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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廉縣青龍鎮。
這座十年如一日的省級貧困鎮,現在是午後,天空中懸掛着溫暖的太陽,陽光投射下來,驅散着寒冷的同時,讓這裡顯得非常暖和。
有很多老頭老太太就在這種天氣中,靠着路邊的牆腳曬着太陽,他們面帶笑容,像是每天都這樣無憂無慮似的。
可你要是靠近後仔細聆聽,就能聽出來他們說出的話是那樣憤怒和無奈。
“你們都聽說沒有?咱們青龍鎮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領取扶貧資金日。”
“這樣的日子就是鎮委鎮政府那羣人在過年,和咱們普通老百姓有什麼關係呢?他們那羣人打着爲咱們服務的招牌,卻做着這種貪墨民脂民膏的舉動,讓人真是滿肚子惱火。”
“惱火又有什麼用?你們看看鎮東頭的老黃家。以前那是多幸福的一個家庭,可就是因爲這個扶貧資金鬧得現在家不像家,媳婦和孩子都走掉不說,剩下一個老黃頭還是疾病纏身。”
“乖乖,比咱們還小,可這身子骨已經是一天不如一天。要我說自古就是民不與官鬥,咱們何苦這樣做,到最後落得家破人亡。”
“話不能這樣說,那是那事沒有攤到你們頭上。”
“說的有理,誰要是碰到他家那事,誰都會倒黴的,誰倒黴也不會忍下這口怨氣的。”
……
當這羣老頭老太太們議論的時候,舒秦就坐在身邊不遠處,他將這些消息彙總之後,就很輕鬆隨意的問道:“各位大爺大娘,我是過路的,剛纔聽到你們說的話,倒是有點像古代戲文中唱的那樣,破家知府滅門縣令。”
“我的天,不是吧?在現代社會還有這樣的事發生?你們能給我說說那件事到底是什麼事嗎?這個和青廉縣的扶貧資金有什麼關係?”
“小夥子,你該不會是個當官的吧?”
“哈哈,我這樣的人能當啥官哦。大爺,您想多了,我就是好奇隨口問一句而已。要是說您不願意說,或者說害怕誰不敢說的話,就當我沒問好了。”舒秦說着這話的同時,很是嫺熟的撒着香菸。
隨着一根根香菸點起來,這羣老頭的情緒頓時高漲,“我怕?我不敢?拜託,你也不去打聽下,還有我高老頭不敢做的事情嗎?”
“再說我都已經這個歲數,隨時都能見閻王老子,公安局還敢抓起來我不成?抓起來也不敢關的。”
“你要是想找到老黃家的事,我是真的知情。小子,我不管你是不是當官的,也不管你是不是記者,我想說的是,你要有本事給老黃家平冤那就去做,你絕對會積陰德的。”
聽到老頭都這樣說話,舒秦的態度也變得嚴肅起來,認真的說道:“我把雖然說不是當官的,但卻也是有着自己的消息渠道。假如你們說的這事是真實的,我肯定能報道出去。”
“事情是這樣的!”
……
就在舒秦這邊打聽消息的同時,華政也在青龍鎮隨意閒逛。說實話他不像是蘇沐,擁有着豐富的基層經驗。
他是從省委大秘的位置上下放的,要是說到微服私訪還真的是有些陌生。
畢竟以着楊子雄的身份想要做這種事是不現實的,而楊子雄要是不做,他這個秘書就更沒有機會,而他做事也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
既然說沒有可能撬開這裡村民的嘴巴,那自己就去青龍鎮所說的那條道上走一走,瞧一瞧。
在青龍鎮給出的扶貧資金實施情況報告書中,幾乎每年都有這條道路的身影,我就很納悶,什麼樣的道路需要一修就是十年!什麼樣的道路需要年年都維修!
這條道路又該是多麼破舊,每年光是維修費就得六百萬。
嘖嘖,六百萬的道路維修費,這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分贓大會,是會在瞬息間就將扶貧基金花掉的。
這次微服私訪除卻蘇沐和華政外,就只剩下蘇沐。
他當然也沒有閒着,也是沿着青龍鎮的街道前進,而他的目標就是鎮東頭的老黃家。
說來也湊巧,在想要調查這筆扶貧資金的時候,蘇沐就從信訪局得到了這個老黃家的信心。
老黃叫做黃東昇,在青龍鎮算是一個頗爲傳奇的人物。
這種傳奇說的是黃東昇以前是青龍鎮的首富,這話是沒有任何水分,是真實可靠的。
可現在那?只是一個孤家寡人,別說是首富,就連老婆孩子都不願搭理他的。
原因就是黃東昇的一根筋,非要告狀,用他媳婦的話說,你要是能告贏狀也算,可你偏偏是告不贏。
既然這樣你還非這樣做,將整個家都給搞垮不算,還要讓自己變的如此落魄。
值得嗎?
