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良順着人蛇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在很遠很遠的位置上，他看見了一小片空地，空地被清掃出來的雕像包圍，那些雕像堆疊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小山坡，遮擋住虞良的部分視線。
山坡後的空地上擺放着一張骨臺，上面有一些或精密或粗糙的儀器。
雖然隔得很遠，但虞良依舊可以看清這些儀器的結構，因爲那裡的儀器體型都不小。
嗯？
虞良眯起眼睛細看，他一時間竟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金屬構件。
他看見了大量的金屬，它們和一些生物部分共同組成了儀器本體。
若不是這些儀器依舊是比較誇張的生物造型，依舊擁有濃重的血肉文明風格，他都要懷疑這是某種地球文明的產物了。
在這顆星球上金屬是極度稀缺的，而編號1卻可以使用大量金屬來製造自己需要的儀器，也就是說原生人文明可能儲存了一些資源，而編號1知道這些資源的位置。
虞良環顧上層空間，這裡非常的開闊，開闊到讓人懷疑它到底是不是位於一棟建築之中。
編號1原先應該在腦域網中，現在卻在上層空間中開闢出一個露天實驗室，並且可以看出，這些比較精密的儀器都是在這段時間裡慢慢打磨而成的。
原生人的資源會不會就存儲在上層空間裡？
虞良心中有所猜測，他看看蟄伏在邊上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的人蛇，接着說道：“你在前面帶路，帶我過去。”
然而令虞良沒想到的是，人蛇蛇首的蛋生人居然搖了搖頭，拒絕了虞良的命令：“不行，我必須待在這裡，如果離編號1的屍體太遠，我的頭腦就會重新變得混沌，裡面會有數十人在吶喊、低吟、私語。”
“也就是說，你並不想變成這樣？”虞良反問道，他看着眼前的人蛇，修改了自己一開始的意願。
本來他是過來獵殺人蛇的，但現在看起來，人蛇比他想象中的用處更大，如果能收復的話那是再好不過了。
殺死人蛇的話，他只能獲得四十套用於合成字符的人體部件，收益肯定沒有這麼一隻半步T1的人蛇高。
人蛇深呼吸幾口氣，似乎是在找回自己的理智和清醒。
受限於蛋生人破損的大腦，它很難長時間保持清醒，只要稍一放鬆，獸性的本能就會重新吞噬它的理智。
野蠻、殺戮、暴虐、膽怯，強烈到幾乎無法控制的佔有慾。
這些都是獸性壓制理性的部分。
唯有認真的思考能讓它找回自己的理性。
所以它從未放棄過思考。
“獸的大腦混沌，人的大腦清明，一旦做過人，就不會再想當獸了。”人蛇接着說道，它試圖向虞良解釋，因爲這些話它埋在心底很久，而且無人可以訴說，“每一個‘人’都有編號，就像是編號1一樣，每個編號都代表着一個團體一個【羣】，羣中有很多生物作爲‘工具’，而編號人作爲羣的大腦。在鼎盛時代，一個編號人就是一整個生物羣落。只不過在族羣逐漸消亡後，所有羣的工具都被選擇性遺棄或封存，只有編號人能通過腦域網長存。”
它繼續說道：“在那個年代，無論本體是什麼，只要能成爲‘羣首’就能進入文明上層，變成‘編號人’。”
“而我想要做人，成爲最後一個編號人。”
人蛇的言語中透露出堅定：“這也是我這段時間一直待在這裡的原因，只有編號1的屍體可以讓我冷靜下來。”
“做人。”虞良重複着這句話，心中嘆氣。
得，又是一個想要做人的。
不過這樣的話或許好辦，畢竟在他這裡有過成功案例。
想到這裡，虞良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幅“專業團隊”的畫面：
虞良，每一個非人生物的化人導師。
他收回念頭，繼續說道：“可是你剛剛並不在這裡。”
人蛇的蛇首蛋生人並沒有否認這一點：“因爲我感受到了伱身上那股熟悉的氣息，整個【羣】都開始顫抖、沸騰。如果我不滿足它們的集體意志，【羣】就會因此解散，所以我不得不去找你。”
