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感覺得到,小郝記者和同學外商的心情完全被李向東攪壞了。 然而,她很清楚,這正是李向東要的結果,或者準確地說,他希望看到同學外商出現這種狀況。否則,他爲什麼叫黃和陳小雨到寬縣來?爲什麼叫黃扮大老闆?
她不知道李向東的目的是什麼?但她想,李向東一定是對的,是應該那麼做的。她想,同學外商一定有什麼讓他不滿意的地方,因此,他纔要這麼刺激他們,或許,受了刺激,他會改變自己,會做出新的決定,也是李向東希望的決定。
她曾想,你就不能跟同學外商溝通嗎?就一定要跟他玩這種把戲嗎?有什麼事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談?後來,小郝記者和同學外商的對話裡,她聽明白了,不是李向東不想與同學外商溝通,而是同學外商不願跟他溝通。
不過,表妹還是很有些歉疚的,畢竟,李向東是她的表姐夫,畢竟,到了寬縣,同學外商對她那麼熱情,雖然,這種熱情完全是看在小郝記者的面子上。
她說:“沒想到你們會這樣,真對不起!”
小郝記者問:“有什麼對不起的?又不關你什麼事,他不過就是你表姐夫嘛!”
她問:“我可以幫你們乾點什麼?”
那次,在二河市,她就曾勸服李向東接受小郝記者的採訪,她希望,還能出現上一次的奇蹟。
小郝記者說:“似乎改變不了了。”
這話是對錶妹說的,但更像是對同學外商說的。
同學外商說:“算了,不去管那些事了。我們下車吧,村長他們早就在等我們了。”
他想,怎麼也得吃了飯再考慮下一步的事。
車已經停在大山村部那幢平瓦房了,就見村長從屋裡迎出來,他一見小郝記者就“哈哈”笑起來,想跟小郝記者握手,意識到她是女孩子,又不好意思地縮了回去。
小郝記者說:“又來麻煩你了。”
村長說:“不麻煩,不麻煩。你小郝大記者到我們大山村來,是我們的榮幸。”
小郝記者問:“村民對你沒意見了吧?”
村長說:“他們能有什麼意見?”
他忙又改口說,沒意見,沒意見。
同學外商便問:“你們認識?”
小郝記者說:“豈止認識,我還在他這裡住了好些天呢!”
她指着平瓦房其中的一個房間說,就在那間屋裡。她“咯咯”笑起來說,你不知道,我住在這裡,村長緊張得很,好象半夜會有山匪闖進村裡,拿把竹椅就守在門口,一整夜一整夜的。表妹問,沒事你跑到這來幹什麼?,像是廚房,有一個看不清面孔的人在騰騰蒸汽裡炒菜,另一個人端着一碗肉出來,很憨厚地衝他們笑。
小郝記者臉色變了,說:“又是你們三人?”
村長似乎明白她的意思,說:“聽說你們來,我們才聚在一起的。現在,我們很少在一起,更不會聚在一起吃吃喝喝了。”
表妹也覺得村長這話假。
同學外商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村長說:“小郝記者是批評我們,批評我們經常在一起吃吃喝喝,把村集體的錢都吃光喝光了。”
他說,小郝記者,你有點不瞭解情況,這些山味在你們在城市是稀罕物,能買好價錢,但村裡人都不喜歡吃這些野生動物,嫌他們的肉太韌,骨頭太硬不好嚼,所以,在我們這裡不值什麼錢,一隻野山雞一兩斤重也就三兩塊,便宜得很。
他說,上面有人下來,我們都拿這些便宜貨接待他們。村裡人有意見,那是不懂人情事故,總就盯着碗裡那點肉,就想着幹部們吃了多少多少,一點不想想,幹部們容易嗎?他們爲我們幹了多少事?吃點喝點又有什麼?吃點喝點就能把集體吃喝窮了?
同學外商笑着說:“這窮地方,就是不吃不喝,集體也沒幾個錢。”
村長說:“大老闆說得對。”
同學外商見小郝記者還板着臉,就說:“這頓飯是我請的,我已經跟村長說好了,我不是來白吃的,要付帳的。”
村長就指着牆上一塊小黑板說:“都記在上面呢!”
那塊黑板小郝記者太熟悉了,上次呆在大山村,那黑板每天都變花樣,說是接待她,其實是這三個人鈷名釣譽聚在一起吃吃喝喝。
她說:“其實,你們也清楚的,村民爲什麼對你們意見那麼大,除了你們經常在一起吃吃喝喝,更主要是,有些山林承包款沒搞清楚,本是分給村民的錢,都不知哪去了。”
同學外商說:“這事我清楚,其實也就是誤會。有些無良老闆來承包山林,說好了承包款多多少少,但他們一直拖着不交,樹砍了林伐了,他們卻一個個跑得無影無蹤,人找不到,當初籤的合同,也就等於一張紙了。”
小郝記者說:“村裡人說,是他們個人得了承包老闆的好處,沒認真追討才導致這樣的後果。”
村長說:“你不能總聽村裡人亂說,他們懂什麼?他們就盯着自己眼前那點利益,有錢就想往自己口袋裡裝,根本不管集體不集體,出點什麼事,就怨這怨那,一會兒說,是我把那些承包款吃光了,一會兒又說,我被那些承包老闆收賣了。”
他說,前幾個月,你也知道的,青山市的一個大市長經過村前那條路,人家也沒撞到誰,他們卻非說人家撞了,非要敲詐人家不可。那次,幸好你小郝記者攔住了他們,要不,他們把青山市那位大市長也拖下車來打了。
他說,這種事,攔路敲詐的事經常生。那些傢伙,窮得眼都綠了,就像山裡餓瘋的野山豬,到處亂啃,一晚上能把整片山林的樹皮都啃了。
小郝記者還想說什麼,表妹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她知道小郝記者的性格,再這麼說着下去,他們會吵起來。
同學外商說:“我說幾句公道話吧!”
他說,小郝記者也是好意,也是希望你們大山村別再出事,村民不相信村長,村長倚官仗勢……
村長插話打斷了他的話,說:“我那是倚官仗勢嗎?我一個小村長,算什麼官?有什麼權?哪也叫官也叫權?說出來讓人笑掉大牙。”
同學外商說:“你別急,聽我把話說完。”
他說,其實,有很多事都是誤會,都是村民不瞭解真實情況,前一陣,聽說,有記者來調查大山村的情況,我沒想到是你小郝記者,還在村裡住了幾天。老實說,你也應該覺得村長是個好人吧?他擔心你在大山村出差錯,整夜整夜地守在你房間的門口。
他說,他爲什麼整夜整夜守在你門口啊?就是因爲他太瞭解大山村的村民了,他們的蠻不講理,在寬縣都出了名的。所以,他纔不放心。按理說,你是來幫村民說話的,是來調查村長**的,他要真有什麼**,他會那麼對你嗎?
他說,你調查之後,不是也把情況反映上去了?寬縣也派人下來複查覈實了。村長還這麼好好地站在這裡,總可以說明什麼吧?如果村長真像村民說的那麼糟糕,縣政府還不把他抓起來?就算不把他抓起來,這村長也不會再讓他當了吧?
村長說:“大老闆就是有水平,幾句話就把事情說透了。”
小郝記者心裡雖然還有氣,但想想村長爲她安全守夜的情景,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