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
在材料方面,朱庸良沒有什麼要說,就問:“明天的會場,和之後的計票等工作都安排好了嗎?”樑健將筆記本攤開,上面是一條條清晰的條目,對朱庸良提出的問題,他按照條目都說了一遍,清晰明瞭,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朱庸良對樑健真是刮目相看。心想,如果這個樑健是自己這個陣營的該多好,真可惜他卻是胡小英的人。朱庸良說:“這麼看來,你們的準備工作基本上已經到位了!”樑健聽到朱庸良認可,就說:“謝謝朱部長認可。”朱庸良說:“接下去,你們再檢查檢查,等明天的會議開始吧!”樑健說:“好。”
出了辦公室後,樑健對一系列準備工作都已經有了把握,他來到了科室裡。看到大家坐在位置上,做最後的一些細節上的準備,就說:“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科員肖遠首先跳出來說:“那是因爲樑部長領導有方啊!”
樑健謙虛道:“要不,我請你們吃夜宵啊?”
姜巖聽到樑健竟然說要吃夜宵,趕緊說:“樑部長,這不行的!”
樑健奇怪:“爲什麼不行?”
姜巖看了看科室成員,看着他們一臉驚喜慢慢坍塌,有些爲難地解釋道:“因爲明天我們還有工作,今天晚上我們必須通宵呆在這裡!”
樑健有些遲疑,他不想當着衆人的面駁了姜巖,只隨和地說:“姜科長,在你的帶領下,科室同志們的工作完成的非常不錯。剩下的工作,我們明天上午再做些檢查,應該沒問題了。”
姜巖說:“這是朱部長的意思,他說,凡是第二天有重大活動的,前一天我們就都不回去了。”
樑健和姜巖說話時,科室的其他成員都一臉期待地看着樑健。樑健懂得這目光中的期待,他們當然不是期待留下來值班,而是各自回家。樑健心想:羣衆的聲音是要聽的。從剛纔完成的材料來看,這些幹部都是好同志,幹工作有熱情,有想法,有衝勁。既然工作基本已經完成,把大家留在這裡,也無非是浪費部裡的資源,而且疲勞作戰只會影響同志們第二天的工作熱情。
樑健抿了抿嘴,笑着說:“姜科長,謝謝你的提醒。不過這次我們就做些改變吧!既然事情已經做完了,我也已經向朱部長彙報了,大家還是回家休息吧!”
姜巖還是小心翼翼:“如果出了事該怎麼辦?”樑健被他一問,愣了一下,直覺地發問道:“能出什麼事?我們該做的都已經做好了啊!你拿來的材料我也檢查過了,朱部長也看過了,沒有什麼問題。”姜巖緊追不捨:“我是說萬一,因爲變化的因素實在太多。”樑健忽然笑了,聲音清朗:“如果講萬一,那是沒底的。萬事都有萬一,但爲了這個萬一,我們如果整日提醒吊膽!我覺得這不可取。說心裡話,萬一這種事,真的很難講,有人小心翼翼地過紅綠燈,好好地走斑馬線,有輛車闖紅燈將他撞死。這個就是萬一。其實,這是一個心態問題,我們科室要把這種心態改變過來。既然工作我們已經做到位了,剩下的就是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以飽滿的狀態投入明天的工作。”
副科長凌晨說:“盡人事,聽天命!”
樑健一笑說:“也就是這個意思!好了,大家回去吧。如果沒有車,我讓周強強送送大家!”
姜巖卻執拗道:“如果有什麼事?誰來負責啊?”樑健見姜巖糾纏不休,心道,這個姜巖,在幹部科長崗位上,幹得時間長了,認真細緻有餘,大膽氣魄不足,看來這是職業病。自己可做不了這樣的人,於是說:“我來負責!”姜巖就再沒有話。
科室成員見樑健敢於挑擔子,心裡一番爽氣。自從王兆同分管他們科室以來,他們做任何事情都是小心翼翼,時間憋得長了,大家心裡都有一股若隱若現的怨氣,不吐不快,要吐卻又無處可吐,憋得慌。今天總算有一個分管領導肯替自己做主,那真是大好事一件,人人心裡有種被關心的快樂!
