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虞良看着面前蓄滿了整整一浴缸的水,沉默不語。
水面就是穿梭不同時空線的秘訣,但他無法去主動影響和操控這一切,只能被動地穿梭。
而他又不敢被動地穿梭。
寒號鳥說過,穿梭到任意一個時空線中,他都會取代掉原時空中的“虞良”,佔用他們的能力。
而他們的能力往往是用來壓制相應時空線中的桶人根源了,這種臨時的取代很可能在牢房中造成破綻,致使桶人虞良成功越獄。
假若真的越獄的話,虞良又必須要創建新的時空線牢房來關押桶人根源,他現在是有一個“夢境虞良”的思路,但他並沒有完全準備好,自然需要謹慎行事。
最好是能夠確定下來穿梭路線,能且只能進入“之”版虞良的“附屬賬號時間線”才行,可是我似乎並沒有從桶人根源的身上取到這部分的能力。
虞良看了一眼時間,遊輪並不會等他,只會一直朝着固定的終點碼頭行駛過去,如今距離兩小時的節點已經過去了半小時,但情況依舊沒有好轉。
黎庚和魔術師配合在一起,各處尋找着可能存在虞良投影的地方。
創設角色們肯定是可以看見未來虞良的投影的,至於魔術師他們……
沒試過,所以暫時不清楚。
當然,他們還是很認真地在幫助虞良尋找海面上關於“未來虞良”的蹤跡,反而與虞良本人閒了下來。
他沒有什麼機動性可言,所以乾脆就沒有主動出去尋找,而是像現在這樣研究桶人根源的能力以及猜測未來虞良的去向。
現在而言,遊輪上的海城聯盟成員們是沒有什麼其他事情做的,他們不是在爲了碼頭桶人的侵襲做戰前準備就是在幫着虞良尋找投影。
作爲同盟成員,虞良將自己目前爲止得到的大部分信息都告知了創始席等人,既然要依靠他們的力量,那就有必要將事情的原委告知這些人。
虞良還是相信羣策羣力的,畢竟什麼都不說的話,現在他的樣子真的會有些詭異。
團隊中掌握着至強力量的玩家突然開始嘀咕着桶人提前侵襲,但實際上桶人又並沒有侵襲,而這傢伙還神神叨叨地操控起了木桶,並且創造出了特殊的桶裝哨獸怪物,更是能夠直接控制護衛船上那兩個私藏起來的桶人。
不講實話的話,怎麼看怎麼都像是虞良被桶人根源精神控制了啊。
創始席們又不是Npc,進入怪談副本後最起碼的警覺還是會有的,對於一些事情都會有自己的判斷,否則他們也不能活到現在。
至少在虞良開口解釋前,真的已經有人注意到了他的異常,並且暗地裡開始懷疑他的成分了。
好在虞良察覺到了這一點,他在這種時候並不會完全獨來獨往,去賭海城聯盟的這些人究竟是否信任自己。
實話說,在怪談世界中要是見到一個熟人就相信,不考慮對方被怪談取代或者是污染的可能性,肯定是走不到現在這一步的。
況且虞良也知道自己的新能力和這些舉動究竟有多麼“反差”,他可不想因爲莫名其妙的個人英雄主義導致海城聯盟懷疑他的身份從而添亂。
本來我方的力量就不夠,還在這種烏龍操作下分散開來,那真的是最蠢的行爲。
所以虞良在所有人面前打開了自己的主頁,證明自身的成分絕對正確,這纔沒有引起內部進一的懷疑。
他解釋了自己目前爲止一些行爲的意義,同時與這些創始席們進行了更深層次的信息交換。
對於虞良這種看起來極其高危的險招,幾個創始席的看法和態度並不算統一。
“你的意思是……你想要藉助副本的因果鏈關係讓自己成爲最原初的那個桶人?”教練聽着虞良這堪稱大逆不道的計劃,心中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這種事情真的可行嗎?”
這是正常人能夠想到的解決方法嗎?
面對強大的根源怪談想到的解決方法不是談判不是鎮壓不是消滅,而是想要成爲祂?
