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這些日記的玩家認爲,自己是這個島上桶人的根源,這自然是沒有任何錯誤的,但這裡的桶人根源或許還能有另外一重意思。
桶人的根源怪談。
虞良知道日記上的內容並沒有這重意思,但這並不妨礙他可以認爲日記上有,畢竟原本月亮社區中的月亮也並非是忠心耿耿不是嗎?
就像是原本動物園副本中的那本園長筆記一樣,通過這本觀察者的日記或許能夠改變一些東西。
雖然這本日記並沒有動物園園長的日記那樣強大,因爲園長的日記直接涉及到了「之」的誕生,而這本日記僅僅是一個旁觀者的記錄而已,甚至都未曾提到過那最核心桶人根源怪談,但是虞良同樣不打算像利用園長日記那樣來利用這本冊子。
這本冊子僅僅是一個輔助因果論誕生的工具而已,遠遠達不到園長日記所能做到的效果。
最關鍵的還是月亮管家給他指點的迷津,當前的桶人根源怪談同樣掌握了一半「懷疑」的能力。
「懷疑」擁有着弄假成真和修改記憶的能力,前者是一種頗爲唯心的能力,而後者則是月亮根源玩弄人心的基礎。
不過對於根源怪談等級的存在來說,修改記憶是不現實的,而弄假成真的話……
月亮管家在成爲虞良的下屬後就沒有再使用過了,其中的原因暫不知曉,可能是和月亮管家的性格有關,也有可能因爲祂不再是副本根源,沒有絕對的主場優勢。
而現在,月亮管家留下了關於「懷疑」的提示,這很可能就是祂想到的一個或許能夠影響到桶人根源的方法。
結合日記來看,這是想要勾引桶人根源懷疑自己是日記中主視角觀察者的意思嗎?
一旦讓桶人根源懷疑自己是觀察者,也許就能將桶人根源限制到這座島上,大大地縮減了整個副本的廣度,連帶着削弱其力量。
虞良並不懷疑「懷疑」能夠做到這一點,但他懷疑的是自己,是桶人根源到底有沒有這麼蠢,想要讓桶人根源懷疑自己的本質是這座島上誕生的根源……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一種削弱,桶人根源不可能如此愚蠢,否則就不可能將虞良和月亮逼到這種地步。
用更強的誘惑來吸引對方懷疑,又或者是用更強的手段來威逼對方懷疑,正常來說只有這兩種手段,但後者是做不到的。
更強的誘惑……
可以是爲桶人根源塑造自身的因果嗎?
沒有自身因果的根源怪談再強大也是虛假的,屬於桶人的意識還是會有極小的可能消散,掌握桶人規則的根源怪談會被替換成某個不知名的意識,在某個不知名的島嶼上誕生。
唯有像月亮管家一樣擁有了自身誕生的因果,真正地在這個世界留下自己的痕跡後,根源怪談纔算得上是真正意義上的永生,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永生。
而這種能夠讓根源怪談永生的能力就在當前作家職業上,虞良很清楚這種事情對一個掌握了至尊強度的根源怪談擁有着怎樣的吸引力。
桶人根源一定是想要得到因果的,只有完善了因果後祂才能保證自身永遠留存於這個世界。
所以要通過改寫月亮管家一樣的方式來改寫桶人的因果嗎?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就是一種完美攻略的方法,但想要復刻月亮管家的操作必須要滿足兩點:
第一,他需要擁有一個原初版的桶人,就像是李花娘配種出來的微笑月亮一樣。
這一點並不算太難,畢竟只需要相像,並不需要完全一致,兩者之間甚至不會有任何關係。
等到異化能力進一步解封,將李花娘重新放出來的話,通過研究說
不定就能夠得到這樣一個原初桶人。
況且這個副本中本來就有很多的桶人,隨便抓一個或許也能作爲桶人根源的起因,倒果爲因並不是什麼特別稀罕的事情。
第二點就是需要將桶人根源完全封印,就像是封印了月亮管家那樣,否則他根本就沒有利用自身異化職業操作的空間。
要是隨便改寫任意根源怪談的因果將其變成自己的手下,那虞良早就成爲怪談世界的主人了。
問題繞了一圈,最終又回到瞭如何封印桶人根源上,虞良已經想好了封印桶人根源怪談後如何處理掉對方,徹底撲滅反噬的可能性,但問題就是他找不到什麼特別好的封印桶人根源的方法。
就像是給我一千萬進股市,一個月保準翻倍,但問題是哪來的一千萬呢?
