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主任，聽說，唐人電器公司的老闆，是個女的？”
一臺豐田皇冠，奔馳在前往京華大酒店的寬敞馬路之上。
駕車的是一位三十六七歲的男子，穿着白色T恤，大褲衩子，腳上蹬一雙皮涼鞋，腆着個大肚子，脖子上纏着一條明晃晃的粗大金鍊子，手腕上戴着一個金光閃閃的金錶，暴發戶氣息，撲面而來。
八十年代後期和九十年代，正是國內暴發戶“批量生產”的高峰時期。那個時候暴富起來的，除了官宦子弟，多數是“不務正業”之輩。社會上的流氓混混或者單位上不安分守己的工作人員，紛紛開始折騰經商，大鑽體制內的空子，許多人實現了一夜暴富的“人生夢想”。
只是一夜之間可以暴富，個人素質，文化底蘊卻並非一夜之間就能跟上來的。於是一夜之間，各種金鍊子，金錶便成爲熱銷貨，大行其道。似乎不將全部身家都掛在身上，心裡頭就不踏實。
非得讓大家都知道，他是一個有錢人。
副駕駛座上，則坐着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倒是穿得比較整齊，不過手腕上也戴着一塊金錶，正在專心致志地把玩着一臺相對比較小巧的手機。
金光男子嘴裡所言的“符主任”，指的就是手機年輕男了。
“聽說是吧？”
符主任依舊專心致志地把玩手機，隨口回答了一句。
“怎麼，符主任沒和她見過面？”
符主任搖搖頭：“沒有，手續都是他們公司的人來辦的……”
“喲，傲氣啊……”
金光男子便撇了撇嘴，很不以爲然。
符主任這纔將眼神從手機上移開，望了金光男子一眼，笑着說道：“老譚，這話我怎麼聽着酸溜溜的？你不是同行生嫉妒吧？”
金光男子老譚倒是很爽快，馬上就點頭說道：“符主任，還真給你說對了，我就是心裡不高興。我這中和電器開得好好的，她就在隔壁給我弄個唐人電器，這不是故意搶生意嗎？而且規模弄得比我的中和電器還大。”
說着，金光男子有點氣呼呼的。
“嘿嘿，老譚，做生意嘛，就是各憑本事。咱們羽庭商業區，也不能就你一個賣電器的，是吧？”
符主任笑了笑，說道。
這位符主任，看年紀比金光男子老譚還要年輕好多歲，說話卻是不緊不慢的，很有範兒，似乎真的是個管事的領導，不知不覺間，語氣裡總是帶出一股官腔。
“符主任，大家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譚中和的爲人怎麼樣，你符主任是最清楚的。我說話也不拐彎抹角，我就想着，符主任你能不能給我幫個忙？”
譚中和一邊開車，一邊說道，眼神往副駕駛座一瞥一瞥的，觀察着符主任的臉色。
符主任微微一笑，說道：“你說說看吧。”
“我的要求其實也蠻簡單，你可不可以把他們趕走？只要你符主任幫了我這個忙，我譚中和絕對不會忘記的。”
譚中和豪氣十足地說道。
符主任不由笑了，邊笑邊搖頭，說道：“老譚，你這話說得好不輕巧。人家的店子，都已經搞起來了，你說趕走就能趕走的？咱們大夥，還得遵紀守法不是嗎？”
“嘿嘿，符主任，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這事，擱別人頭上，可能沒辦法。在你符主任那裡，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嗎？你可是羽庭商業區的主任！咱們整個羽庭商業區上千個店鋪，誰不得聽你符主任的吩咐？別說羽庭商業區，就算是整個京華市，也沒人敢不給你符大少面子吧？”
譚中和馬上說道，帶着巴結的語氣。
符主任一顆腦袋搖得撥郎鼓似的，連聲說道：“老譚，你開什麼玩笑？現在整個市裡都在搞招商引資，唐人電器城是咱們羽庭商業區最大的電器商行。人家規規矩矩地做生意，我們憑什麼把人家趕走啊？你不是想害我丟了這個烏紗帽吧？”
譚中和索性一打方向盤，將車子停到了路邊，反身伸手去後座上拎出一個塑料袋，直接擱在了符主任的雙腿之上，大咧咧地說道：“符主任，只要你幫了我這個忙，我必有重謝！”
符主任雙眉一蹙，隨即打開了塑料袋，裡面是報紙包着的四四方方的一大坨。符主任伸手摸了一下，心裡頭就有了數。如果包着的全都是百元大鈔的話，這一大坨，至少得有四萬塊。