就連車小霞也感覺心裡舒服多了,一直以來,她的心情都沉鬱煩悶,有時候她都感覺心裡要炸開來,往往這個時候,她就會難以自控,嚴重時候就要住院治療。她曾經的男友,就是因爲她經常加班加點,才離開了她。現在,分管副部長樑健主張有緊有鬆,張弛有度,讓人頓覺工作和生活都有了保障,不由想道,如果樑健早些來分管我們的工作,那該多好。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大家心情愉快地收拾物品,準備回去。唯獨姜巖沒有動。
樑健回到辦公室不久,姜巖推門而入說道:“樑部長,我覺得這件事,你有必要向朱部長彙報一下,如果他同意我們走,我們再走。否則朱部長知道我們擅自走了,到時候怪罪我們不懂規矩,讓我們重新趕回單位,那纔是真正的勞命傷財!”
樑健心想,這個姜巖也實在太小心翼翼了,如果這種小事都要去向朱部長請示,朱部長該多忙啊!而且他這樣做,也太不拿我這個分管領導當回事了,我既然放你們回去,自然有把握說服朱庸良。不過轉念一想,既然他這麼疑慮重重,我就跑一趟吧!便起身說道“那好吧,我這就去向朱部長彙報,你坐坐,我馬上來!”
樑健來到朱庸良的辦公室,把要讓科室成員回家休息的事情一說,朱庸良差點從椅子裡跳了起來:“怎麼回事?!難道姜巖沒有跟你說嘛?凡是第二天有重大事情,科室成員,一律通宵留在部裡!”
樑健見朱庸良情緒激動,心想:看來姜巖不是過分小心,而是比我更瞭解朱庸良的不可理喻,嘴上卻依然恭敬地說:“朱部長,這事姜巖是跟我說了。只是,我想,既然科室工作已經做完了,他們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勞逸結合,才能事半功倍啊!”
朱庸良擡眼瞥了樑健一眼,見樑健死性不改,一而再再而三對他的權威進行挑戰,火冒三丈地說:“樑部長,第二天有事當天晚上要留下來通宵值班,是部裡的規矩。就這樣定了,這件事不用再議。”
樑健聽朱庸良這麼一說,心想,這個規矩根本不合理。況且,他已經答應了科室成員讓他們回去,如果這個時候再讓他們留下來,結果一整個晚上又沒什麼鳥事,自己的威信肯定要受影響,以後說話都不會響。在這件事情上,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堅持到底!
樑健不卑不亢地說:“朱部長,我已經答應讓他們回去了。有人已經走了。我可以承諾,如果出什麼事情,責任我來挑!”
朱庸良一聽樑健自作主張把科室幹部放回家,還來個先斬後奏,更加火冒三丈了,說:“樑部長,你這種做事的方式方法,恐怕有些不妥當吧?你已讓科室的人回去了,纔來跟我彙報,這叫什麼?你這是徵求我意見的姿態嗎?”樑健眼睛一轉,並不被朱庸良的情緒帶着走,一臉平靜地說:“朱部長,你先別激動,我覺得你想得太多了。對於我的所作所爲讓你生氣我覺得挺抱歉,不過我並不覺得在這件事的處理上我有什麼問題。部委賦予我分管幹部科的責任,今晚,幹部科加班加點完成了幹部推薦會所需的資料和會場準備等事,工作完成的不錯,我仔細審覈過了,也向朱部長你進行了彙報,你也給予了充分的肯定,也沒有其他要求。作爲分管科室的領導,我覺得科室幹部已經完成了他們的任務,所以讓他們回家休息,以更好的精神狀態迎接明天的工作。作爲分管幹部科的分管領導,我覺得管理和關心幹部科都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工作職責。我來彙報,並不是徵求領導你的意見,領導你是管大事的,這種小事壓根不應該來叨擾你,我來彙報只是想告訴朱部長你我們的工作基本完成了,你也要注意身體,早點休息。當然,這件事情的確也有問題,這問題就是我這種做法與部裡的規矩有了衝突,但我想朱部長也最講究實事求是,實事求是,就是根據事物的實際情況來定,目前的實際情況是工作已經完成,那麼大家就可以回去休息!”