這也是蘇沐想要問黃東昇的,你這樣做真的值得嗎?你圖什麼?圖一個所謂的公道,用公道換來的是你家庭破散。
要是說能得到公道也算,偏偏公道距離你是那麼遙遠。
“你真的不後悔嗎?”
帶着這樣的好奇和疑惑,蘇沐來到了黃東昇的家門外,敲門沒有人答應他走進去後,在院中發現了一個身形消瘦的男人。
這個男人就是黃東昇,可眼前的他卻和蘇沐得到的資料嚴重不符。
資料說黃東昇也就是四十來歲,可這模樣沒有七十也得有六十。穿着雖然說簡樸,但也好歹是乾淨的,可最讓蘇沐感到寒心的是他那雙眼眸。
這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眸?
黯淡無光!無精打采!喪失精神!
任誰看到這雙眼眸,你都會有種面對死神的感覺,在他的眼眸中你已經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所謂的靈動所謂的生機勃勃都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能活着應該就是靠着一口氣。
他現在就是一具行屍走肉。
一座破爛不堪的小院,一個失魂落魄的人,淡淡的陽光照射進來,非但讓你感覺不到任何暖意,反而是如同掉進地獄深淵。
那種頃刻間爆涌出來的寒徹,刺激着蘇沐的神經,瞳孔下意識的緊縮。
“請問下你是黃東昇嗎?”蘇沐沉聲問道。
“我是黃東昇,你是誰?咱們認識嗎?”黃東昇聲音嗓啞着反問,那種嗓啞像是乾枯的樹枝在風中刮動,刺耳冷漠。
“咱們不認識,我這次過來是爲了你們家的事情,確切的說是爲了你心中的那種堅持。”
“你要是願意給我說說,我就坐下來聽聽。你要是不願意說的話,我也不會勉強。”蘇沐態度溫和的說道。
說到這個,黃東昇死寂的眼球突然間像是煥發了生機,一抹璀璨精光閃過之後,望着蘇沐語氣急切的問道:“你是誰?能幫助我索要回公道?真的能管事嗎?”
“我是市委書*記蘇沐,你說我能管事嗎?”
面對着黃東昇的期待,原本是想要隱瞞身份的蘇沐,這刻沒有再想着隱瞞很是果斷的說道。
聽到這個話的剎那,黃東昇眼中陡然間迸射出兩道銳利光芒,難以置信的大聲喊道:“你說你是誰?”
“我是蘇沐,有鳳市的市委書*記,這次來到你們青龍鎮,爲的就是調查十年如一日的省級貧困鎮真相。”
“市信訪局說過你的事情,我就過來看看。你要是願意和我說我就聽,當然我希望你是給我說說的。”
“黃東昇,我可以向你保證,不管你有多大的委屈,不管你的委屈牽扯到誰,只要是敢說出來,我就爲你兜攬撐腰。”蘇沐氣場磅礴的說道。
黃東昇那顆死寂的心剎那間就活過來。
他起身就衝進房間,拿着一份報紙出來後,衝着蘇沐舉起來,發現報紙上的照片果然就是蘇沐時,剛纔的憂慮徹底消失,情緒激動的說道:“是你,真的是你,蘇書*記,我總算是將你盼來了。”
“你要是再不來的話,我這把老骨頭就要碎掉了。蘇書*記,我冤枉啊,我命苦啊,你要給我做主。”
喊叫的同時,黃東昇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拼命的磕頭。
砰砰聲響中,黃東昇的額頭很快就變青。
蘇沐趕緊將黃東昇攙扶起來,凝視着他的雙眼,關心的說道:“黃東昇,看你的年齡應該是比我大,那我就喊你一聲老黃。”
“老黃,現在的我就是以市委書*記的身份聆聽你的冤屈,你有天大的冤屈就全都訴說出來,我會給你個說法的。但你不要再磕頭,這樣做我承受不起,傳出去的話,對我也沒有任何好處。”
“我明白,是我做錯了。”
黃東昇好歹也是青龍鎮的首富,怎麼可能想不明白這裡面的門道,他在竭力深呼吸幾口氣,將狀態調整過來後,便開始緩緩說道:“蘇書*記,我之前真沒想過你會過來,不過你既然來了,我就要將自己的委屈全都說出來。”
“你說是爲了青龍鎮的貧困過來的,那我可以告訴你,我的事情就是因爲這個貧困鄉鎮纔會這樣的。”
“要是說沒有這個貧困鎮的名頭在,我不會落得今天這個下場。我要揭露其中的黑幕,要將那羣人的面具全都撕裂下來,要讓他們付出該有的代價。”
“你說。”
“我說。”
隨着黃東昇的敘說,一個隱藏在黑幕中的大秘密逐漸浮出水面。
蘇沐神情逐漸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