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沒有月亮。
星星卻出奇地多。
夏日夜空裡的滿天繁星,美的讓人挪不開眼。
饒以哲高高地坐在二樓的小陽臺上,學着小孩的樣子坐在地上,把雙腿穿過欄杆懸掛在空中,他是不是拿起冰鎮啤酒喝兩口,又仰頭看着夜空,彷彿回到了小時候。
一陣微風吹來,額前的碎髮輕輕晃動,扎得他有些發癢,是不是用手摸摸額頭。
即使是夜晚,溫度也沒有降下來。但他卻一反常態地沒有呆在空調房裡,而是吹着自然風喝着啤酒,順便還欣賞着好久都沒認真看過的星空。
當然,蚊子並沒有因爲他那英俊的臉,堅實的肌肉而放棄吸食他甘甜的血液,於是他每隔兩分鐘就得和蚊子進行一次生死決鬥。要麼它吸他的血,要麼他消滅了它。
而這時,從正前方的路上傳來了噠噠噠的腳步聲。小皮鞋有節奏地輕撞着地面,一聲一聲地傳入饒以哲的耳朵,他知道,是林瑤回來了。
和阿清吃過飯後,林瑤又與她在大熱天裡散了散步。
其實散步是藉口,林瑤只是不想回到那個有饒以哲的地方。他驕傲、他自大、他喜怒無常、他冷血無情,想起他林瑤就頭疼,尤其是今天的事情,他做的實在是太過分。
林瑤輕輕嘆了口氣,在着正廳大門還十米遠的地方停下來左右看看眼前的別墅,確認所有的燈都已經熄滅,她才放心地往前走。
可剛走了兩步,便有刺眼的亮光從二樓陽臺向她射過來。林瑤擡起手臂遮住被強光刺到的眼睛,有些生氣地問:“誰啊?”
儘管她壓低了聲音,坐在二樓的人還是聽見了。突然間強光消失,接着“啪”地一聲,整個別墅都亮了,包括前面的小院,燈火通明。
林瑤這時纔看清二樓陽臺上坐着的人——饒以哲。只見他穿着無袖的白背心,下面穿了一條很少見的印花短褲,手搭在欄杆上晃着雙腿正看着自己。
他平日裡高高立起的頭髮此時軟趴趴地搭在額前,碎碎的劉海讓他整個
人少了些冷漠與暴力,多了些少年的純真與溫柔。也許是燈光的原因,林瑤竟然發現他的眼神溫柔了不少,跟今夜的星星有的一拼,一閃一閃地發出奇異的亮光。陽臺上昏黃的燈光讓他臉部的線條也不似那般有棱有角,看上去溫和了許多。
林瑤的心莫名其妙地晃了兩晃,腦海中突然出現了四個字:公子如玉。但只是一閃而過,就饒以哲平時那鬼樣子,哪裡稱得上公子,還如玉,如魔差不多……
林瑤並不想理他,準備回去直接睡覺,可剛要走近大廳前門,突然看見饒以哲的拿着啤酒的手從欄杆裡伸出來,想要往下倒!
她下意識地退口了幾步,剛想開口讓他不要再惡作劇,卻發現那倒立的啤酒瓶裡一滴酒都沒滴出來……
“你……”林瑤白天的氣還沒消,再加上現在又被他耍弄,又氣有委屈,可剛說了一個你字,便不知道再說什麼。
“我?我怎麼了?”饒以哲雙手扒着欄杆,臉湊近鐵柱笑着問林瑤。他像個調皮的小男孩,與平日裡的那個霸道總裁有着天壤之別。
林瑤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心下一軟,便想着退一步算了,不要再招惹他了。
可饒以哲卻沒有想放過她的意思,他輕輕一昂下巴,說:“你上來。”
“我要睡了……”林瑤拒絕。
他卻也沒惱,而是淡定地說:“不上來,後果自負。”
好吧。胳膊終究拗不過大腿。林瑤只能深深嘆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如果不是因爲這個身子的主人無家可歸只能在饒家做工,她纔不想待在這裡。儘管林瑤不願意,還是上了陽臺。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饒以哲按了下手中的遙控,突然間,整幢別墅的燈又全部熄滅。好在林瑤早就習慣了,換做別人又要被嚇到半死。
“坐。”饒以哲指着身旁的位置對林瑤說,“像我這樣坐。”
“要是沒事我要回去休息了。少爺,我是在饒家當女傭,也是在饒氏工作,但我不能把一天二十四小時全部都用來工作,
我不是神,我需要休息。”林瑤真的不想與饒以哲多待一分一秒。
“我說,坐,你是聽不見嗎?爲什麼最近我說一句你要回十句啊?我是少爺還是你是少爺?”黑夜中看不清饒以哲臉上的神情,但聽口氣他並沒有生氣,反而是有些興致的,所以纔在半夜還在想着法地折騰自己。
林瑤內心掙扎了半分鐘,最後還是乖乖地坐下。可剛坐下不久耳邊就傳來嗡嗡嗡的叫聲,是蚊子正在耳邊對她做警告。她有些無法忍受:“你是在這裡喂蚊子嗎?”
饒以哲沒有回話,而是拿起手邊的啤酒喝了兩口,看着天上的北斗星緩緩地說:“你知道嗎?以前,我也像現在這樣坐在陽臺上,等着爸媽下班,等着他們回家來陪我。”
林瑤本來被蚊子弄得心煩意亂,卻突然聽到饒以哲說出這樣的話,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饒以哲卻自顧自地說下去,那充滿磁性的聲音讓林瑤本來煩躁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他說:“以前家裡沒有這麼大的房子,那時候好像並不寬裕,我還記得那小小的陽臺和小小的房間。每次放學,我都會以最快地速度跑回家,然後就像現在這樣,坐在陽臺上靜靜地等着老爸老媽回家。”
林瑤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和自己說這些,只是覺得她好像又看到了那個甄舒柔曾經認識的,溫柔、純真、體貼、細心的饒以哲。
“可是漸漸地,老爸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了。然後,我們就換了大房子。漸漸地,老爸幾乎不回家了,於是,我們又換了更大的房子。再後來,突然有一天,我發現,老媽也不再回來。那空蕩蕩的大房子裡,只剩下了我一個……”
說完,饒以哲把手裡的空酒瓶一揚手扔了出去,半秒後,遠處的地面傳來“啪”地一聲響。這時,他從地上爬起來,隨手拍了拍褲子,對着地上的林瑤冷冷地說:“我要洗漱,去放洗澡水。”
林瑤還沉浸在剛剛他所描繪的孤獨、寂寞中,突然間又見他恢復了那即使在夏日也能讓人不寒而慄的冰冷語氣,半天反應不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