朱庸良看樑健說得頭頭是道,且合情合理,一時也找不到反駁他的話,就怒視耽耽地盯着他,想從氣勢上壓倒他。但樑健始終不驚不怒,不卑不亢,只靜靜地看着朱庸良。朱庸良見樑健一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倔強樣,狠狠地說:“萬一有什麼事,你要負責!”樑健心想,姜巖的話,倒是跟朱庸良如出一轍,就說:“朱部長,該我負責的,我不會推脫!”說着便走出了朱庸良的辦公室,來到自己辦公室,對姜巖說:“可以回去了,我們一輛車走,我請你們宵夜去!”
十一點,駕駛員周強強開着車,載着樑健和幹部科的四個人向着一家宵夜店開去。
一輛車原本最多坐四個人,好在區委區政府就在市區,距離不遠,擠一擠也就到了。樑健說:“我吃過宵夜自己走回去,到時大家就寬鬆了!”樑健讓車小霞坐在副駕駛上,四個大男人在後面擠成一堆。車小霞見樑健挺關照自己,心裡漾起久違的暖意。
樑健的工作魄力以及肯爲下屬着想的魅力,引來了一片讚譽。駕駛員周強強說:“樑部長,這可是我頭一次,在有重要工作的前一晚送大家回家。以前都要熬上一個晚上。”
幹部科科員肖遠興奮說:“樑部長還要請我們宵夜,那可是開天闢地頭一朝!”樑健謙虛說:“這不算什麼,在鄉鎮,遇上加班,一般都會安排宵夜。”副科長凌晨說:“還是鄉鎮好啊,鄉鎮實惠!”
樑健知道,在長湖區,領導有種觀念,說是要夯實鄉鎮基礎,因此鄉鎮是各種資源和政策傾斜的對象,平時工作辛苦,但待遇報酬比區級部門要多一兩萬,如果當了鄉鎮領導幹部,收入一般都在十五萬左右,那更是部門部門一般科員難以企及的高度。而且,鄉鎮還有專車、幹事的人多、美女、外快……等零零總總的好事情,有志向的年輕人,都想去鄉鎮鍛鍊鍛鍊。
樑健說:“你們年輕人,是應該去鄉鎮鍛鍊鍛鍊,鄉鎮是個磨練人的好地方。”
肖遠就拍馬屁說:“這還要仰仗我們樑部長!”
凌晨笑道:“肖遠,你也跑得太超前了吧!在你前面還有我呢,在我之前還有姜科長呢,你着什麼急啊!”唯獨沒有提到車小霞。
樑健笑道:“大家都別急,姜科長、凌科長、車主任還有肖遠,你們都會出去的。不是說,跟着組織部,年年有進步嘛?”
姜巖搖搖頭說:“樑部長,現在形勢不一樣了!這句話放在以前倒是確實的,在組織部工作兩三年就下去當領導了,但現在,時間拖得越來越長,六七年、七八年還不一定能夠放出去。你看,你在十面鎮的時候,我就是幹部科科長了,現在你當了我們領導了,我還是一個科長。組織部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了!”
樑健心想,自己的提拔是有些特殊原因的,當時提拔副科是因爲有餘悅的幫助,而如今提拔爲組織部副部長,那是因爲有胡小英的提攜,冥冥之中是運數幫了自己,可姜巖相比之下,就沒有這樣的運氣,所以他只能按部就班一步步來。所以,在官場,如果有人,就會火速竄飛,如果沒人,就只好原地踏步。雖然他也不喜歡官場這種不公正的現象,但這卻是目前大家都無法改變的現實。當然他不能說這些喪氣話,把氣氛給搞砸了,就說:“大家都有機會,你們個個能力強,我這個分管領導一定會大力推薦!”
大家都知道他來到組織部,與區委書記胡小英大有關係,因此他的這些話,也不能完全視爲託大,就說:“那以後,可需要樑部長多多關心了!”
宵夜是在一家小店裡吃的,來了幾盤菜,又點了蟹黃包和麪條。樑健問大家要不要喝點酒,姜巖說,喝酒就算了,明天畢竟還有工作。不過副科長凌晨卻很有興致,他從樑健身上,看到了美好未來的一絲光芒,就說:“開幾瓶啤酒,意思一下,敬敬樑部長。”
啤酒上來了,大家都敬樑健。樑健也不推,一個個都喝了,又逐個敬了大夥,然後吃東西。
沒想到,肖遠喝了大半瓶啤酒,就面紅耳赤,說起酒話來。
他說:“我們車主任,以前在溪鎮的時候,可是一個大美女,她變成現在這樣,完全是被組織部給折磨的!”
