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
在這個詞語面前,一切根源怪談都會保持着一種敬畏之心。
根源怪談們並不怕“時間”,因爲祂們本身就站在時間線之上,亙古不滅。
就像是人類一樣,可以不信鬼神,但必須敬畏鬼神,敬而遠之。
包括秦海建在內的根源怪談們基本上都是這樣一種念頭,就連規則與“時空”相關的一些根源怪談都不會選擇隨意變動時間線,因爲那必將給自己帶來大量的麻煩。
根源怪談們能夠隱隱感覺到,在更高的維度或許還有“惟一的存在”,隨意影響時間線就是在給對方添亂,這就是招致無妄之災的原因。
而現在,秦海建進一步的猜測讓在場的衆人都嚇了一跳。
上一秒還在說,這幫怪談“人類”要重啓整個世界,這個世界即將因爲走火入魔的他們迎來大危機……
下一秒作家和秦海建就共同得出了一個結論:
不用怕,這個世界已經重啓過了,這幫怪談“人類”早就成功過了,看起來還不止成功了一次。
接下來極有可能一直成功下去。
呃,聽了這樣有理有據的推測,誰能不由衷地感覺到擔憂?
仗還沒開始打呢,已經推測出註定要寄的結果了,這誰還有心思繼續探索忘城啊?
“不對,應該不會是這樣。”
聽完了秦海建的推測,虞良又找到了一個邏輯上的漏洞。
“假如我曾經遇見的就是歷史觀測者,他們已經經歷過了一次‘重啓’,那就會延伸出兩個結果來。”虞良將其分析清楚,“第一,他們能夠知道若干年前在忘城中的攻略者是誰,因此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和目標,但現在的時間線已經發展到了忘城消失後,這就說明他們已經失敗了。”
“有道理,攻略者是在此之前出現的,要是他們重啓過後見到了這一次時間線的攻略者,那就沒必要繼續重啓了。”許辭兮聽得明白虞良在說什麼,同時秀眉輕蹙道,“既然這樣的話……說明他們沒有成功在上一次重啓後得知攻略者的身份,所以要等待這條時間線的怪談‘人類’發起新一輪的重啓。”
“那這還玩什麼?人類歷史將會在第一顆細胞和怪談‘人類’搞事情之間無限輪迴?”冒險家很是驚訝,這就像是一個買斷制遊戲搞什麼內購,前六章隨便玩,後面三章要付費,而玩家只能無限地重複一到六章,永遠到不了未來。
養蜂人表示了否定的看法:“不可能,時間上的變化是影響不了根源怪談的,要是無限重啓的話,根源怪談肯定是有記憶的。”
“萬一根源怪談記不得了呢?”教練反駁道,“我們還不清楚小作文……那篇根源之字寫出來的文章究竟有多少威力,萬一祂可以抹除本次輪迴中所有根源怪談的所有記憶呢?詞符的優先級就如此之高了,至於那篇文章……我不敢想。”
在教練說完後,程序員也感覺到了可能性:“有點道理,歷史觀測者可以保證重啓後的時間線保持基本一致,但總是有可能出現歷史偶然性,導致他們無法見到攻略者,通過多次重啓,找到其中的差錯並及時修改,將會使他們重啓後的時間線無限接近於原版,最終成功。”
“所以歷史觀測者,實際上也是歷史的修正者?”神父突然就有種說通了的感覺。
李花朝恍然大悟:“難怪霍去病死得早,難怪劉秀能放隕石,難怪朗道會出車禍。”
“你還知道朗道?”虞良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前兩個還算衆所周知,後面那個科學家可就不算是人盡皆知了。
李花朝只是白了他一眼:“短視頻刷的唄,這種傳奇色彩的人物很容易被營銷號介紹的好吧。”
虞良沒有回答,他還以爲李花朝的軟件裡只有各種鋼管舞視頻呢。
他的腦海中回放着秦海建的話語,對這個無限重啓進入輪迴的當前世界有了更深的認知。
如果是這樣的話,到此爲止的一切猜測都是說得通的,有這個內奸秦海建在,他得到的大概率是可靠的一線消息。
與此同時,很多以前就積壓下來的問題就說得通了。
時間之主的真實身份,囚鏡世界虞良的文稿,還有最關鍵的忘城攻略者。
怪談“人類”們究竟會不會成功,這一點沒有人知道,他們在無限的重啓中將會越來越接近原版的時間線,但真的能夠讓攻略者重生嗎?