虞良講這些零碎的思路存儲到自己的記憶裡,他隱約能夠感覺到其中一定有一條可行的思路隱藏其中,只是現在的他掌握的信息不夠多。
當其他一切武器都失去效果,規則能力難以抗衡,他所掌握的工具就只剩下觸發論了。
這一次觸發論需要滿足的因果條件很多,但未必就做不到。
更何況我還有一些可能能夠使用的力量暫時沒有用到呢不是嗎?
秦海建的「微笑」,見面必帶一次控制效果,還能夠感染那些桶人,希望這傢伙藏好了,沒有被桶人根源發現。
守財鬼的財富值已經到達了一個誇張的地步,這個副本內的玩家並不算多,但依舊有玩家存在,將財富收歸於己身,或許能夠憑藉【億財】獲取到一個機會。
無論是十萬財富值的「購買」還是一億財富值的「驅使」都可以在關鍵時刻發揮用途,只是這同樣需要虞良去劫掠其他的玩家才行。
至於沙之眼,虞良是不敢把這傢伙叫進副本里的,先不說現在月亮管家到底還有沒有傳輸記憶的能力,就說桶人根源拿走了沙之眼一半的能力後究竟會演化成什麼樣子……
一個能夠憑藉記憶來到副本內的沙之眼,祂的能力給了桶人的話,桶人根源能夠做到什麼?
又能傳輸記憶又能根據記憶穿梭時空,還有信仰回溯和其他規則在身上,即便只有一半那也算是打遍天下無敵手了。
現在唯一能夠勉強限制住桶人根源的就是副本本身了,再讓祂隨意跑出副本,那世界格局都要改變了。
況且沙之眼對付不了根源怪談,祂最多隻能將根源怪談吸收進去檢索記憶,發現沒有沙之書的話又會再次吐出來。
這個過程勉強算是一個短暫封印,但桶人根源是有回溯的,沒那麼容易就被沙之眼吞下去,這依舊是個弊大於利的手段。
不過提起沙之眼的話,虞良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了一個新的思路,想要繞過封印直接爲桶人根源設定因果的話未必是不可能的。
他的確是沒有足夠的利益引誘桶人根源,但他或許可以有更強大的力量來逼迫桶人根源就範啊!
又或者說是僞裝成擁有更強大的力量。
我現在的身份不僅僅是玩家,我還有一重副本設計師的身份,明面上也是半個官方人物。
憑藉這樣的身份,或許能夠讓桶人根源產生某種「懷疑」,而祂的「懷疑」就是最大的弱點。
「懷疑」是會弄假成真的,無論如何桶人根源一定會有一種對怪談世界官方的戒備和防範,畢竟那是比根源怪談更高維度的能力,而祂正在被這種能力束縛着。
桶人根源是無法完美使用從其他根源怪談那裡掠奪的能力的,否則祂也不需要月亮來作爲信仰的中轉站,讓月亮管家爲其服務了。
利用這個特性的話,還真的有可能唬住桶人根源!
虞良聯想到曾經將數十個根源怪談嚇進副本中進行躲藏的「攻略者」,心中忍不住生出了些許的期待。
將桶人根源限制在這座島上,這未必不可能,只是需要一個更好的切入點。
暫時將當前想到的計劃羅列出來的話就是這樣:
利用「懷疑」威嚇桶人根源,爲其塑造某種因果來限制對方的能力和活動範圍,優先解救月亮管家,同時儘可能地消滅桶人的數量,找到陸保身,最後利用識神的封印逼迫桶人根源轉生到噬蛇體內,完成初步封印。
在這個階段中,五倍力量的「之」和秦海建等人都可以提供一定幫助,虞良未必就無法完成任務。
接下來的思路就更加簡單了,帶離副本後就有很多種方法來處理噬蛇桶人體內的根源怪談了。
需要注意的是,噬蛇可能會被偷走一半的抗性,所以將噬蛇變成桶人這一步需要等到關鍵時刻再說,決不能讓桶人根源提前獲得這些抗性。
虞良在燈塔的底層繼續尋找了一圈,並沒有什麼其他的發現,然後便將目光放在了一側的旋梯上。
鏤空的鐵架子旋梯是直達燈塔頂部的唯一通道,燈塔頂部有着在白天製造夜幕的特殊燈具,這纔是虞良進入燈塔的主要目的。
走上旋梯後,虞良立刻就感受到旋梯似乎一沉,有整個鬆動的趨勢,因此他並沒有再讓草嬰機甲跟上來,它們兩個原地警戒,而噬蛇則是飄浮在身邊隨時準備救援。