譚中和說得明白，事成之後，必有重謝。那這四萬塊，還只是“訂金”。看來譚中和是鐵了心，一定要趕走唐人電器城，不惜一切代價。
符主任望了譚中和一眼，說道：“老譚，你給我說句實話，這唐人電器城，到底怎麼礙着你了？”
“她沒礙着我，她是搶了我的生意！不瞞你符主任，唐人電器城開業不到半個月，我的營業額，少了一半都不止。照這樣下去，我譚中和就得破產了，喝西北風去？”
譚中和氣哼哼地說道。
符主任詫異地說道：“少了一半的營業額？不是吧，老譚。有沒有那麼厲害？人家可是新開張的店子，你那是老字號了，老客戶不少啊！”
譚中和哼道：“符主任，你可能不清楚，他們搞惡性競爭啊。拼命的壓價，各種各樣的讓利活動，層出不窮，把我的很多老客戶都搶過去了。還搞壟斷。那個天燕CVD，他們是獨家代理，整個京華市，就唐人電器城有賣的，其他電器商行，連貨進不到。你說，這樣子搞，誰受得了？這明明就是想把咱們的飯碗都砸了，他唐人電器城一統天下！一個外地佬，憑什麼這麼囂張啊？”
符主任不吭聲，心裡頭估摸着，譚中和說的是實話。
兩家電器城到底是怎麼競爭的，符主任不是那麼清楚，但單看規模，譚中和的店子，就遠遠比不上唐人電器城。
譚中和那叫“中和電器商行”，人家叫“唐人電器城”。店面比中和電器商行大了一倍都不止。規模大，本錢雄厚，就能搞這種讓價競爭。這也是大商人打壓小商人的一貫伎倆。先通過讓利，壓價，把小店子擠垮，獨霸市場之後，再逐漸擡高價格。
估計譚中和是被擠兌得太厲害了，纔不得不下血本。
一口氣甩出四萬，可不是鬧着玩的，堪比符主任七八年的工資收入總和了。
符主任沉吟了一下，將塑料袋又放回譚中和腿上，說道：“老譚，咱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這個沒錯。但你說的這個事，我還真的需要好好想想……”說着，符主任擡起手腕看了一下表：“開車吧，快到約定的時間了。不管怎麼說，答應了人家的邀請，這頓飯總是要去吃的。等和唐人電器的老闆見過面之後，看情況再說吧。”
語氣倒是頗爲認真。
“我也一起去？”
譚中和反問了一句。
“當然了，我不早就說了嗎？老譚，男人嘛，心胸要寬廣。說不定今晚上見個面，大家喝幾杯酒，聊聊天，就成好朋友了呢？你說是不是？”
符主任又開始打官腔，故作老成地說道。
“呵呵，一起去就一起去，難道我還怕了她不成？不過符主任，好朋友就免了吧。我和唐人電器城這種情況，不可能成爲好朋友。大家都爲了錢，怎麼做朋友？”
譚中和哈哈一笑，重新啓動了車子。
符主任笑道：“就算做不成朋友，大家見個面，瞭解一下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也沒壞處是吧？老譚，我跟你說，做生意搞競爭，還得從生意上想辦法，其他主意，畢竟不是那麼靠譜。能夠不用，儘量不用吧。”
這話倒說得大氣。
譚中和望了符主任一眼，沒有吭聲，心裡頭暗暗咒罵。
裝什麼裝？
一起打交道那麼多年了，誰不知道誰啊！
你符東元還真把自己當好人了？
你奶奶的，老子在你身上花的錢難道還少了？每次去泡妞，都是我掏的腰包！
什麼“瞭解對手”？
還不是讓我譚中和去露個面，好給人家那邊施加點壓力，敲起竹槓來更加容易得手？
只是符東元來頭實在很大，眼下又當着羽庭商業區管委會的主任，譚中和心裡再不爽，臉上也不敢帶出來。人家手裡頭，可是捏着他的罩門呢！
當下譚中和一踩油門，豐田皇冠在道路上疾馳如風，很快就到了京華大酒店的門廳。
京華大酒店，乃是京華市最高檔的酒店之一，金碧輝煌，豪華大氣，名流雲集，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官員大賈前來就餐，娛樂。
門童拉開車門，符東元慢慢走了下來，站在那裡，左顧右盼，自我感覺十分良好。
“符主任，你好！”
一名身穿黑色職業套裝的高挑女子，在兩名助手的陪同下，緩步走了過來，微笑着給符東元打招呼。
正是唐人電器公司的大老闆唐秋葉。
黑色職業套裝之下，雪白的緊身衣將豐滿無倫的胸部輪廓勾勒得淋漓盡致，晃得人眼花繚亂，符東元“猝不及防”，情不自禁地暗暗嚥了一口口水，差點當場出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