未必,這個世界還有怪談世界和根源怪談,本土的根源怪談可能還會受到歷史觀測者的影響,但外來的根源怪談呢?
宇宙中未必沒有根源怪談,畢竟月亮都是直接寄生在月球上的,更別提他曾經去過的血肉星球了。
總而言之,怪談“人類”很麻煩啊。
“如果是你說的這樣,那我們的反抗或許只是徒勞無功。”教練的聲音依舊是中氣十足,但話語多少有些喪氣了,他看向了秦海建,“所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秦海建依舊保持着自己的微笑,看起來並沒有任何煩惱,彷彿剛剛的那一套猜測僅僅是不切實際的空想。
他看向虞良,重複自己之前的言論:“我說過,我的夢想是在百年後的荒野上放聲大笑。”
只此一言,虞良就感覺到頭皮發麻,他突然就意識到了,秦海建剛開始說這番話的時候並不是因爲怕死。
對啊,根源怪談沒必要怕死的。
秦海建是想要打破這個無限重啓的世界,將時間線推到百年以後!
這麼說起來,這傢伙前面一直都在演戲,他明明知道歷史觀測者的存在卻並沒有明說,反而是對此表示驚訝……
因爲他想找到第二個知曉歷史觀測者的存在?
也就是……
我?
虞良看着秦海建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一時間明白了什麼。
他知道,秦海建已經確認了“同類”的存在。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和秦海建就是同類,因爲目前來看只有他們意識到了歷史觀測者的存在。
虞良順着自己的回憶思考下去——
那麼他是如何意識到歷史觀測者存在的呢?
很簡單,因爲他曾經擁有一個圖章【欺騙時間的人】,因爲他曾經成功地糊弄了時間,修改過當前這條時間線發生的事情!
雖然那只是在一個副本中發生的事情,看起來似乎和現實世界的時間線無關,但影響力可一點都不小,因爲它直接導致大量根源怪談脫離了村落控制,還讓關鍵性的白色人形和村民成爲了他的“識神”和“元神”!
再看向秦海建的目光中,虞良的神情就有些複雜了。
確認過眼神,勉強算是對的人。
不是吧?
難不成秦海建將會是我新的隊友?
別吧,我是真不想和這種傢伙做隊友的啊。
虞良在腦海中嘆息着,而秦海建則是繼續說道:“總之,我只能說這一次我們是有機會阻止重啓的,因爲時間線已經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有那一幫歷史修正者在,我們怎麼可能成功?”李花朝白了秦海建一眼,他是不信命的,但他相信雙方的實力肯定是有差距的。
秦海建搖了搖手指,一副“此言差矣”的表情:“別忘了,這裡是忘城。”
“什麼意思?”李花朝沒聽懂。“因爲是忘城,所以歷史觀測者觀測不到啊。”秦海建嘆了口氣,覺得二哈的悟性實在是太低。
虞良:“……”
你別說,還真的是挺有道理的。
“那幫傢伙早就沒有實體了,壓根就不能進入忘城,只能站在時間線上看,但忘城又被某個根源怪談抹除了痕跡,所以歷史觀測者是無法影響到忘城的。”秦海建篤定地說道,“而且他們的前身就是怪談‘人類’,或許並不能同時出現。”
經此一言,虞良終於確定下來,這個秦海建肯定是原本就知道歷史觀測者的存在,他就是想要看看到底海城的這幾個創始席中到底有沒有同樣的存在。
甚至……
秦海建壓根就是故意被他們抓住的,目的就是將怪談“人類”的計劃告訴他們,同時找找看有沒有自己的隊友。
想想這句“我只能說這一次我們是有機會阻止重啓的”,你覺得秦海建可能是因爲被鉤索槍抓住,在海城聯盟威逼利誘下才說出這些信息的嗎?
完全是有計劃有準備地透露消息嘛!
虞良察覺到了秦海建的意思,同時也明白時間線出現了微妙的變化究竟是什麼意思。
看起來,察覺到時空觀測者的傢伙還不止秦海建一個,也就是說,這支特殊小隊肯定不止他和秦海建兩個人。
或許其他城市的玩家中也有類似的人,都是曾經欺騙過時間的玩家。
“行了,這些差不多就是我要說的了。”秦海建抖了抖身體,將那些能量化成的鎖鏈從自己的身上解除掉,“總之,深入忘城的話還需要更多的準備,你們最好先掌握詞符的用法再進去,每個人至少掌握一種詞符,否則純粹就是進去送的。”
詞符嗎?
