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的規矩,紅白喜事大過天,就算是世仇的兩家,方辦這種事的時候騷擾,要不然會激起公憤的。
正經是有點小恩怨,倒是能借這個場合緩解一下矛盾,你看你家婚喪嫁娶了,我來參加了,我參加是我的誠意,你要是拒絕,那就是你的不對了。
李家和鍾家打過羣架,這矛盾就算是相當尖銳的了,不過饒是如此,鍾胤天大婚,李躍華帶了五千的紅包來賠罪,這誠意不能說不足了。
其實,這五千塊錢不但對李家來說是九牛一毛,對鍾家來說也算不上多麼厚重的禮,但是正是所謂的伸手不打笑臉人,大喜的日子,什麼說道都得放到一邊。
而且話說回來,在縣城和鄉鎮,對那些大家族來說,面子是比天還要大的事情,雖然一結仇十來年甚至幾十年的並不罕見,但是一方徹底服軟認輸的話,勝家除了收取戰利品,通常也會不爲己甚,都是在同一片土地上刨食、生存的,沒有必要得理不饒人趕盡殺絕,做得太絕也容易引起物議。
所以李躍華就這麼來了,也算是對當年對不住鍾胤天的一點補償,對此,鍾家實在不能說什麼,好歹李書記現在還掌握着向陽鎮的大權,而鍾家的老人已經退了,鍾韻秋雖然是副科了,不過卻是橫山的,至於鍾胤天,那更不用說什麼了,他是有個組織部長地老丈人,可是那是素波某區委的,根本夠不着這裡。
事實上,李躍華根本不知道鍾胤天娶了一個什麼樣的媳婦,他只是有點害怕鍾韻秋的潛力,以及鍾韻秋背後地陳太忠,要知道,當初陳太忠被省紀檢委帶走的時候,他可是實名提供過一些黑材料的——在官場上,這就是不死不休的大仇了。
李書記此來除了化解鍾胤天的怨氣,還想找鍾韻秋,哪怕出點費用,也要求她幫忙關說一二,誰想鍾韻秋直接撂給他一句——陳主任也來了,有什麼事你自己找他去,我還忙呢。
這可是個好機會,最起碼李躍華是這麼認爲的,陳太忠能來參加婚禮,那就說明鍾韻秋在他眼裡還是比較得寵地,既然這傢伙在意鍾家,總不能在婚禮上鬧事吧?
正是有此認識,他才腆着臉走了過來,手裡端個酒杯,想跟陳太忠碰一下,就算不能恩怨全消,也維持個起碼的體統,不至於將來見面就撕破臉。
可是。陳太忠又豈是他認爲地那種循規蹈矩地主兒?聽到他地話之後。側頭看看。現是李躍華。眉頭登時就是一皺。
他當然知道李躍華爲什麼敢冒頭。在鍾家地婚宴上。他也確實不好鬧事。但是眼見這廝居然敢借着這點忌憚找上門來。心裡這火真地壓不住。說不得半杯酒反手就潑了過去。冷哼一聲。“滾!”
哥們兒還在王啓斌家地院子裡打人了呢。反正已經跑不脫野蠻地名聲了。那就再野蠻一點好了。
“你!”李躍華好歹也是曲陽有頭有臉地人物。被半杯酒劈頭蓋臉地澆上來。水漬漬地胖臉。登時就變成了豬肝色。
“不滾?”陳太忠一放筷子。就要作勢起身。嘴角兀自噙着一絲冷笑。“想讓人擡着走是不是啊?”
李躍華見狀。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心裡一時大恨。好你個陳太忠。此仇不報。我李某誓不爲人!
他不是不知道陳太忠操蛋,而且他對此也有充分的心理準備,心說對方要是冷言冷語幾句,自己就腆着臉受了,大不了姓陳的不喝,我自己喝一杯,也算是先乾爲敬了——誰能想到,此人居然操蛋到如此地步?
“那是向陽鎮地李書記吧?”跟陳太忠一桌的人裡,有人認出了李躍華,看向陳太忠地眼中,滿是不可思議,旁人一聽,也紛紛爲之側目。
“太忠,這是鍾家的喜事兒啊,”劉望男不知道緣故,輕皺着眉頭低聲勸他,“有什麼過節,回頭再說吧……給韻秋留點面子。”
回頭再說?陳太忠眉毛一豎就待作,可是,想到剛纔鍾家二老看向自己地眼神,終於心一軟,硬生生地壓下了那份暴躁,冷哼一聲,“就這麼個東西,也配我回頭還惦記他?這王八蛋當初差點害死我……算了,今天給小鐘個面子,錯過今天,不要讓我再見到他!”
李躍華在向陽鎮橫行霸道多年,在曲陽區影響力也極大,手下爪牙雖多,可是吃過他虧的人也比比皆是,此人在陳太忠面前吃了癟,自然有人願意放風出去,不多時,差不多整個大廳地人都知道了。
鍾家的兩位老人和鍾韻秋自然也聽到了,鍾父對着自己的女兒苦笑,“這個陳太忠,也實在太霸道了……唉,韻秋,你將來
辦呢?”