你要是這麼說的話,這的確是最完美的怪談攻略方式,但要說成功率……
“我成功過一次,不是作用在我身上,而是作用在月亮管家身上,事實證明我做到了。”虞良立馬出聲道,“理論上是可行的,而這也是當前唯一能夠阻止桶人根源的方法。”
他的目光環視四周的衆人,將一個談不上好消息的信息告知衆人:“一直到現在爲止,你們都沒有直接面對過桶人根源,所以你們並不清楚祂究竟有多麼恐怖。”
虞良儘量用一種平淡的口吻敘述目前發生的事情:“桶人根源並非只是待在碼頭上等着你們去攻打的領主boss,這壓根就不是一個塔防遊戲。我們所面對的僅僅是六分之一的桶人根源而已,祂之所以沒有來針對我們,僅僅是因爲在其他時空線中的祂遭遇了更加棘手的麻煩事。”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僅僅是六分之一的桶人根源,祂就已經能夠壓制住副本中的我們,並且直接操控住了月亮管家並將其變成桶人,所以在回收月亮管家之前,這條主時間線中的很多事情都是無用功而已,因爲桶人大概率可以通過回溯來逆轉局勢。”
教練等人的臉色沉靜如水,在此之前虞良通過木桶陰影來與二維虞良進行溝通的時候他們就對當前的局勢有些許猜測了,但虞良沒有細說,他們的瞭解也就不夠深入。
現在的他們纔是真正意義上明白了自己究竟在對抗着什麼東西。
僅僅是六分之一的狀態就能將他們的生存空間壓制在這麼一艘小小的遊輪上,沒有來對付他們也僅僅是桶人根源覺得沒有必要而已。
有月亮管家的回溯能力在,主時間線的桶人根源已經算是立於不敗之地了,所以祂非常放心地將幾乎全部的精力放在了其他幾條時空線上,爭取早日越獄,讓力量回歸。
只要根源怪談的意志堅定,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比祂更能熬更能拖延時間的存在。
而祂也懶得直接對當前的“虞良”下手,大概是祂知道“虞良”是個創設體,背後還有隱藏起來的人,下手沒有意義,又或者是因爲現在的桶人根源和“虞良”深度綁定,祂沒辦法清除主時間線中的“虞良”。
不過與此同時還是有着許多問題存在,虞良還是不清楚桶人安不塵這些角色出現在他周圍的意義,也不明白月亮桶人和阿澤所說的一些話語中爲什麼會有矛盾點。
他猜測桶人安不塵是桶人根源派出來擾亂他心智的角色,有了桶人安不塵在,月亮桶人讓他離開副本的建議基本上是不會被他接受的。
所以說桶人根源是想要我留在副本內與祂一決雌雄?
可這未免有些不合理吧?
一個根源怪談計劃的結果可能是偶然性的,但祂計劃的目的絕不可能是偶然性的。
桶人安不塵一定有比這更重要的意義,壞消息是現在的我完全想不到,但好消息就是不用去想,只要找到這個安不塵就行了。
在得到了桶人根源部分能力後,虞良測試了自身對護衛船上兩個桶人“馬德邦”和“花姐”的控制能力,發現他們兩個在他面前很難控制住自己,只要他願意的話,讓兩個桶人自殺都是能夠辦到的事情。
從獲取了桶人規則後,在桶人面前他就已經擁有了超然的地位,凌駕於一切桶人。
至少正常桶人是沒辦法抗衡這種強制指令的,至於沒有理智的感染者桶人和絕對理智的瘋王薛武斌……
那就可能另說了。
想到這裡,虞良在某種程度上也明白了桶人根源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爲什麼會將桶人們的理智給抽走。
有理智的桶人將可以被“虞良”所控制,這對於桶人根源來說絕對不是個好消息,所以祂乾脆用感染者毀掉所有的桶人。
少有的兩次與桶人根源的接觸中不難看出,祂總是裝出一種勝券在握的模樣,將自己強大的一面毫無保留地展現在虞良的面前,給予虞良絕對的精神壓力。
而現在的虞良看起來,這似乎就有一種外強中乾的意味了。
桶人根源很強,但肯定沒有祂表現出來的那麼強,不是嗎?