這話一出,四座皆驚。
不過,肖遠的話也沒錯。車小霞跟以前清秀、苗條的樣子大相徑庭,即便說有天壤之別也不爲過。肖遠酒後吐真言,爲車小霞打抱不平,也是抱怨組織部不人性的加班制度和不正之風。但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車小霞的面子。每個人都是要面子的,更何況,如今的車小霞格外脆弱。肖遠的話雖是爲車小霞打抱不平,但從另一方面也否定了如今的車小霞,無論是和他人比較,還是和以前的自己比較,否定終究是傷人的。
車小霞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內心翻江倒海。這句話又勾起了那一天在溪鎮的不愉快記憶,在溪鎮,樑健也說到了她的長相問題,真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車主任,當時真是又清純、又漂亮……”喝了酒的肖遠,還想高談闊論,被凌晨一把捂住了嘴。但凌晨雖捂住了肖遠的嘴,卻捂不住車小霞的步子。車小霞漲紅了臉刷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拿起包就走!
五個男人面面相覷,如此深更半夜,擔心車小霞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姜巖看一眼肖遠,說:“你闖禍了!”
肖遠也是目瞪口呆,終於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怎麼辦?……我說的也是實話麼!”
樑健說:“姜巖,晚上辛苦你了。車子給你用,我們想辦法回去,你去追車小霞,把她安全送回家,然後給我回個電話!大家以後在小車面前說話,都要注意了!”
姜巖說:“好,那就這樣吧。”
李菊看到樑健和幹部科的燈已經熄滅,心想,樑健帶領的幹部科工作效率怎麼翻倍了?正這麼想着,朱庸良打電話給她,讓她過去。
一推開門,李菊就注意到了朱庸良鐵青的臉。李菊問:“朱部長,幹部科怎麼都走了?”哪壺不開提哪壺,朱庸良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這個樑健作爲組織部的副部長毫無組織紀律,毫無部門規矩,目中無人,自作主張,這樣的人如果繼續留在組織部,將是組織部的災禍。”
朱庸良說的義憤填膺,但李菊心裡卻禁不住暗暗佩服樑健的勇氣和膽略,只可惜,樑健是他們的死敵,敵人越強大,威脅也就越大。
李菊說:“朱部長,你上次跟我說的事,需要馬上行動嗎?”
朱庸良說:“我找你來,正爲這個。你看看,能不能讓姜巖替我們做事?”李菊轉了轉眼珠,又回想了剛纔發生的事情,說:“我想到一個好辦法!”
朱庸良聽她細細說來,很滿意:“這個辦法好!你趕緊給姜巖打電話。”
姜巖接起李菊電話的時候,正跟在奔跑的車小霞身後。
“姜科長,你在哪裡啊?”電話裡,李菊的聲音沒有平日裡的囂張氣息。
姜巖不想說車小霞的事,只淡淡說:“在回家路上。”
李菊假裝詫異地道:“姜科長,你們怎麼都走了啊,朱部長可是很生氣呢!”
姜巖有些愣了:“朱部長爲什麼要生氣?”
李菊見第一句話奏效,就說:“因爲你們沒通宵值夜啊!作爲幹部科的科長,姜科長你不是不知道,部裡有規定,凡是第二天有重大事情,前一天都需要通宵值夜啊!”姜巖一聽,心想:關於這事,樑健不是與朱部長溝通過了嗎?怎麼朱部長又生氣呢,就急着說:“這事樑部長已經跟朱部長彙報過了啊!”
李菊編道:“哪裡彙報過了啊,朱部長壓根不同意。剛纔,聽朱部長說,樑部長跟他彙報的時候是說你們科室堅持要回去,他才讓你們回去的!”
姜岩心裡一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明明這一切都是樑健的主意,也因爲他這不合常規的關懷,科室的同志們纔對他感恩戴德,怎麼到了朱部長那裡卻倒打一耙,說是科室的意思呢?他這不是擺明了坑我們麼?
姜巖帶着滿腔疑惑,說道:“不是這樣的,是樑部長堅持要科室同志回去的,爲了這事,當時我還和他爭執了呢!”
姜巖果然上鉤了,李菊欣喜,不過語氣依然淡淡的,甚至有些不滿:“可朱部長說,樑部長說是你們科室堅持要回去!”
