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平時所接觸的層面太高,以前也沒有下過很多次基層,所以對於一些蠅營狗苟的事情,並不是很瞭解。
聽了葉開的一番解釋之後,才發覺自己太想當然了,不由得有些慨嘆,心說還是經常下基層跑動跑動,纔有可能避免這種地氣不接的情況,總鬧笑話。
“也就是說,其實大家都知道這事兒不好,也有辦法制止,可是偏偏沒有人站出來,就算是有人揭開這層黑幕,也不會得到別人的認同?”陳靜問道。
“這是必然的。”葉開點頭回答道,“你就說眼前的這個情況吧,雖然大家未必就是利益相關的方面,但是對於這個潛規則盛行的行業,也是欲振無力。且不說他們背後的勢力有多大,光是想要改變整個行業形成的慣例,就會惹下一大批人。”
“會惹到那些人呢?”陳靜好奇地問道。
對於這種事情,她所知道的確實極少,自然興趣也是比較濃的,就纏着葉開給她爆料。
“目前的高速公路建設資金有幾種來源,一是國家財政全額投入,二是採用貸款,實行收費還貸,第三則由企業投入資金,允許企業參股。”葉開對陳靜解釋道,“河東高速公路建設項目就是屬於第三種,但是承建方如何,卻是由省政府決定,通過公開招標的方式取得入場資格的。”
“也就是說,這一次高速公路的投資者雖然是企業。但是整個建設工程卻跟企業沒有多大的關係?”陳靜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既然是省政府方面負責建設工程,那麼聽到了三十億大單合同之後的衆多承建商們,自然就會如同嗅到了血腥味兒的鯊魚一般,迅速地聚集而來,要分一杯羹。
這些人很多,也不可能獨力拿下所有的標段,所以大家唯有分開取利。
這麼一來。就形成了一個高速公路建設項目利益圈兒,所有的人都想要從中獲得好處,那麼就只有在建設當中降低標準了。比如說水泥和鋼材,能用差的不用好的,其他的一些投入也都是能省就省。
“得罪一個企業。問題不大,但是要得罪所有的企業圈子,就比較頭痛了。”葉開對陳靜解釋道,“畢竟你省裡面不止要修一條路,其他的工程做不做了?有工程的地方,就有利益糾葛存在,大家都希望收點兒好處,所以就不能把事情給做絕了。但是這麼一來,這個行業就被做壞了,大家在接標段之前。先想的不是如何做好這項工程,而是要如何拿到這個工程,通過各種見不得光的手段來達成目標。久而久之,這種工程的建築質量,可想而知。”
葉開之所以想到了這種事情。無非就是想到了德國人以前在某地的地下水道工程項目,時隔近百年依然在爲城市地下水工程發揮作用,甚至一些配件依然可以得到更換,這樣的項目,在目前的國內來說,基本上很難見得到。
國內這陣子。急功近利的現象越來越嚴重了,爲了賺錢不擇手段,令人髮指。
外面的雨是越小越大了,葉開的車子將陳靜送回了省政府招待所,護着她進了大樓裡面。
“看起來今天走不了啦……”陳靜看了看天氣就說道。
“是啊,沒想到下這麼大的暴雨,這種情況,在河東可是真不多見。”葉開心想今天的事情還真是有點兒奇怪,先是一陣惡風把主席臺給颳倒了,差點兒出了人命,接着又是這麼一場幾年都不遇的暴雨,看起來將奠基的日子放到今天,可真不是什麼好主意。
河東省的暴雨,以前雖然也有,但是最近幾年來就少多了。
別的不說,就算是河東省境內的河流,很多也都因爲缺少雨水,以及給地建小水電站截留什麼的,給折騰得差不多都要斷流了。
這一次突降暴雨,看樣子對於各地防洪設施,又是一次比較重大的考驗。
想到這個事情,葉開就有點兒擔心了。
上一次處理東山市的泥石流事件,他就對東山市的環境做了比較認真的瞭解,知道這邊兒很多村落都是依山而建的,有些自然是年月已久,沒有什麼問題,但是有些則是後來在乾涸了的河槽上建起來的。
因爲山區平地少,所以乾涸的河槽就是一個修築民居的好地方,但是這些建設在河槽之上的居民區,就面臨着一個問題,一旦河流重新有水了的話,那他們是首當其衝要面臨被沖垮的危險的。
“你是擔心東山市裡面的情況?”陳靜見葉開打電話,一臉凝重的表情,就問道。
“是啊,這邊兒下這樣的大雨,我擔心東山那邊兒也會有同樣的問題。”葉開點頭回答道,“上次我下基層走走看看,就發現有些安全隱患,如今必須要重視起來,天知道這暴雨要下多久?”
