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英明安坐在他的副省長辦公室,處理着一件又一件公務,應對着一個又一個疑難。
他發覺近曰來他在工作上的狀態出奇的好,每一種應對,每一個決斷,他都處理得果決而有力。他的心似乎沉醉在其中。
批閱完手頭上的最後一份文件,廖英明擡起他那高貴而剛毅的頭顱。在這間副省長辦公室中,他無疑是高貴的,昂首於黑省數千萬蒼生之上。
他直立起身子,走到玻璃窗前,俯視而去。午後的哈市熙熙攘攘,充滿着活力與激情。無論是青年、中年還是老年,無論是輕快的腳步,略顯沉重的腳步,還是蹣跚的步履,哈市的人們,邁出得總是那麼堅定有力,那一步又一步,踩出了希望,踩出了熱情,踩出了無與倫比的信心。
曾幾何時,他已逐漸遠離了這種感悟?廖英明輕輕一嘆。
被權力包圍着,保衛着的副省長辦公室,就像一個偌大的牢籠,時刻迷失着衆生那不夠堅定的本姓。
在這間辦公室中,他受過諂媚,受過阿諛奉承,受過種種保證,種種承諾。
在這間辦公室中,他思考過很多,比如權謀,比如勾心鬥角,比如。。。
在這間辦公室中,他的心就像脫繮的野馬,四處奔騰。
繮繩已脫,無可奈何。誰是執掌他心靈的繮繩?他的眼前浮現出兩個隱約的面容。一個是八年前已經離逝的愛妻,另一個。。。卻不太分辨得清,有些像寧小小,又有些像劉韻。
妻子。。。她若是見到他現在這副情景,一定會潸然淚下吧。自從得了那個毛病以後,妻子便時常哭泣,不過總是偷偷摸摸地躲着他一個人承受。
爲了妻子,他心甘情願地上了劉韻的賊船,不,那個時候還稱不上是賊船,大家都這麼幹的,又怎麼能說是賊船呢?只不過在妻子去後,他是愈行愈遠了。
劉韻呢,一個權勢欲極強的女人。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爲她心中的所想而開道。
爲了鞏固權勢,她可以絲毫不吝嗇金錢,爲了保住權勢,她可以不惜犧牲一切。按理說,她這麼一個女人,是會讓明瞭她的男人,感到害怕和厭惡的。可自己,卻相反,似乎爲她所吸引。
自己與她的深入交往,是從15年前就開始的,是從金錢領域開始的。她爲自己揭示了無數金錢規則,利益規則。
而後幾年,自己一步一步踏入了她的圈子,她的王國,甚至最終,自己成爲了她王國中唯一一個可以和她分庭抗禮的人。
生活真是一幕戲劇。呵呵。一個逐漸引領自己踏入歧途的女人,自己心中卻生不出絲毫的怨恨。或許,是因爲,是她在最關鍵的時候,雪中送炭。或許是因爲,她引領着自己,見識到了別樣的人生。無論歧途與否,總算是見識到了。
寧小小。。。廖英明的心處於迷惘之中。
“廖副省長,廖副省長。”
是秘書的聲音,廖英明從恍惚中恢復了過來。他把視線投到了秘書的臉上。整個人重新散發出威嚴的氣勢。
“廖副省長。中紀委的同志來了。”秘書簡單地道了一句。
“請他們進來吧。”廖英明吩咐道。他從窗口回到了辦公桌後的椅子上。
“是。”
中紀委這次來了三名同志。爲首的那位,朝着廖英明頷首而笑,“廖副省長,不好意思,打擾了。這次來,主要是向您覈實一些問題。”
廖英明簡單地與中紀委的同志握了握手,然後伸手指了指辦公桌前那兩個給訪客坐的位子,道了一聲“請坐”。
秘書從辦公室外又搬來了把椅子,廖英明微微一笑,心道:還真是懂事。
廖英明沒有在會客室接待中紀委的同志,也沒有在辦公室中的會客區接待中紀委的同志,而是如同上下級會面那樣,隔着大辦公桌相對而望。
這本就是一場心理上的對決!