姜岩心中煩亂,看起來這事樑健是不懷好意。他很後悔沒有隨樑健一起去向朱部長彙報,以至於現在如此被動。想到朱部長對組織紀律的嚴要求,若是朱部長相信樑健所說,那一定對他這個幹部科科長非常有想法。在官場,領導的看法就是官途的電梯,他可以讓你上,也可以讓你下。特別是組織部,朱部長的看法決定了他今後的人生是晴空萬里,還是烏雲一片,想到這,姜巖對樑健恨得牙癢癢,前段時間因爲陸媛而起的敵意,此時也如陰溝裡的水,全部氾濫起來。
姜巖有些焦急地澄清:“李主任,這裡面有誤會!麻煩你一定要跟朱部長解釋一下,這事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全是樑健一人的意思。”
李菊不緊不慢:“姜科長,如果真有誤會,我覺得你還是趕緊回部裡一趟吧,我有事情跟你說,你正好可以將功補過。”
姜巖說:“好,但是……”他看到前面“噔噔噔”跑着的車小霞,心想,自己總不該丟下她不管吧?
李菊電話中問:“但是什麼?”姜巖靈光一閃,說:“沒什麼,我會和車小霞一起回來。”李菊問:“車小霞?”印象中車小霞辦不了事,她現在需要的是姜巖,但她只說:“那好吧,你們注意安全。”
姜巖掛斷電話,以最快的速度趕上去攔住了李菊。李菊左衝右突,想要衝破姜巖的阻攔。姜巖有些心煩,大聲喊道:“車小霞,你恨不恨樑健?”他這也是靈機一動,對車小霞對樑健的看法其實並不清楚。沒成想,歪打正着。
車小霞一驚,停了腳步,想起樑健在溪鎮時對她的評價,又想起這次肖遠的話,就說:“恨,我恨死他們了!”
姜巖就說:“我跟你說,樑健爲了自己能早點回家,竟然跟朱部長說我們幹部科的同志堅持要回家,你說他是不是用心歹毒?如果有機會,你想不想報復?”
車小霞語氣堅定:“想,我要讓他也嚐嚐痛苦的滋味!”
姜岩心下開心,說道:“是,這種人就應該遭報應。我現在要去一趟區裡,你和我一起去,我們要讓他好看!”
車小霞蒼白着臉,呆滯的眼中閃過不尋常的尖銳,說:“好,我聽你的,馬上回部裡!”
姜言不想節外生枝,沒用周強強的車,而是直接招了一輛出租車,向着區委區政府大樓駛去。在車上,姜巖給樑健發了一條短信:“車小霞沒事了!”樑健信以爲真,以爲他們已經安全到家,也就回家休息了。
遠遠望去,偌大一幢區委區政府大樓,只有五樓組織部幾間辦公室的燈光依然亮着,在這深沉的夜裡,顯得蒼白而突兀。
姜巖和車小霞下了出租車,車子揚長而去,司機搖搖頭,罵了句:“這些當官的,搞什麼名堂,深更半夜不睡覺來這裡,非奸即盜,真是用着老百姓的錢不心疼,燈光扎扎亮,浪費國家資源啊!”
姜巖讓車小霞先在辦公室等候,自己去找李菊。
李菊見姜巖來的快,挺親切地說,“姜科長,你還是自己去跟朱庸良部長說明一下吧,這種事,自己說,效果好!”
姜巖覺得李菊說的有理,說了聲謝謝,便回身往朱庸良辦公室走去。朱庸良擡頭,故作驚訝地說:“姜巖,你怎麼又回來了?”姜岩心想,這是向朱部長解釋的好機會,就說:“朱部長,我們本來就沒想回去,因爲這是部裡一向以來的規矩,我也向樑部長做了說明,可樑部長硬要我們回去。爲這事,我還和他爭起來了,讓他一定要先跟您彙報。他跟我說向您彙報了,沒事了。我們這才離開的。”
朱庸良作勢在桌子狠狠一拍,說道:“有這麼回事?可樑部長跟我彙報的時候,堅持說是你們自己想回去啊!”姜巖更加憤憤然:“樑部長這完全是污衊,他自己在科室同志面前拍板,說什麼工作做完了就應該回家休息,有什麼責任讓他來挑,讓科室的同志們都很感動,對他頗有好感,沒想到卻是這樣兩面三刀,做了人情還倒打一耙,如果不是李主任打電話過來,我們科室就太冤枉了!”