葉開的擔心確實不是多餘的,將陳靜送回了省政府招待所之後,葉開就打電話跟省氣象臺瞭解情況,得到的答案是河東省全境,在未來三天之內都有較大範圍的強對流天氣。
“這事兒鬧的,看來得抓緊時間回東山了……”葉開聽到了這個消息,立刻就做出了決定。
趁着大雨剛剛下來,如果走國道的話,問題還不算是很大,只是在經過山區的時候,需要格外留意一些,畢竟大雨阻擋了視線,很容易造成因爲視野不清出現事故。
爲了安全起見,葉開還是先行一步給市裡面的副書記李文海、常務副市長宋林生等人打了電話,表示近日汛情嚴重,讓他們先把工作抓起來,市縣各級政府需要高度重視,千萬不能出現因爲防汛不力造成的安全責任事故。
雖然李文海和宋林生等人都答應的很好,不過葉開的心裡面總是不踏實,指望這幫子老官僚們辦事情,你得有多大的勇氣啊。
想了想之後,他就又向副市長、警察局長鄧金友,以及組織部長林繼文打了電話,讓他們留意市裡面的動態,並表示這一次防汛工作非常重要,讓他們多留幾個心眼兒。
接着他又給市委秘書長張沖和政府秘書長王山魁打了電話,要求他們督促各部門的防汛工作,並表示自己短時間之內將會趕回來,讓他們做好前期準備工作。
最後,葉開又給軍分區司令郭全義打了電話,通報了近期的汛情,表示必要的時候需要他們支援一些救災用品。
出於其他方面的考慮,軍隊不能擅動,但是支援一些救災物資倒是可以的,比如說多餘的帳篷和軍事用品什麼的,這個是沒有問題的,因此郭全義一口就答應下來了。
做完了這些事情,葉開才帶着自己的秘書唐沐,還有李海等人,開車往東山市趕去。
還沒有出了龍城,就在市區,葉開等人就見識了這一次暴雨的巨大威力,路面上的一些低窪地帶,此時已經積滿了雨水,深的地方能夠沒過膝蓋,而在某些立交橋下面,因爲下水道的排洪能力設計較小,所以積水甚至能夠將車輛給漂浮起來。
此時防汛部門正緊急出動了排洪車輛,使用水泵排洪。
街上的路人不是很多,大多數都是披着雨披打着傘的上班族,也有騎着自行車的人,但是因爲路面基本上都被雨水給遮住了,所以路況不明,很多路段上,自行車的輪子都被淹了小半個,行走起來也非常困難,不時地會出現跌倒的路人。
路邊兒還有小孩兒們拿了家裡面的大洗衣盆,放在水裡面當船玩兒。
“二少,那好像是木市長的車……”忽然李海就說道。
葉開扭頭看過去,果然就看到了龍城市政府的一號車,再看的時候,就見那邊兒有幾十個人簇擁着的,正是穿着軍綠色雨披的木婉容。
此時的木婉容穿着雨披,自己還打着一把摺疊傘,正在那邊兒聽取防洪部門負責人的彙報,大概是如何消除城市內澇什麼的內容,再旁邊兒也有市電視臺的記者在扛着攝像機,一路跟蹤拍攝。
甘靖放滿了車速,等待葉開的指示。
“走吧,我們那邊兒估計也火燒眉毛呢……”葉開看了木婉容兩眼,然就就對甘靖說道。
車子的速度提了起來,濺起了一路的水花兒。
這一路上,耗了十幾個小時,纔回到了東山。
沿途倒是沒有發現什麼塌方或者泥石流什麼的現象,這也得力於上一次出了事情之後,葉開要求各部門對於轄區內的危險地段做出險情排查,儘可能地將存在的嚴重隱患給排除掉。
現在看起來,當時的這個決定還是很有遠見的,至少這一次就輕鬆多了。
只是一路上耗神嚴重,大家回到了東山之後,就已經是晚上了,所以葉開吩咐衆人先去休息,有什麼事情,明天一早再說。
不過在凌晨的時候,葉開的電話就急急的響了起來。
“你好,我是葉開。”葉開迷迷糊糊地抓起了電話,下意識地說道。
“葉市長,不好了!”電話中的聲音很急迫,“徐陵縣那邊兒,已經有民房被沖垮了!”
“什麼?!”葉開聽了,頓時睡意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