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爲什麼把你單獨留下來嗎？”
範黎坐在一旁，開口說道。
胡華耀作勢深吸了一口氣，他點了點頭：“看來這次狩獵非常成功。”
成年人的世界，一些事情不需要描述的太清楚，彼此心知肚明就行。
“雖然之前已經說好，但這種事情非同小可，我還是會給你一次後悔的機會。”範黎敲了敲桌子，給予對方最後一次選擇。
房間中沒有了聲響。
在死寂了數秒之後，胡華耀擡起頭，雙眼中佈滿了血絲：“如果我死去，或是完全變成怪物，請替我照顧好胡佳，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我會的。”範黎點了點頭。
“把馬琛叫過來。”
在確認了胡華耀的決心之後，範黎向外面吩咐道。
…………………………
馬琛經過了簡單的清洗，這時候已經換上了一件新衣服，甚至是面紗都換掉，用遮擋性更好的布料放在了自己的臉龐上。
胡華耀望着對方，在他的視線中，這是一個長相應該不錯的姑娘，衣服雖然有些不合身，卻無法遮擋那曼妙的身軀，只是讓人有些不明白的是，對方爲什麼會用紗巾遮擋住容貌。
“她是一名吞噬怪物晶體，活下來的倖存者，雖然保留人類的記憶與意識，但模樣卻發生了一些變化，這或許是進化不可避免的問題。”
不給胡華耀腦補的機會，範黎對着馬琛說道：“把紗巾摘下來吧。”
馬琛瞳孔放大了幾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容貌會造成一些厄運，範黎實力強悍，但胡華耀看上去只是一名普通人，這樣做會不會給對方造成傷害？
扭曲的面龐，並沒有改變對方的善良。
“不用擔心，一切有我。”
範黎的話似乎擁有某種魔力，馬琛聞言將手放在了紗巾上，然後便摘了下來。
胡華耀還在疑惑對方到底有怎樣的變化，下一秒，一雙冷漠的，沒有感情以及睫毛的眼睛便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那雙眼睛似乎人心中的一面鏡子，直接倒映出了當事人一些內心深處的想法。
“老胡！老胡！”
胡華耀晃了晃腦袋，有些茫然的看向周圍，卻發現自己坐在一張餐桌上，桌子上擺滿了自己愛吃的菜品，麻辣雞丁、醋溜白菜、幹鍋肥腸，還有碗邊一小杯白酒，多久自己沒有吃過這樣一頓美食了？
而在自己身前……
胡華耀身體緊繃了一下，他看到了一件碎花裙子，那是結婚紀念日送給她的禮物，那一天，她像是一個孩子，站在自己面前蹦蹦跳跳，像極了少年少女時代的他們。
但目光所向，僅限於領口，一名五大三粗，不懼與喪屍搏殺的硬漢，現在竟然沒有勇氣擡頭好好看看那張讓他魂牽夢繞的面龐。
“我早就跟你說了，不要太忙事業，身體最重要，你看看你怎麼在餐桌上就睡着了？”
“嘖嘖，衣服又弄髒了，你和囡囡一樣，就像是沒有長大的孩子一樣。”
“下次記住可不能太晚睡覺了，聽到沒有！”
女人跟以前一樣，依舊愛嘮叨，以前胡華耀還覺得有些煩，但現在聽上去，卻讓人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對了老胡，你老低着頭幹什麼啊？我雖然當媽了，沒以前漂亮了，但也不至於讓人看不下去吧？”
胡華耀的右手緊緊握住筷子，似乎要將筷子掰斷一般，手上都有些泛白。
“跟你說話呢，你倒是擡頭啊，我有句話想問問你。”
聲音一如既往熟悉，如果可能，胡華耀願意聽一輩子。
“老胡，你再不擡頭我就真生氣了啊，我真有話要問你！”
聽到這裡，胡華耀深吸了一口氣，他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腦袋一寸一寸拔高，而就在他擡頭，要望向對方的時候……
一顆脖間扭曲，雙眼沁出鮮血，五官猙獰的腦袋徒然伸到胡華耀的面前。
“咔嚓！”
手中的筷子徹底掰斷。
隨即，一雙鐵鉗一般的手臂抓在了胡華耀的肩膀兩側，女人的聲音不再甜美，反而變得有些沙啞，就像是聲帶受損，並且每吐露一個字，便有一股鮮血噴吐出來。
“爲什麼要殺我？”
女人的腦袋歪倒一旁，如果是正常人早已死去，她臉色慘白無比，一雙眸子都凸出眼眶，這哪裡是記憶中的妻子，簡直就是恐怖故事中的女鬼！
“我十九歲跟你，你那時候還是一個窮小子，我不是沒有人追，但我還是跟了你，陪你吃苦、跟你受罪，給你生下小囡囡，可你爲什麼要殺我？”
女人的表情異常猙獰，說話的功夫，身上便已經被鮮血侵溼。
對於女人的這幅模樣，胡華耀其實並不陌生，末日發生的時候，對方已經屍變，抱着囡囡正準備啃咬，胡華耀沒有辦法，親手扭斷了對方的脖子。
對於一名精通搏擊的壯漢來說，扭斷女人的脖頸，並不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無數個夜晚，胡華耀都會被相同的噩夢所驚醒，夢中那個倒在自己懷裡的屍體突然睜開眼睛，怔怔的望向自己，說出現在相同的話。
而現在噩夢成真，他甚至感覺到對方手臂的力量在一點一點加強，一股錐心的痛苦在身體上蔓延。
“老胡，我一個人太害怕，你陪陪我好不好？”
女人哭泣着，但淌出的不是淚水，卻是一滴滴猩紅的血珠，她就像是一條蟒蛇一般，順着胡華耀的身體慢慢攀附，有力的臂膀按住胡華耀的腦袋，這個姿勢，像極了那天慘烈的一幕。
“你說愛我，就過來陪我吧。”
女人一邊沙啞說着，雙臂一邊用力。
胡華耀感覺自己已經無法呼吸，甚至不用照鏡子，他也能感覺到自己面色已經變得通紅。
“我想你！”女人繼續悽慘哭着。
胡華耀的臉色已經變得黑紫，這個哪怕面對喪屍，也一如既往鐵面的硬漢，這時候眼眶同樣滲出淚水，他用最後一點力氣抱住對方，哽咽說道：“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我也想你……”
“那就一起死吧……”
女人似乎在笑，手臂驟然用力，胡華耀的視線忽然變得黑暗，他聽到了咔嚓的一聲，連聲音都無比熟悉，這正是自己扭斷心愛女人發出的聲響。
…………………………
“他沒有事情吧？”
看着倒在地上，不斷抽泣的胡華耀，馬琛有些擔憂問道。
確切的來說，擔憂中還夾雜着一些懼意，因爲這間房子中，除了範黎之外，又多出了一道腳踩高跟鞋，雙眼凸起的女性教師。
範黎搖了搖頭，開口說道：“沒事，他不過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