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8見棺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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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濤卻不肯死心,說:“樑老弟就別謙虛了,這寧州市誰不知道,樑老弟就是張省長面前的紅人。樑老弟在張省長面前說上一句話,抵得上別人說上十句話的。我們企業的生死,就是樑老弟一句話的事情。”
樑健聽這話,心中卻是一驚。雖然這羅濤肯定是有故意誇大和奉承的嫌疑,所謂,無風不起浪。不可否認,這寧州官場,或者和官場有關的圈子中,肯定有類似的傳言。這樣的傳言,對他對張省長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樑健心裡想着,嘴上說道:“羅主管這是哪裡聽來的謠言。我曾經是張省長的秘書,張省長他提攜我是有的,但要論說得上話,那得是張省長現在的秘書蕭正道處長才是。他纔是省長跟前的人。”
羅濤沒有再與樑健辯駁到底樑健能不能在張省長面前說上話,轉了話鋒,說:“無論如何,還請樑老弟幫幫我們企業……”
樑健覺得有些煩,不等羅濤說完,就打斷道:“這高廳長也說了,經濟轉型是大勢,你們企業要是不整改,那麼等待你們的,肯定是淘汰。難道你們想被淘汰?”
羅濤回答:“我們自然不想被淘汰。我們也想跟上經濟發展的趨勢,但是這整改得要慢慢來,這一下子就得讓我轉過來,這彎轉得太急,容易翻車。樑老弟,你想想,我這企業有幾千號人等着我給他們發工資去養家呢。這要是真翻了車,那他們靠什麼過日子?”
羅濤的話乍一聽,還挺有些道理,樑健要不是做過些功課,明白一點這些企業背後的溝溝道道,恐怕此刻就動搖了。
樑健看着羅濤,想,若是一口拒絕,恐怕他還不會走。於是,口中便道:“你說的也有一定道理。但是高廳長的脾氣你應該也清楚一些,我只能說我試試,但具體會是結果,我不敢保證。”
羅濤見樑健鬆口,不由大喜,忙說:“只要樑老弟在待會的會議上肯替我們企業說上幾句就行了,其餘的,樑老弟不用擔心。”
羅濤的話中,露出了一種信心,彷彿只要樑健站在他這一邊,他就勝券在握一般。樑健心中不由起了疑惑。
羅濤又連着謝了好幾聲,說了些隱晦的話,然後起身離開。他走後,樑健起身,想去吃點水果,走近一看,卻看到水果盤下壓着一個紅包。樑健先是一愣,然後笑了。看來這些人,還是老一套。
他將紅包抽了出來,捏了一捏,紅包裡是一張卡,不知是購物卡,還是銀行卡。樑健本想打開看一下,但想想還是算了。反正他也沒打算拿,看了也沒意思。
他想了想,拿了手機,走了出去。沒想到,剛出門,就迎面走來一個人。是橫申印染的員工,看到樑健,就態度恭謹地站住,問:“樑主席有什麼需要指示的嗎?”
樑健愣了一下,旋即說:“哦,我只是去個洗手間。”
員工回身指了一下走廊的盡頭,說:“洗手間在那邊,要我帶您過去嗎?”
樑健忙回絕:“哦,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就行。”
員工讓到了一邊,樑健從他身邊走過,走了一段路後,回頭,發現他還站在那裡,看着他。那種目光,讓樑健覺得不舒服,好像在監視着他一樣。
樑健想,不會真的是監視吧。一邊想着,一邊就走到了廁所門口。他並不是真的來找廁所的,但剛纔已經撒了這個謊,現在人看着,他得圓了才行。於是,就一頭進了廁所。樑健忽然有種搞特務一樣的感覺,讓他驀然興奮起來,充滿了鬥志。他今天一定要將那副棺材給搬到那個會議桌上去,一舉搞定橫申印染這塊硬骨頭。
樑健在廁所待了五分鐘,然後走出來,先是在門口偷偷瞄了一眼,看沒人,才很快的閃了出來。樑健一笑,還真有幾分抗日神劇中的那些正義特務的感覺。
他看了看方向,然後往着消防通道走去。現在的大樓都有電梯,就很少有人走消防通道了,這有益於他繼續他的‘特務’行動。
樑健輕鬆地遁入了消防通道中,又從消防通道走出了大樓,出現在之前他們參觀過的廠房後。
還沒靠近,那一股刺鼻的味道就鑽進了鼻腔。因爲這一次沒有帶口罩的緣故,比之前要濃郁了很多。樑健有些後悔,之前爲什麼順手就把那口罩給扔了呢。不過後悔歸後悔,這廠房,他還是得進去的。他想,才一會會時間,問題應該不是很大。
他正打算要從廠房的一扇小門中,溜進去。還沒進去,就被人撞了個滿懷。因爲門口,有兩個臺階,樑健還沒站上臺階,那人卻是一頭從裡面出來,速度很快,兩人這一撞,那人身體一個不穩,朝着樑健就撲了過來。樑健下意識地伸手抱住,卻聽那人驚呼了一聲,是個女聲。
樑健想鬆手,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但一鬆手,恐怕這女人就得摔地上了。他只好繼續抱着,等她站穩後,才鬆開手,說:“不好意思,你沒撞到哪裡吧?”
女人沒回答,而是盯着樑健看着。樑健微愣,正不明就裡,女人忽然低聲驚呼了一聲,說:“你是之前那個人。”
樑健又是一愣,女人好像看出了樑健的迷茫,說:“哦,你剛纔幫我推過箱子,我記得你。”
樑健這才明白過來。他笑笑,說:“我之前帶着口罩,你都能認出我啊!”