“我知道了。”虞良點點頭，看起來作爲“羣首”的蛋生人也並不是隨意支配自己的畸形人部分，至少在所有畸形人都贊同一件事情的時候，“羣首”無法抗拒。
某種程度上來說，【羣】所代表的是一種極其獨特的社會制度，它真的做到了大同社會。
沒有歧視和壓迫，“羣首”會貫徹人民的意志，否則【羣】會頃刻間分崩離析。
每一個羣都是一個生物羣落，裡面有蛋生人有畸形人等等，絕對精密的團隊協作會讓【羣】更容易地完成工作。
站在人類的角度，編號人可能有些無情，需要工具的時候就創建大羣，而消亡之際則毫不猶豫地拋棄這些工具，但一想到編號人們慷慨赴死爲哨獸族羣提供屍油，就立馬能理解這些做法了。
“我可以幫助你變成人，在這方面我有經驗。”虞良開始了承諾，“跟我走，去異星上去，我會幫你。”
“去異星？”人蛇一愣，它本能地想要拒絕，但又對虞良所說的東西極度嚮往。
對於它來說，“成爲人”並不是一件虛幻的事情，它已經創建了【羣】併成爲羣首，那麼只需要能長久地保持理智，拒絕身上的獸性本能，它就可以達成自己的願望。
而理智的最本質表現就是剋制住自己本能的佔有慾，編號人們幾乎都可以輕鬆地做到這一點。
“對。”虞良應下，“我會幫助你成爲編號人。”
這並非是忽悠人蛇，而是他的真實想法。
雖然人蛇只是半步T1，但根據剛剛人蛇所說的話，人蛇是擁有成爲編號人的潛力的。
只要能解決理智問題，那這基本就是一個編號人。
畢竟人蛇自己也說，只要成爲“羣首”就能被文明的高層接納，血統啊出身啊什麼的，血肉文明不在乎。
虞良想到了當時原生人的戰鬥模式，那纔是頂尖的T1水平。
每一個原生人都是頂尖科學家和頂尖士兵的結合體，不但擁有極強的戰鬥能力，還擁有着極高的科研水平。
再看看能不能帶上生物計算機和生物打印機，若是能的話，基本上算是把整個血肉文明打包帶走了，畢竟哨獸母體也在他手上。
“但是……我不能離開編號1的屍體……”人蛇顯得有些無奈。
“誰說要讓你離開編號1的屍體了？”虞良則是好奇地反問，“當然是一起帶走啊。”
不然呢？
這可是編號1的屍體，誰知道里面有沒有藏什麼寶貝？
別的不說，就衝着那隻金色眼睛也得帶走吧？
本來可能只想帶走眼睛，但現在爲了人蛇的情緒穩定，必須要把整具屍體給一起搬走。
等到人蛇正式成人，它就可以將屬於編號1的金色眼睛移植到自己的頭上，成爲下一個編號1。
人蛇獲得金色眼睛的話，應該能很好地使用出“二維狀態”，到時候甚至還可以教一下他們這樣的異星人。
虞良和許辭兮的身體都是蛋生人，但他們的意識屬於異星，和金色眼睛的匹配度不夠，根本無法使用出“二維狀態”。
他看看放在自己身上的金色眼珠，提前做好打算。
這是許辭兮找到的東西，現在他只是借用，自然不會搶奪，等人蛇弄明白編號1的金色眼睛後，可以讓人蛇來教許辭兮使用。
巨型倉鼠的力量加上“二維狀態”，估計又是一波大增強。
這該叫什麼？
鼠片模式嗎？
而且沒記錯的話，許辭兮選的職業應該是催眠師吧？
呃，精神催眠失敗直接上物理催眠是吧？
虞良的腦袋中蹦躂出那隻巨型倉鼠揍暈病人的模樣，心中不免爲病人捏一把汗。
他回頭看看那具雕像以及雕像周圍的血管，血管連接着其他雕像的碎塊。
在變成屍體雕像後，編號一還是被這種“佔有慾”所控制，所以它聚攏起了大量其他的雕像碎塊。
這裡的雕像不全都是原生人的屍體，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原生人雕刻出來的“紀念品”，若是想要帶走這具屍體的話，將其他多餘的部分切割掉就行了。
現在的編號1屍體連接着那麼多的碎塊，堆積在一起的話比一間教室還大，物品欄可放不下這種東西。
“都帶走？”人蛇有些驚訝，似乎是沒有想到還有這種處理方式。
這種野蠻掠奪的處理方式，似乎可以解決現在的這些問題。
它看向那尊活靈活現神采奕奕的雕像，心中生出些許的渴望來。
這尊屍體雕像對它來說就是信仰的實體化身，就像是一些虔誠的佛教徒會在家裡擺一尊佛像一樣，它也想要時時刻刻看着雕像，這會讓它保持理智，變得更加心安。