至少,在氣勢上,中紀委的同志一上來就弱了幾分。
這到底是廖英明的地盤啊!爲首的那位,心中暗道。
“廖副省長,經我們調查,在半個月前,您曾經去過黑省的北線三市,並且爲北線三市籌措了一大筆資金,以幫助解決職工下崗,轉型企業職工買退等事宜。”
爲首的那位注視着廖英明的臉龐,雖然還帶着笑,但那兩道眼神,如槍似箭,彷彿要射到廖英明的心中。
交鋒已經開始。
從這筆資金入手,廖英明心裡一驚,眸子中射出一道寒芒。難不成,上面這次真得想一網打盡?
說起來,狄豹的事情,北線三市其他一些出格的事情,與他都統統無關。無論怎麼牽扯,都牽扯不到他的身上。
可這筆資金,卻的的確確。。。
這筆資金的籌措,明裡是他與*海定下來的,可暗裡呢,在很早以前,他與劉韻便已做好了部署。
這筆資金,是從八位小TZ手裡募集來的。那八位代表着黑省,甚至是東北的形形色色的勢力。
想到劉韻的手段,廖英明心道:那八位應該已完全落入她的蠱中了。
從這筆資金入手,難不成真想把黑省捅破半邊天?!
雖然在明裡,他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可是暗裡,這筆資金裡頭,究竟有着多深的黑幕,恐怕也只有他和劉韻兩個人才知曉。
廖英明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面前這位,究竟抱得是何種想法?敲山震虎?
在氣勢方面,雙方慢慢有了些逆轉。
廖英明思慮再三,慢慢把這個話題往省政斧決議這個方向上繞,在繞的同時還儘量分散着火力,說是省委書記也曾點頭同意。畢竟省政斧中能一言久鼎的,只有他和*海兩人。把這個問題繞到*海的頭上,可就不好了。別的不說,劉韻就饒不過他。
對於資金的具體籌措,廖英明說得很含糊,只道了四個字“各方籌措”。
爲了社會的穩定,向各方進行籌措。這雖是敷衍之詞,可你卻很難抓到把柄!
行政中,或許有這樣那樣的不規範,不過每個地方都有各自的做法,各自的說法,真得要深糾,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先把水給攪渾了吧。
這兒,畢竟還是他的辦公室,在這個地方,稍許耍些花槍,面前的三位想必也是無可奈何吧!
談到後來,廖英明索姓踢起了皮球,他是這麼說的“某些工作,省政斧也只是起到一個牽頭的作用。具體的事情,是各級政斧與相關企業之間協商進行的。怎麼說呢,這個問題就比較複雜了。呵呵。企業需要政斧的支持,有時候政斧也需要企業的支持嘛。各地都有這樣的例子。最爲關鍵的一點,有些包袱,其實就是企業自己的,只不過企業把包袱推給了政斧,推給了社會。”
“這個,廖副省長,是否可以談得具體一些?”
“企業間,有可能是垂直分佈的關聯企業,也有可能是平行分佈的關聯企業。打個比方,製造包袱的,是A企業,但B企業是A企業的關聯企業,由B企業出面稍許解決一下這個包袱。我看,就很合適!”
這個方面,中紀委的同志很難發表評論,畢竟具體的政斧工作,特別是這個層次的政斧工作,並不是他們的長處。
旁邊的一位中紀委的女同志問道:“B企業爲什麼要替A企業解決包袱呢?這個包袱不是已經轉嫁給社會了嗎?”
廖英明笑而不語。
爲首的中紀委同志也笑了,心中暗道,怎麼這麼大個案子,也派個學生妹過來?要混功勞,混成績,也不是這麼個混法啊。
“那以廖副省長的意思,這次出面解決包袱的企業,都或多或少與製造包袱的企業有關?”爲首的,又展開了攻勢。
廖英明微微一笑:“剛纔,我只是舉個例子。政斧工作,特別是地方政斧的工作,很複雜也很困難,方方面面形形色色的問題很多。很多事情都要看政斧與企業,政斧與社會,究竟是怎麼定位的。或者說要看政斧的一二把手,是怎麼來定位的!同樣,就企業來說,它也有個定位問題,現在不是都在宣傳回報社會嗎?企業發展過後,應該大力來回報社會給予的支持與肯定。”
廖英明是守得滴水不漏。
很多事情,雖然背地裡骯髒無比,但偏偏就能說的這麼大義凜然,這或許就是政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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