕輕拍落身上的灰塵,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些窸窣的聲響。
門外有人。
小雜物間外的走廊上就有人。
這個時間點不會是救援隊成員,從刻意壓低的腳步聲來聽對方善於隱藏自己的蹤跡。
是潛入莊園意圖撿漏的傢伙還是某種提前從怪談蛋中甦醒的東西?
不管是誰,這個東西已經接近了隔壁的大雜物間,“他”觸及到了鍾邪的底線。
我的情敵不容有失。
鍾邪熟門熟路地打開小雜物間的燈,讓房間裡的燈光從門縫中漏出去,然後他便擡頭來,衝一直扒在天花板上偷窺的油炸屍體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炸屍也在。
那慘白的泛着淡黃色油泡的屍體正散發着一種誘人的油炸焦香,僵硬的四肢巧妙地卡在天花板角落,只待某個有緣人走到正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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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將會一躍而下,狠狠地擁抱對方,然後擠壓出身體裡熱辣滾燙的豬油,淋透懷中的有緣人,在短短數秒內將其炸至金黃酥脆。
這就是炸屍爸爸的捕獵邏輯,鼠大曾經和它說過很多次要掩蓋身上的豬油味道,但很可惜,直到黑山羊小姐離開的今日它也依舊沒有學會。
“唔?”炸屍爸爸那雙空洞的眼睛中冒出擬人化的疑惑,以它的智商似乎很難理解爲什麼有人能夠在黑暗中就找到了它的位置,而更讓它難以理解的事情又發生了,下方的人類快速地給它打手勢。
【我把他引進來,你從背後偷襲。】
偷襲?叫我嗎?
炸屍爸爸愣了一下,但不等它深思,鍾邪就隨手從架子上取下兩個空啤酒瓶,輕輕地放在門前。
門縫會將屋內的光漏出去,而放置在門後的啤酒瓶會遮擋出兩段陰影。
這兩段陰影看起來就像是人腿一樣,可以僞造出有人站在房間門後的錯覺。
做完這一切後,鍾邪重新走到雜貨間的另一側角落,在那裡同樣有着一個不大不小的鼠洞。
它連通大小雜物間。
假如怪談蛋在大雜物間裡,搶在對方前面進入大雜物間就行,他的佈置只能延緩一下對方的腳步,但這就夠了。
炸屍的配合其實可有可無,或許能夠爲他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鍾邪摘了一塊碎玻璃擦乾淨,將其放到鼠洞口,利用反光看看大雜物間中的情況,確認沒有明顯的埋伏後就快速鑽過去。
就在他進入大雜物間的同時,耳畔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鼠大?是你嗎鼠大!過來,快帶我走!”
是庫斯特先生的聲音。
大雜物間的角落,一顆流光溢彩的金蛋就這麼隨意地擺放在那裡。
金銀黑灰白。
與黑山羊小姐關係最密切的庫斯特果然是最高品質的金色怪談蛋。
怪談蛋身上這濃厚的彩色象徵着比普通金色更強的潛力,某種程度上算是“閃光寶可夢”。
鍾邪環顧四周,確認沒有威脅才緩緩走上前去,用自己的尾尖輕輕地觸碰了一下這顆怪談蛋,與怪談相關的信息隨之涌入腦海。
——
怪談名稱:鰥夫
屬性:規則系、巨物系
源詞條:妻喪
【金·妻喪】:在與雌(女)性生物締結合法婚約後,該生物將會死於意外。
死老婆怪談?
果然是你害死黑山羊小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