“嗯，放心好了，不光是你，還有別的東西要和你一起前往異星。”虞良一張手，白白嫩嫩的哨獸母體便出現在人蛇的面前，但不過三秒，哨獸母體就又被他收回宇宙，“在你同意後，你會和它一起進入我爲你們開闢的空間中。”
“什麼！？獸母！你的身上居然有獸母！？”人蛇頓時瞪大了眼睛，它曾經在這裡見到過那些獸，那是編號人的下一代族羣，是一幫更加具有野性的傢伙，而獸母就是其中最可怕的一隻。
獸母天然就是獸羣的王，似乎所有獸都會聽命於它。
“等等，這不是現在的獸母。”人蛇微微皺眉，它擁有着漫長的壽命，有太多的記憶埋藏在它的腦海深處，只有在它恢復神智的時候才能一一顯現。
它想到了什麼，驚訝非常：“她是數百年前的獸母？”
“不用太過驚訝。”對此虞良只是微笑，“先行加入於我，待我回異星時，我再來帶你走。”
他轉頭看看那具雕像：“又或者我在這裡至你於死地，然後帶走雕像，你知道的，雕像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言語之中並無威脅意味，虞良一向不愛威逼他人。
不答應的話，唯死而已。
人蛇無奈，若是“野獸”，它只會不管不顧地與虞良作鬥爭，但它現在是“人”，想要成爲人的意願壓過了聽命於異星人的恥辱。
更何況……
連獸母也被異星人收服了，按理來說，獸母應該會更加恥辱吧？
凡事都需要比較，這麼一比較，人蛇頓時覺得自己的臣服根本就不算什麼。
於是沒有再多的波瀾，虞良的宇宙中便再次多了一張角色卡。
——
角色卡·人體長蛇
梯度等級：T1
性格：混沌、迷亂
能力：
【長生】：受特種菌羣的影響，身體所有細胞得以近乎無限地週期替換，在具備能量供應的情況下，壽命極其悠久。
【羣聲】：所有身體部分一起尖叫，發出刺耳的噪音並喚醒自身身體細胞，進入戰鬥狀態，力量、速度+15%，能量消耗增加50%。
注：能量消耗過快將影響細胞的週期替換，人體長蛇將存在死亡風險。
“這人蛇……”虞良看完了它的角色卡，又將它重新放了出來，重歸編號1屍體雕像的籠罩範圍。
梯度等級有些虛高，T1的等級卻只能發揮出頂尖T2血肉系的戰鬥能力，就像是同爲T1的哨獸母體一樣，它們都不擅長直接戰鬥。
人蛇絕對算得上是能力點加點出現了嚴重問題。
說它強吧，T2的鐘晨在一些輔助下可以輕鬆拿捏它；說它弱吧，【長生】這種能力是多少人和怪談生物夢寐以求的東西？
哨獸才活三天，這玩意兒都活幾百年了，就算大部分時間都處於野獸的渾渾噩噩中，那也是活了幾百年。
不過虞良相信它，有了他的幫助，再加上面具男那裡稀奇古怪道具的輔助（主要得靠道具），人蛇應該可以順利成人，成爲最後一個編號人。
成爲原生人的話，那潛力就大了。
果然，許辭兮說的沒錯。
拓荒本中有大機緣，這是未經他人染指過的嶄新副本，好東西比他想象中的更多。
現在就已經獲得兩隻T1且極具潛力的血肉系怪談生物了，若是能將星球拿下……
虞良想到了之前人蛇所說的內容。
編號1發現細菌的體內有特殊器官，那是細菌和星球意志溝通的媒介。
這一點和許辭兮發現的有相似之處。
其次，這種特殊器官並不一定是百分百遺傳，編號1就一直試圖通過基因的篩選培育來“殺死”這種器官，阻絕細菌和星球意志的聯繫。
“編號1前十次都失敗了嗎？”虞良看向人蛇。
“嗯，他想要製作沒有這種器官的細菌，但他做不出來。”人蛇說道，表情憂鬱，“他說，任何一個血肉人都做不出來，這顆星球在影響着他。”
人蛇繼續道：“最多隻能通過繁殖得到這種無器官細菌，只是它們不到三代就會絕後。如此往復，十次屍油很快耗盡，他在第十一次的時候換了第五種方法，但我不知道究竟能否成功。”
虞良沒有回答，他覺得很有可能還是失敗了。
原生人無法將這種器官徹底剔除，因爲這裡就是星球本身，生物編輯技術屬於“星球”。
就像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會有結果。
細小惡魔一旦出現，就不是血肉文明能消滅的存在了。
但是他可以不依靠生物編輯技術得到無器官細菌。
比如……
“菌”字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