女人說:“我們這裡的男的,不是西裝就是工作服,像你這樣穿得休閒的,比較少。”樑健朝自己身上看了看,他今天穿了一件呢大衣,裡面一件襯衫。下身一件毛呢料的西裝褲,其實也不算休閒,但和那些企業工作人員西裝領帶相比,確實已經比較算休閒了。
這時,女人忽問:“你怎麼來這裡了?”
聽得女人問,樑健想起了剛纔休息室門口遇到的那個員工和他的目光,莫名就警惕了起來,他說:“哦,我就是隨便走走,消消食。”
女人哦了一聲,準備走。樑健也準備等她走遠一點,再溜進那個廠房,誰料,女人剛走兩步,又停下了,偏過頭看着他,說:“我聽說你們是省政府的,是來談整改的是嗎?”
樑健沒想到她還知道整改的事情。但治水行動前段時間在網上也是沸沸揚揚,這段時間雖然消停了一些,但還是有些消息的。能知道,也不是特別令人驚訝的事情。
樑健略略一想,就說:“是的。”
女人又哦了一聲,然後低下頭,似乎在猶豫着什麼。樑健也沒注意,他的心思都在旁邊。他擔心在這站得太久,被其他人看到,會破壞了他的‘特務’行動。
正緊張着,女人忽然問:“你們是不是真的會讓他們答應整改?”
樑健回神,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女人,他從她眼裡看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情緒,像是憤怒,又像是悲痛。他微怔了一下,然後回答:“是的。”
女人得到回答後,像是得到了勇氣一般,說:“你跟我來,我帶你去看一些東西。”樑健正要答應,女人忽然從臉上把她自己的那個口罩拿了下來,遞給樑健,說:“你帶上這個,裡面味道大,你受不了。”
樑健沒接,問:“那你呢?你帶什麼?”
女人回答:“我們這裡的人早就已經習慣了。其實平時的時候,我們很少會帶口罩的。一般的口罩沒用,這種口罩又比較貴,帶兩天就得換,公司又不發,得我們自己買,所以我們這邊很多人都不太用。”
女人一邊說着,一邊把口罩塞到了樑健手裡。樑健想還給她,卻見她已經拉開門,走進去了。樑健只好跟上。
進了裡面,那股濃郁的化工味,隔着口罩都能聞得很清楚,比之前他們來得時候還要濃郁。樑健感覺眼睛都辣的疼。樑健心中奇怪,就問女人:“爲什麼感覺味道比之前要濃了?”
女人擡頭指了指廠房的牆上。樑健順着看過去,廠房牆上安裝了很多大風扇,但都是停着的。女人說:“你們來的時候,風扇是開着的,你們一走就關了。省電。”
樑健暗暗記在心中,跟着女人往前走。女人走的路,和之前他們走的不一樣,她帶他走的是靠着邊上的。走不多遠,樑健就看到了之前引起他懷疑的那些大紙箱子。
這時有人看到女人帶着樑健進來,就走了過來,攔住女人問:“你怎麼把他帶進來了?”
女人說了一句:“你別管。”然後就帶着樑健繼續往紙箱子那邊走。樑健隱約聽到那人的嘆氣聲。
很快,兩人就到了紙箱子跟前。女人喊了一聲讓樑健幫忙,然後一起將一個大紙箱子推開。紙箱子下面,是一層黑色的塑料膜。女人把塑料膜一把掀開,一股即使在這個瀰漫着濃郁化工味的地方也能清晰地聞到的臭味立即撲面而來。樑健忍不住就偏過頭去,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繼續看去。
黑色塑料膜下面,是木板。女人又掀開木板,纔看到下面的真容。下面是一條水溝,看着似乎比較深,倒也不寬,大約四五十釐米寬,一種幾乎呈黑色的水正泛着泡沫,往廠房外面流。
樑健看了一眼,問:“這廠房裡堆得箱子下面,都是這些嗎?”
女人回答:“差不多都是。”
樑健心裡有些沉重,又問:“這水是放到哪裡的?”
女人說:“有一些是放到污水處理池的,有一些就直接排到鬆塘江,還有一些,是通過車子往外面運的。”
樑健皺眉,問:“往外面運?運到哪裡去?”
女人搖搖頭,說:“具體也不太清楚,不過我聽說,似乎是把那些髒水都放到下水道里去了!”
樑健心中猛地一跳,如果這女人說的是真的,那這橫申印染的問題可是大了去了。看來,這棺材已經找到了,還是很大的一副。只要能拿到證據,那麼就算是關停橫申印染,也不是一件難事。只不過,樑健心裡卻沒什麼喜悅感。如果女人說的是真的,橫申印染真的將廢水運出去,灌到了下水道中,那麼污染的就不僅僅只是鬆塘江的水了,樑健的心情頓時沉重了起來。他給這廢水溝拍了照片後,認真地問女人:“我不要聽說,他們是不是真的將那些水都灌到下水道里去了?”
女人有些猶豫,樑健有些着急,勸說到:“你要知道,如果這些水真的灌到了下水道,那這個問題就很嚴重了,寧州城裡那麼多人,每天的日常用水,都會有可能出問題。”
女人似乎是被樑健的話說動了,回答到:“我看到過幾次,半夜的時候,會有那種罐裝車從外面進來運廢水出去。至於到底灌到了哪裡,我沒看到過。”
樑健聽女人說完,想了想,掏出手機,給高成漢發了個短信,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高成漢。至於高成漢看到這個消息後,會作何反應,樑健並沒多想。他相信高成漢,一定會處理好。發完後,樑健想了一下,問女人:“你能不能帶我去看一下這邊的污水處理系統?”
女人說:“污水池那邊,有牆圍着,平時不讓人進,我只能帶你在外面看看。裡面進不去。”
樑健說:“外面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