“我自有我的辦法,”鍾韻秋知道老爹擔心的是陳太忠不肯放自己離開,不過她並不在意這個,對此她看得很開,若是陳太忠不肯放手,那自然要安排她步步上進——吳言嘴裡念出的那一串人名,可不都是陳太忠一手扶上去的?人在官場只要有權,又有什麼事情需要擔心?
她倒是害怕陳太忠放她放得太早,那樣才叫慘呢,太忠身邊的優秀女人實在太多了,而且還有很多人在虎視眈眈,眼下有這麼個位子真的不容易,還擔心人家不肯放手?
“不過,李躍華也真的欠收拾,差點害慘了太忠,”她低聲向老爹解釋,臉上掛着炫目的微笑,“他以爲出五千塊錢,就算賠得了我哥了?呵呵,這杯酒,潑得好!”
鍾父看看自己的老伴,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些許的無奈,當然,兩人無奈的是女大不由娘,至於說李躍華——哪怕是大喜的日子,羞辱也就羞辱了,又不是鍾家的人乾的。
倒是鍾胤天在向陳太忠敬酒的時候,現頭車的美女司機居然跟陳太忠很親密,心裡這番滋味,也實在不足爲外人道,還好,他是新郎是今天的主角,要操心的事情太多,總算是無暇多想此事。
新郎新娘敬酒完畢之後,陳太忠和劉望男就無意再留在此地了,兩人各開一輛車揚長而去,劉望男是要回去補覺,陳太忠則是去了東臨水,看建福公司的人在那裡立電線杆扯線。
電機已經訂購了,不過等到貨還要很長一段時間,衛明德跟盛小薇請了假,在現場幫着指導,一邊是築壩露出裝機的位置,另一邊則是幫忙扯農網的線。
雖然眼下是枯水期,水量不算很大,但是這個活並不是十天半個月能完成的,總算還好,附近的村民們聽說要上小水電,將來的電價能便宜下來,眼下又是農閒季節,在呂強兄弟的鼓動下,也是紛紛上陣幫忙,太忠庫和附近,又是一派繁忙的景象。
“電業局那邊,有什麼新的反應嗎?”陳太忠知道,這麼大的動靜,根本瞞不過人,而且前幾天他在素波就聽說了,白鳳鄉供電所的人對此相當地不滿意。
“來鬧過事,還說要叫警察來呢,”楊華不屑地哼一聲,“總算派出所的人懂事,所以來的就是十來個電業局的職工,被村民們打跑了。”
事實上,事情並不像他說的那麼簡單,電業局的第一次來的時候,還是頤指氣使的,不過楊華對農村工作該怎麼做實在太清楚了,他嘴皮子隨便動一動,就有村民們站出來了——當然,換個地方也未必能這麼靈光,但是這東臨水和白鳳鄉的人,認陳太忠。
在楊副總的鼓動下,雙方就對峙了起來,電業局那邊有人不服氣炸刺,結果村民們輪着鐵鎬頭就上來了,直接將電業局的人攆得到處亂竄,其中最先炸刺的傢伙還捱了兩磚。
捱了兩磚,那就得驚動警察了,可是派出所的一打聽,聽說這是陳太忠罩着的工程,誰還敢冒頭出來?“我們調解不了,要不你們去法院告吧。”
這點小事,上法院肯定是沒什麼意思,尤其是捱打的還扯掉了一截電纜,這也實在分不清對錯。
反正,眼下的社會,農民們是弱勢羣體,可是組織起來的農民就例外了,所以電業局再來的時候,雖然人數增加到三十多個,卻全換成了女人——局裡不主張男人來,怕捱打。
總之,眼下的情況就是,電業局的時不時來抗議,但是這邊依然固我根本不予理睬,一幫女人家肯定是不敢動手,事實上別人施工到什麼地方,她們都要忙不迭地避開,爲了公家的事情,傷着自個兒,有意思嗎?
倒是有人找到了新的樂子,閒得沒事嘴巴上調笑女人們兩句,一開始還沒人敢惹電業局的母老虎,可是有人壯着膽子來了第一次,現沒什麼嚴重後果,於是就有越來越多的人跟風響應。
肯來的女人們,也都是嫂子級別的,初開始還能針鋒相對地損一損對方,到最後,村民們連黃色的山歌都出來了,她們也只能充耳不聞了。
“挺討厭的,”呂鵬對某些狀況很不爽,“電業局的知道我在負責這個,威脅說要停凡爾登的電。”
呂強的凡爾登水泥廠由於用電量太大,專門搞了一個十一萬的變電站,陳太忠對這話嗤之以鼻,“哼,再給趙如山一個膽子,他停電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