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在以前,黃占城的這番話,陳太忠是聽不出味道的,可混了官場一年多之後,他已經能聽得懂了。
然而,讓他收起笑容的原因是:對方的這番話,很有可能是真實的,屁股決定思維,思維決定行動,真的有人可能會因爲一些說不清的原因,來力挺“亞洲第一高樓”。
至於說那些人心裡是不是真的認爲能蓋起這棟高樓來,那就實在不好說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大多數人不會對此抱有希望。
力挺這一方案的人,可能有多種的動機:爲了拍領導馬屁,是要表明自己立場的;爲了顯示自己的行爲和思維符合主旋律的,也是會跟進的;哪怕是爲了證明自己不是一時頭腦發熱,才支持這一方案的主,沒準更會強行推動這件事。
天下事有難易乎?爲之,則難者亦易矣;不爲,則易者亦難矣----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我們的幹部,從來是不畏艱險的。
更有甚者,可能明知此事不可行,但是爲了通過此事來打擊某些人,達到某些目的,反倒是要或明或暗地推波助瀾。
這種現象可能出現嗎?太可能了,陳太忠現在,多少已經能瞭解一些人的心態了,所以黃占城這話,還真的給他造成了一定的困惑。
大家都知道,陳太忠對被人圍攻,有種近乎於本能的排斥,而黃總這話是在明確地提醒他:你要敢幹預我的事兒,那就準備好面對被人圍攻的危險吧。
念及此處,陳太忠真的有點想撒手不管了,無非就是張梅被人騙了----還是未遂的這種,人家願意出一萬來表示歉意,這蚊子雖小卻也是肉嘛。
至於說別人被騙,素波政府被騙。那關哥們兒鳥事?丫又沒有跑到鳳凰行騙去。
可是,看着黃占城臉上笑意再起,陳太忠委實有點接受不了,往小裡說,一個小商人,就敢如此恐嚇國家幹部,還反了你了?
往大里說,那就更無法忍受了:你丫不過就是一個凡人,還是個騙子。就敢張牙舞爪地向前羅天上仙挑釁?果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就只有掀牌了!這一刻,陳太忠也懶得鬥嘴了,他冷冷地一哼。“黃總,你以爲你的人面,在我跟前夠看嗎?一個小小的常務副市長,你都敢拿出來唬人,真是……你還是向支光明打聽打聽我陳太忠,到底是什麼人吧。”
黃占城登時無語了,別看他一直是一副胸有成竹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那不過是身經百戰者用來掩飾地幌子。
黃總已經盡力了,剛纔對包括丁厚德所在的部分官員的詆譭,他也不過是誇大其詞了一點,事實上,他並沒有太大把握,能忽悠得所有人都來不計後果地挺自己。
只是。正是因爲陳太忠是體制中人,他纔敢如此吹噓,因爲。其間微妙和厲害,也只有體制中人才能領悟得到,跟普通人說了,基本上沒用----由此可見,騙術高超者需要掌握的技巧,真的很多。
而對方的反應證明,人家確實領會了這一層意思,別看小夥子年紀輕輕,對官場的認識。還真的不算太淺。這讓黃占城欣慰之餘,再次調高了對此人的警惕檔次。
遺憾地是。年輕的體制中人反擊回來的話,說明他自己確實失敗了,沒錯,人家受了刺激,掀了底牌出來,但是,那底牌實在大他太多,他無力還擊。
當然,該有地掙扎,他還是要有的,“你姓陳?陳太忠?呵呵,我想我可以先問問丁市長,認識不認識你這個人……”
“嘴皮子上的活兒,你就不要玩了,”陳太忠很不耐煩地打斷了黃總的話,他沒興趣把事情捅到丁厚德那裡,畢竟,幫一個非親非故的少*婦出頭,並不是很拿得出手的事情,“不管你剛纔是什麼居心,畢竟,你給了我選擇的機會,那麼,我不介意給你一次機會……”
“賠償我朋友五萬,”一邊說着,他一邊笑嘻嘻地一指門外,“然後,立刻給我從天南消失,我不會容忍你繼續存在,不信地話,你可以試一試……”
他終於圖窮匕見了,既然沒必要扯下去,那就直接搞定算了,不過,他的心情依舊不是很好,因爲他覺得,自己在情商上,似乎被對方比下去了----以力取勝,有點丟人!