虞良繞着旋梯走上燈塔的頂部,這裡有着一個空間狹小的閣樓,四面透亮,那個能夠釋放出黑色光束的燈具就靜靜地待在那裡。
在燈具的邊上有一個由石頭打造的堅硬躺椅,而一個奇形怪狀的枯瘦生物正虛弱地躺在椅子上。
不,比起生物,虞良覺得他更像是一個小攤。
並非是指擺攤的攤販,而是攤位本身。
乾癟的器官就這麼擺在躺椅上,由一些血管一樣的東西連接着,其中緩慢地流淌着某種移動緩慢的粘稠物。
而它的四肢則是枯瘦感的主要來源,細長而僵硬,幾乎像是被什麼東西吸附在燈具上一樣,通過四個方向推力的不同來控制燈具的轉向。
頭顱嘛,頭顱自然是被單獨擺放在燈具之上,燈具的朝向就是頭顱的視野範圍。
桶人擁有着將自己頭顱摘下來擺弄的能力,這一點虞良是知道的,但他現在並不想稱呼面前的這一攤東西爲桶人。
與四肢一樣,這顆腦袋的皮膚暗沉,深深地貼着骨頭,眼眶深陷,鬍子拉碴的模樣顯得非常潦草,一頭散亂的頭髮披在腦袋後面,就蓋着燈具的後殼。
不過與整體形象不同的是,頭顱的眼睛瞪得很大,目光炯炯地盯着海面,恪盡職守地做好燈塔該做的事情。
「是……誰來了?」頭顱此時才注意到虞良的到來,但他看不見虞良,又或者是沒有空閒時間去看虞良,他必須一直盯着海面才行。
不等虞良回覆,頭顱又用着沙啞的聲音繼續說道:「不用擔心我,我會爲你們警戒來襲的桶人的,不論是白天還是黑夜,我都會看着那裡。」
警戒桶人?
虞良感覺到了某種不對勁,根據日記上記載,這座島上的流浪者都變成了桶人,其他區域的桶人自然是沒有必要再入侵這座島了,那麼面前這個……
燈塔人爲什麼還要警戒桶人?
「沒事的,你們放下東西就走吧,不要分散我的注意力,我必須時時刻刻看守大海的。」頭顱的口中吐出不滿的聲音,想要趕走踏入燈塔頂層的虞良。
「爲什麼你還要警戒桶人,它們已經很久沒有入侵過了不是嗎?」虞良詢問一句,他也不知道究竟
有沒有入侵過,但這樣的問題往往能夠套出想要的信息。
「很久都沒有來過……不代表它們不會來了。」頭顱的回話很快,但轉而他就出現了一些遲疑和猶豫,「不對,你的聲音很奇怪,是我不記得你了嗎?你是流浪者裡的誰?」
頭顱對自己的話語感覺到困惑,又提出了新的疑問:「不對,你是流浪者的話,你該和他們一樣討厭我纔對,因爲……我好像不是人。」
「我是個桶人,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把桶人擴散開來的,島上的正常人不該過着桶人的生活,我該死,我只是想要我的朋友們再陪陪我……對不起,我是個罪人,要用守塔來贖罪。」
「不,不是用守塔來贖罪,我只是被關在這裡了,守護燈塔是我給自己安排的職責,那樣的話我看起來就不像是一個囚犯了,我只是被所有人拋棄了而已。」
「馬德邦啊,花姐啊,還有小四你們相信我,我很快就能幫你們變回人類的,我認識一個超級厲害的人,他會回來救我們的。」
「我能救你們的。」
「還是不對,我應該不是桶人了啊?我的桶已經拆掉了,我自己拆掉的,我明明已經變回人類了,所以我確實是在爲島上的流浪者守塔,我是在警戒桶人的襲擊。」
聽着這些混亂的話語,再看向角落裡那些堆積起來的廢棄長條木板,虞良明白了這傢伙的來由。
他已經瘋了,他拆掉了自己的木桶,所以木桶裡的器官纔會這樣擺放在躺椅上,而他爲自己設定了職責,那就是守護燈塔,爲島上的人警戒海面上的威脅。
可是島上只有桶人了,他的警戒是沒有意義的,不會再有桶人來這座島了,甚至不會再有人來這座燈塔了,燈塔頂部的他就像是被整個世界遺棄了一樣。
「薛武斌,是你回來了吧?你找到變回人類的方法了吧?」頭顱依舊沒有回頭,只是自言自語般的說道,「我已經快死了,就讓我死在這裡吧,但他們還沒有,他們總是很有辦法,能活得比我更久,求求你們,救救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