朱庸良說:“看來,樑健是謊報軍情啊,這就太不誠實了。可能樑部長他本人想回去,不想加班,所以拿你們當擋箭牌了!”姜巖聽到朱庸良話鋒對準了樑部長,終於放下心來,說:“樑部長是鄉鎮上來的,可能還不習慣我們部裡的工作氛圍。”
朱庸良點了點頭說:“姜巖,你覺得我們組織部怎麼樣?”姜巖難得有這麼面對面拍馬屁的機會,就說:“我覺得部裡的氛圍,本來還是蠻好的,作爲組工幹部,大家都有極強的責任心,也有奉獻精神。只是,樑部長到部裡後,很多東西在慢慢轉變。樑部長這人怎麼說呢,有些我行我素,組織觀念不強,我覺得他這種做法甚至有些個人英雄色彩,很不符合部裡的氛圍,甚至會帶壞部裡的風氣。”
姜巖將樑健的做法上升到個人英雄色彩,這讓朱庸良很滿意,他有些熱切地看着姜巖,問道:“姜科長,你是說,樑部長很可能是一匹害羣之馬,是嗎?”
姜巖聽朱庸良這樣問,心裡有些突突的,但看到他有些熱切的目光,終於還是按捺住心裡的不安,肯定地回答:“是的,樑部長欺上瞞下,強調個人色彩,無視組織紀律,這些做法都有違他作爲領導幹部的形象,傳出去,更有損我們組織部的形象。”
朱庸良雙眉緊鎖,手指輕輕敲擊桌面,似乎自言自語:“看來,樑健作爲一個領導幹部,還很不成熟啊……”說完,他擡眼看了姜巖一眼,放緩了聲音問道:“姜科長在幹部科也有些年頭了吧?”
姜巖聽朱庸良關心自己,喜上心頭,急忙回答道:“我擔任幹部科科長有七年多了!”
朱庸良的目光在姜巖身上略停,聲音溫和地說:“恩,幹部科是組織部的中心科室,姜科長的工作還是很不錯的!我有一個計劃,不知你願不願意加入進來?”
姜巖聽朱庸良這麼信任自己,恍然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來,不禁喜上眉梢,欣然回答:“一切聽朱部長吩咐!”
朱庸良點點頭:“具體怎麼做,李菊會告訴你,你去和她碰個面吧!”
關於那個計劃,李菊和姜巖商量了一個多小時。
關於車小霞,李菊有些不放心,問道:“你真的有把握,能夠說服車小霞加入進來?”姜巖很肯定地說:“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問過她,她恨樑健。你知道嗎?她說起樑健時,是那種寢其皮食其肉的表情,她一定在樑健那裡受了刺激,所以,她和我們是一個陣營的。”李菊還是不放心:“只是,她的狀態,你確定她能完成這個任務嗎?”姜巖說:“她雖然情緒不穩定,但是並不傻,一些簡單的事情她還是能做的。我相信,就憑她對樑健的恨意,她也肯定能把事情做好。”
回到辦公室,姜巖將計劃告訴了李菊。李菊呆滯的眼神中有異樣的神采,她問:“那我明天就跟在樑健身後?”姜巖提醒她:“你也別跟太近,不然他會有所懷疑,到時候打草驚蛇就不好了。你要在他看的到你,說話能夠聽見的地方,但絕對不能一直跟着他。知道了嗎?”李菊隨口應付着說:“知道了!”不知爲什麼,看着這樣的車小霞,先前涌動在內心的對於車小霞能力的信心忽然如泄了氣的皮球,姜巖忽然沒把握她究竟有沒有理解。
一大早,樑健一身冷汗地從一個亂夢中醒來。夢有些雜亂,七零八落,只記得夢裡有很多人,但卻又記不清到底是哪些人,模模糊糊,似乎是朱庸良,李菊,車小霞等人,具體發生了什麼卻全不記得了,只是留了滿心的不安和微微的煩躁。
想起下午還有後備幹部推薦會,他索性一骨碌起了牀,洗漱,去樓下吃了碗餛飩,也不等周強強來接,直接打了車往單位趕。看着行道樹匆匆往後退去,樑健忽然想起昨晚與朱庸良的爭執,他知道,這事肯定讓朱庸良很不爽,很抓狂。不過,爲了科室同志的利益積極向領導爭取,他覺得還是值得的。
剛到五樓,樑健隱隱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看看時間尚早,才七點四十,一般情況下,八點過後才陸續有人來。
шшш_ⓣⓣⓚⓐⓝ_c o
看着從幹部科門縫裡隱隱漏出的燈光,樑健有些納悶:難道昨晚離開的時候忘了關燈?不可能啊,昨天明明看到他們關燈的啊!難道有人早早地來了?樑健滿腹狐疑地推了一下幹部科的門,門竟然開了。姜巖和車小菊靠在桌上,似乎睡着了!