虞良想到了“之”,陷入了思考中,同時還想到了白色人形和村民。
他身上的“字”不在少數,需要快點挖掘出能用的詞符來。
秦海建瞥了這些人一眼:“小心點某些上賽季的老傢伙們,要不是他們貪生怕死,現在的情況也不會如此惡劣。”
“他們果然是躲到忘城深處了嗎?”教練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身上的氣勢也發生了變化。
聽得出來,他似乎壓着一股怒火。
“當然,上個賽季終末的大事件被他們用‘投敵’的方法逃過去了,這才催生出忘城這麼個大坑出來。”秦海建瞭解到的情況更多,“他們中有些人已經徹底化身爲根源怪談級別的存在了,甚至還參與過提前解禁怪談‘人類’的事情,因爲他們也想要控制這些怪談‘人類’。”
他聳了聳肩:“結果嘛,你們也知道了,他們失敗了,造出了一羣怪物,還把忘城搞成這副模樣。”
“這特麼也跟他們有關係?”李花朝嘶了一聲,有一種抽人的衝動。
“行,我知道了。”教練反倒是默默地點了點頭,將根源之劍從地上草嬰的身上拔出來,然後給草嬰打了一個“復”字符,又淋上一些修復液,治療好了草嬰的傷勢並將其收回怪物欄。
就連虞良都想罵人,覺得這幫傢伙的出生程度遠勝於阿澤。
作爲玩家,面對賽季末的大事件選擇了投敵,他們倒是舒服了,直接把忘城的壓力給到了後來新賽季的玩家們。
這還不算完,這幫傢伙還盯上了怪談“人類”,直接導致怪談“人類”提前解封,致使重啓危機出現。
很難評價,但虞良知道,在遇見這些傢伙後,他會毫不猶豫地動手。
有些老玩家成爲了人形根源怪談,有些總沒有吧?
“行了,該說的我都說了。”秦海建伸了個懶腰,然後走到了一處下水道井蓋的位置上,一腳踩碎了井蓋,然後看向創始席們,“我要下去收拾根源怪談了,你們有沒有興趣幫忙?”
“不準下去!”李花朝反應過來這個傢伙來安全區的目的了,“下面的鑽寶是我罩着的!”
對啊,他們好像是要幫助鼠鼠主神處理秦海建的入侵來着。
“哦?不是,你們來真的啊?”秦海建看着面色不善的各個創始席,意識到了什麼,“我還以爲是錯覺呢,沒想到你們真的要和祂結盟?”
“不然呢,她可是我老……老婆!”李花朝表現出了護妻的氣勢。
秦海建白了這傢伙一眼,沒好氣道:“不是哥們兒,假酒喝多了吧?看見一個漂亮姑娘就說是自己老婆?那你有結婚證嗎?有的話我才……”
“諾。”李花朝將三人結婚證丟了過去,直接打斷了秦海建的話語。
“啊?”秦海建發出疑惑的聲音,他仔細看了看結婚證件照上的鑽石少女,大腦懵懵的,“你怎麼說服她跟你……你們結婚的?”
“這你就不用管了。”李花朝冷哼一聲,走過去抽回了自己的結婚證。
“今後這裡將會是海城聯盟的安全區,請你不要再來了。”神父說得還算客氣。
“沒錯。”虞良接過話茬,走上前去,“我們已經和鼠鼠主神結盟了,現在絕不會讓你染指。”
“行吧。”秦海建嘆了口氣,他本來就是爲了根源怪談的字來的。
如今的他身爲怪談“人類”,可以再俘獲一隻根源怪談,加上他本身就掌握的“微笑”根源,那就能夠獲得更多的規則權能了。
可惜了,鼠鼠主神居然傍上了這幫人。
算了,還是費些功夫,去找其他區域的根源怪談吧。
而這個時候,一道身影從下水井蓋的通道中跳了出來。
“靠,誰特麼把井蓋打碎了?”
阿澤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虞良身上,臉上一喜:“你肯定不知道我究竟在底下找到了什麼好東西。”
第二眼就落在了幾個創始席身上,特別是那枯瘦的教練和健壯的大劍,這讓阿澤的壓力有些大,笑意一時間凝固住了。
這還不算什麼,主要是他能感覺到此刻教練的火氣似乎有點大。
默默地,阿澤又想要鑽回自己的下水道中。
他慢慢挪動了腳步。
“回來。”教練冷淡的聲音如劍一般傳來。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