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陽……”暮雪手中的短刀無意間刺破了手指,看着指尖觸緩緩滲出的鮮血,卻輕聲呼喚出了那個讓她覺得有些陌生的名字。
這些日子裡,她一直都在做噩夢,每一個夢的內容都一模一樣——她親手將自己的弟弟送進了錮魔城,而暮陽蹲在冰冷的鐵牢裡絕望無助的呼喚……姐姐……凱撒……
她閉上眼睛,不敢再想下去。
許久,暮雪緩緩地睜開眼睛,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一張照片上。
拍攝這張照片時,暮陽十三歲,當時他們姐弟倆通過了基地的招生試煉於是便拍下了這張照片慶祝。照片上那個稚嫩的男孩呆呆的衝着鏡頭笑,沒有人能將這張笑臉和四年後那個狂暴的殺人犯聯繫在一起,阿凱則站在他倆的中間,規規矩矩的舉起右手擺出“V”型的勝利手勢;而她的怪物浮萊興奮的拍動着短短的翅膀飛來飛去,而暮雪則將自己的右手搭在暮陽的肩膀上。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實驗還在繼續。
先是一個植入太陽穴的芯片,緊接着便是往他的靜脈裡注射了一種鮮紅的液體,暮陽的身體漸漸的開始僵硬,冰冷,心臟和脈搏的跳動也在變慢,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了起來……死亡從未如此接近……
所有人都以爲他死了,一名研究人員拿着鋒利的斧子,準備將他肢解,之後他的身體器官將在這裡繼續研究……這裡不是錮魔城……也不是永恆牢……而是徹頭徹尾的地獄屠宰場……
他睜開了眼睛,瞬間掙脫了鐵鏈對他的束縛,他猛地擡起右手,五指彎曲呈現爲爪狀——這隻手瞬間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巨力,幾乎是瞬間扭斷了那名研究人員的脖子。
他的渾身上下爆出暗紅色的紋路,喉中發出近乎於是野獸一般的嘶吼。
夕陽西下,血色的黃昏籠罩大地。
“我還活着……”這是當他醒來以後,第一時間意識到的東西。
不知爲何,像是有重物壓在他的胸口上,壓的他喘不過氣來,暮陽艱難地推開了那具屍體……屍體……
這是上一輪災難的重演,周圍的一切都已經面目全非,被撕裂的牆壁,被暴力強行破壞的鐵籠,被扯破的數據線……以及殘破不全的屍體……之前的一切都在重演……空氣中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消毒水味,以及地上半凝固的鮮血……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再恐懼,而是坦然面對這些屍體。
人已經死了,道歉是沒有用的。暮陽低下頭看着自己手上半凝固的鮮血。
真噁心。
隨後,他便看到了那尊站在屠宰場的中央,有如地獄修羅一般的存在——凱撒!
而凱撒也顯然注意到了他的甦醒,衝他搖搖頭,擺出一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窗外——那裡有着更多的危險存在。
暮陽悄無聲息的躲到實驗櫃檯的後面,順手撿起落在地上的手術刀。
下一瞬,鋒利的手術刀劃過,在那個人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在看到那個人的臉時,暮陽下意識的收力,緊接着後退兩步,呆呆地注視着那個人,雙脣顫抖着說出那兩個字。
“姐姐!”
不論什麼時候,暮陽都不會忘記當初將他從深淵裡拉出來的暮雪,當然,暮雪也不會忘記當年的那一幕,兩人就這樣站在那裡,驚疑不定的看着彼此。
那天……
瘦小的暮陽蜷縮在角落,忍受着來自四面八方的毆打。
“打他!打他!”
“他是壞孩子!害死了全鎮人的壞孩子!”
“不能讓他留在我們的小鎮!把他趕出去!”
“出去!出去!”
而暮陽蜷縮起身體,默默承受着來自四面八方的拳腳。
打吧,罵吧,你們說的都對,我就是一個災星。
打夠了,罵夠了,你們就會離開吧?
一道身影出現在他面前,用一種匪夷所思的格鬥技巧將那些男孩兒打翻在地,後來他知道這個格鬥技巧是古武術中的合氣道。那時的暮陽只是呆呆地擡起頭看着那道身影。
棕色的頭髮,綠色的眼睛,眉宇間帶着一股女漢子般的豪氣,那個女孩只是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屑:“男孩子?那麼多人打你,連手都不還,還是不是一個男子漢?我要是你。會直接揪住那個領頭的打。”
女孩似乎無意停留,扭頭走的時候,看了一眼那些趴在地上慘叫的男孩:“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們這樣,可能就直接躺醫院裡了。”
看着暮雪漸行漸遠的背影,暮陽涌起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他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從那以後,暮陽變成了暮雪的跟班。不管是城鎮還是鄉村,平原還是山林都都緊緊地跟在暮雪身後,一開始的暮雪並不接受這個跟班,終於,在一次危險過後,她開始正視這個只有八歲的男孩。
“你的父母呢?”
“沒……”暮陽縮了縮腦袋:“都是因爲我這個災星……我把他們都害死了……”
“……你叫什麼名字?”
“……阿陽……”
暮雪沉思片刻:“以後你就叫暮陽吧,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弟弟了,其實從小到大我也沒有親人,從我記事的時候我的記憶裡就沒有父母。”
從那以後,他們兩個人相依爲命,一起考入了摩爾本十字基地,再到後來……
回憶終止,兩人皆是沉默的看着彼此。
突然,暮陽轉身,他的肩膀劇烈的顫抖着,似乎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暮雪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將他抓住,暮陽一個閃身躲過,消失在黑暗中。
從那以後,曾經作爲暮陽的12歲少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隱藏於黑暗的“城市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