“那我給張繼華打個電話吧,”面對如此咄咄的強勢,黃占城嘆口氣,只能打算屈服了,不過樣子倒是做得十足,他坦蕩蕩地看着陳太忠,“這總可以吧?”
你隨便,陳太忠連話都懶得說了,白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絲不屑的冷笑,轉頭問問張梅,“怎麼樣,五萬夠不夠?”
五萬!不知道爲什麼,聽到這個數字,張梅似乎有點微微的臉紅,錯愕一下,默默地點點頭。
果不其然,支光明已經將黃占城出現在素波的事情,通知了張繼華,黃占城才一打通電話,那邊張繼華嘎嘎地怪笑幾聲,“老黃,聽說你最近收成不錯啊,咱倆的帳……什麼時候結一結?”
“唉,你快別說了,”黃占城聽到這話,心裡更涼了,嘆口氣,“我說,你朋友要把我攆走呢,買賣快做不下去了啊,怎麼樣,能不能幫說合說合啊?”
“我朋友?”張繼華愣了一下,才笑一聲,“哦,你說地是……那個小陳吧,攆你?怎麼回事啊?”
等他聽黃占城說完經過,沉默半天,才嘆一口氣,“想聽實話嗎?小黃?”
“想,”黃總的回答可想而知。
“其實我*都不想告訴你,那個人我不認識,是老支地關係,”張繼華嘆口氣,“不過老支說了,那是他這輩子爲數不多的佩服的人之一,本事大,人也講究。” шωш ●t t k a n ●¢ ○
“你,你自己好自爲之吧……”
黃占城掛了張繼華的電話,轉頭再看陳太忠的時候,已經換了一種表情,笑容依舊掛在他的臉上,只是卻換了內容----那是**裸的諂媚。
“陳……陳哥是吧?”億萬富翁的姿態,放得極低,“呵呵,不知道您在政府裡,擔任什麼職位呢?”
“嗯,沒什麼職位,就是個小小的副主任,”陳太忠笑一聲,卻是不想解釋那麼多,“怎麼樣,你決定了沒有?”
你不用這麼吝嗇地吧?副主任這名稱,涵蓋範圍實在太廣了----可以從股級到正部級,黃占城聽到對方連溝通地意思都沒有,心裡也知道,剛纔自己,是把這位得罪狠了。
可是,既然張繼華說,這位是講究人,那麼,黃總還是要努力地嘗試一點東西,“陳主任,不怕你笑話啊,小黃我最近,手頭比較緊啊。”
“嗯?”陳太忠從鼻子裡冷冷地發出一聲,置疑的意思非常明確,我靠,你手頭緊得五萬都出不起?當哥們兒是傻地嗎?
“當然,五萬我還是出得起的,”黃總的小腦瓜,真的不是吹的,第一時間他就做出了聲明,能行非常事的,果然都是些非常人。
“不過,這個辦公室的裝修、廣告、交際之類的,兄弟還是花了不少錢的,能不能容兄弟緩緩?”他提出了要求,“就緩一週,我收點成本回來,然後拔腿走人,永遠不來天南了,成不成?”
“你是說,現在沒錢給我朋友?”陳太忠的臉,沉了下來。
“呵呵,這點錢,我還是有的,”黃占城笑着搖搖頭,“天南這個局,我花了差不多一百萬來布,現在是收割的時候了,我回個本兒成不成?”
你的臉皮真夠厚的,陳太忠嘆口氣,有心拒絕,卻是又覺得理由不是很充足,畢竟,人家是賣了他面子,五萬真的不算什麼,可問題的關鍵是,黃占城一點結巴都不打,就應承下來了。
“我不要那五萬了,”他正糾結呢,張梅卻是發話了,她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似是要表明什麼,之後才繼續說話,“那點錢,我看不在眼裡……我不希望見到你再騙人,你馬上離開天南。”
顯然,她是想向陳某人暗示:我張梅,不是錢能打得動的人!
張梅你很不錯嘛,不枉我幫你一場,陳太忠心裡有點欣慰,笑着衝她點點頭,就是嘛,一個騙子還要求收回成本,實在太過分了嘛。
呃,慢着……騙子?他猛地一激靈,想起目前糾結着自己的那點事來,這可不是用得上黃占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