樑健愣了:這是怎麼回事?他們來的這麼早?不對啊,早早地來了,爲什麼又在這裡睡覺呢?難道他們昨晚壓根沒有回家?夜宵之後,又趕會了這裡?樑健覺得後一種可能性比較大。
也許目光也是有溫度的。姜巖忽然從桌上擡起頭來,瞧見門口的樑健,他便推了推依然埋頭睡覺的車小霞。車小霞迷迷糊糊地擡起頭來。
樑健問:“你們昨晚上沒回家?”
姜巖見問,有些支支吾吾,說:“沒……昨晚上,夜宵之後我們就到這裡來了。”
樑健有些納悶:“有人通知你們來的?”
姜巖趕緊否認:“沒有……我只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就過來了。小車也說,反正回去晚了睡不着也就一起來了。”
樑健隨口說道:“你這是職業病,以後有時間還是多陪陪家裡人!”話一出口,他有些後悔。
姜巖的家裡人,就是陸媛。姜巖聽着就有些刺耳。雖然那一次在凱旋賓館,他沒有抓着真憑實據,他總是覺得樑健和陸媛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就說:“我只是不想工作出現什麼問題。”
樑健心想,姜巖在組織部工作久了,思維上都帶着組織部的強迫症,這方面沒有再深入溝通的必要,就說:“等你們科室其他人員來了,工作上再檢查一遍,我們就等着下午那場戰役了!”
姜巖和車小菊對看一眼,車小菊對姜巖怪異的一笑。這一笑,讓姜巖十分不舒服,就如看到一隻刺蝟忽然笑了。
一晃就是下午,距離正科級領導幹部後備人選推薦會議還有幾分鐘,樑健帶領幹部科的人和從其他科室借調的幹部,來到了區委區政府後面的會議中心等候。
樑健準備了兩份會議說明材料,一份拿在手中,要交給萬康,另一份放在最後一排的空桌上。這次,因爲發推薦票的需要,辦公室科員方羽也被請來幫忙。方羽見樑健在最後一排空桌上放了一份資料,怕被人拿走,就將資料拿在手中,以備樑健萬一需要時使用。
樑健已經事先看過會場。巨大的“長湖區正科級領導幹部後備人選推薦大會”的橫幅懸掛在主席臺上方,字體是有些顯長的黑體字,還算入得了眼。主席臺上放着萬康、朱庸良兩個人的桌籤。
這次會議桌籤的擺放很有些特別。朱庸良是主持人,萬康負責作推薦說明,這都沒有錯。但區委常委會的其他人員也參加這次會議,特別是區委書記胡小英的桌籤並沒有在主席臺上,而是放在第一排的中央,四套班子的其他成員的桌籤,就以她爲中心兩邊分散排放。
樑健暗想,一般情況下,區委書記是全區最高領導,有她參加的會議,她的位置都是在主席臺最中央。這次她卻坐在主席臺下。這真是奇怪。樑健猜測,難道胡小英這麼做,是想表達一種態度,那就是說,選人用人還是由分管組織工作的副書記和組織部長來操作,以顯示用人的公開公正,並非一把手說了算!這裡面肯定有含義。
那些鄉鎮、街道和部門的黨政一把手,陸續進入會場。會場漸漸熱鬧起來,一些老煙槍報了到後,就開始到會場外面抽菸,把菸灰彈入黑色鐵質垃圾桶上方的菸灰槽裡。
四套班子成員陸續入場。萬康和朱庸良都來的較早,見人還沒有到齊,便在第一排的過道里站着,與街道、鄉鎮的領導人聊天,臉上的表情卻始終很嚴肅,看得出來,對今天的推薦工作蠻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