“有魔術師在,我們肯定是會嘗試在兩天後登陸碼頭尋找桶人根源的,就算沒有辦法直接處理掉桶人根源,但總歸是能夠大幅度削弱桶人勢力的力量,這一點我有自信。”教練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他不擅長把所有事情都交給別人來處理,他非常願意在一些事情上幫助到虞良。
無論如何,殺死更多的桶人總是能夠緩解虞良壓力的,這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難度。
作爲海城聯盟一直以來的主事人之一,教練擁有着極強的執行慾望和執行力,已經決定的事情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行吧。”虞良沒有拒絕,教練說的肯定有道理,消滅桶人對於人類方來說肯定是一件好事情,況且這趟進入碼頭肯定能夠爲他帶來更多準確的消息。
除了阿澤透露過幾句簡短的桶人根源的具體狀況以外,他對碼頭內部的桶人根源沒有任何瞭解。
剛好現在桶人根源在處理其他時空線的問題,大可以來一招趁虛而入。
簡單的會議結束後,虞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在上衛生間的時候,他注意到洗手池中又蓄滿了一池子的水,而他在離開明明已經放掉了這盆水纔對。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
疑惑生出的同時,虞良的心中得到了答案,他飛快地轉身看向身後的浴缸,正如他預料的異樣,一隻桶人安不塵已經從浴缸滿滿的水中“生長”了出來。
就像是某種塑料殼空球從水中“撲通”一樣浮了上來,然後打開,木桶姑娘安不塵就從中浮現。
“現在不是月亮出來的時候,而你依舊出現了。”虞良還記得外面的時間點是下午,而上一次桶人安不塵所說的情況卻是在“月亮出現的時候她就會再次出現”,這已經與上一次產生了矛盾。
“多虧你還記得。”安不塵那張蒼白的臉上流露出一點笑意,她的嘴脣也是一種彷彿長時間在水中浸泡才產生的暗沉色調,內部透着些許紅色,但外部則是一種灰白色,不復以往的殷紅,也不復以往的美麗。
她慢慢地開口道:“託你的福,桶人根源在這裡的力量更加微弱了,因此我抓住時機在白天逃了出來。”
“你被祂困住了?還是說你壓根就是祂的產物?我已經見到過真正的安不塵了,你們給我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虞良直截了當地戳穿她的話語,“於我而言,她更加貼近於真實模樣。”
“當然,那傢伙自然是更加真實的。”桶人安不塵沒有絲毫猶豫就承認了虞良的判斷,“因爲對你而言,我本就是虛假的東西,我可以是桶人根源創造出來的產物,也可以是從某條另類時空線中逃出來的倖存者,這並沒有任何區別。”
她的眼眸直直地看着虞良:“你只需要確認一件事情就可以了。”
虞良不語,等待着對方接下來的話語。
通過桶人根源的能力,他可以感受到桶人安不塵體內的能量以及這股能量可以被自己直接掌控的優先級。
“無論怎樣的安不塵都會爲了‘虞良’而奉獻自我,就像是無論怎樣的‘虞良’都會爲了一個相同的目標而不斷努力。”她言語中的誠摯意味不足,情感波動也完全不夠激烈,但就是這樣彷彿“哀莫大過心死”的宣言可以直接命中此刻虞良的內心。
假如桶人安不塵表現出了與現有安不塵的對立,拋出新的信息以誘惑虞良站到她那一邊,那麼虞良很可能嗤之以鼻,因爲他自有判斷。
然而就是這樣的桶人安不塵卻再一次讓他的內心產生了遲疑。
畢竟……
他自己也不是真正的虞良啊。
“如實地告訴我,你這一趟進入遊輪的目的。”虞良動用了桶人根源的力量對安不塵下達指令。
桶人安不塵並沒有任何的猶豫:“時間,落水的時間決定了究竟會去往那一條時間線,五分鐘後是一個絕對稀缺的時間,水面通往識神元神的科技字符時間線,在你之前,已經有三個虞良前往了那條時間線。”
在我之前……
三個虞良?
幾乎是瞬間,虞良就想到了分別是哪三個虞良。
兩小時後,四小時後,六小時後。
三個虞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