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病房裡面,黃安國安詳的躺在白煮的病牀面,鼻兒,面插上了氧氣,胸前中槍的的方更是纏上一層層的白紗,雙手垂放在身體兩側,眼睛緊緊閉着,僅僅能從他微微上下起伏的胸口中感受着其生命的氣息。
黃天獨自一人坐在牀頭,神色間隱約有些憔悴,雙目更是微微溼潤,這位在政壇上叱吒了一輩子的擎天巨淨此時也僅僅是一位老人,一位關心自己孫子的老人。
興許是感覺到房間的冷氣有些涼了,黃天細心的伸出一隻手輕輕的將黃安國的手臂放進被子裡面,仔細的拉好被子的一角。
病牀一側的生命儀器那不斷波動的曲線顯示着黃安國此時的生命體徵很穩定,但嚴重超出了人體正常失血量的黃安國到底能否在什麼時候醒來,這還是個未知數,沒有人敢打保票,這已經超出了醫學的範疇,而是要靠黃安國自己的意志,又或者靠周圍能引起其強烈共鳴的事情來試着喚醒其沉睡的意識。
病房外面,黃天的機要秘書馮興親自守在門口,其兩側更是中警內衛,宛如標槍一般挺直的身體立在病房外,凜冽的目光掃視着周圍的一舉一動。
走廊外面的調查組組長鬍工文,晉西省的省委書記曾光明,省長楊一軍等地方黨政幹部都站在一側,誰也沒辦法接近病房,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待着,眼巴巴的望着緊閉的病房門,那拉上的窗簾就像一道天然屏障一般阻隔着衆人迫切的眼神。
黃安國的手術做的很成功,這一點在場的人都瞭解的十分清楚,醫院的院長,副院長,黃安國的主治醫生,此時這幾人也都站在曾光明和楊一軍等人身旁小心翼翼的答活着,剛纔在裡面經歷了黃天的親自問話,那麼大的壓力都挺過來了,此刻面對曾光明和楊一軍等省委領導,反到是讓他們覺得輕鬆了很多。
從醫院的人口中知道黃安國現在處於昏迷不醒的狀態。並且甚至有可能就一直保持着這種昏迷的狀態,曾光明等人原本還存有一絲絲僥倖的心就開始急速下墜。憂慮的望着緊閉的病房,每個人都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事。
“胡主任,黃書記年齡也不又要擔心安國的情況,我怕他的身體會扛不住,要走出現點什麼意外,可不是誰能承擔得起的,咱們是不走進去看看?”曾光明走向了另外一側的胡工文,讓這位出自紀委系統的人上前去試探一下或許會更好。
“沒有用的,馮秘書都在外面站着,咱們更別想進去了。”胡工文瞥了曾光明一眼,心裡驟然是對其有怨氣,但對方終歸是省委書記,出於禮貌,也不能對其的問話不理不睬。
兩人小聲的說話聲也引起了馮興的注意,朝兩人的方向看了一眼,馮興大抵也知道對方是想幹嘛,心裡頭微微冷笑了一下,臉上的神色冷峻,見胡工文也看了過來。朝其微微點了點頭,對於曾光明,卻是有些故意忽略過去的意思,看到馮興的這種表現,曾光明心裡唯有苦笑。
放在口袋裡的手機突兀響了起來,馮興忙拿了起來,這時候能打電話過來的,都是不同尋常之人,他不敢有絲毫怠慢,果不其然,看到手機具面顯示的號碼時,馮興沒有任何遲疑,忙轉身進了病房。
正坐在病牀邊的黃天看了冒然進來的馮興一眼,並沒有說什麼,能讓馮興進來的,他心裡知道,估計是中央的那幾位了。
“黃書記,蕭主席的電話。”馮興將手機給黃天遞了過去,立刻又退了出去,重新將病房門拉哦
“老黃,安國的病情如何了?”蕭夜的聲音頗爲關切。
“還算好,子彈取出來了,沒有射中要害位置,就是失血過多,一直昏迷不醒。”黃天低沉的笑了笑,一隻手悄然的握緊了拳頭。
跟黃天共事十年,蕭夜太瞭解黃天的性格了,對方越是說的雲淡風輕的樣子,越是壓抑着極大的怒火,電話裡面出現了短暫的沉默,蕭夜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安慰的話好,除了是一位領導人,但作爲一位普通的老人,他也有自己的兒子女兒,孫子孫女,他能體會黃天的心情,特別是黃天一脈還只有黃安國一個嫡親子嗣,捫心自問,蕭夜自認自己處在黃天的位置上,恐怕也會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
“地方的醫療條件不比京城,我看把安國轉移到京城來治療是不是會更好一點?”蕭夜關心的說道。
“安國現在才動完手術,還是先讓他在這靜養兩天吧。再說現在能否醒來,已經不是靠醫學技術就能做得到,將他轉到京城去其實也意義不大。”黃天搖了搖頭。感謝的笑了一下,“蕭主席,謝謝你了,百忙之中還讓你牽掛安國的事情。”
黃天沒有拒絕蕭夜的好意,但也沒答應,此時此刻,這位人見人怕的紀委書記也第一次生出了不敢面對別人的想法,中午倉促離開,他沒有將消息告訴家人,他不知道如何企其,更不敢說出來,到現在,妻子薛氏,還有高玲都還不知道黃安國受傷的消息,如果要是讓她們知道黃安國有可能一直昏迷不醒,黃天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們,從來沒害怕過什麼的黃天突然感覺自己很害怕那種場景,至少他此刻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如果將黃安國轉到京城的話,對於家人,也將不可能再隱瞞。
“哎。”滄桑無奈的嘆息聲在電話兩頭響起,蕭夜輕輕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說什麼安慰的話,想到剛纔接到的報告,不由得關心的問道,“老黃,不管怎麼樣。你還是要先保重自己的身體,我剛纔也接到報告了,你中午身體有點兒不適?”
“沒事,可能是一時有點頭暈而已,我的身體你又不是不瞭解,不都好多年沒生過病了。”黃天笑了笑,對蕭夜知道自己中午突然的昏迷了一會也沒有任何奇怪,每一位領導人的身體健康狀況對於護理的保健醫生來說都是一項重大的政治任務,及時的彙報上去是再正常不過。
“不管毒麼樣,回來就好好檢查一下吧,也別爲難下面的人了,身體該檢查還是要檢查。”蕭夜關心的,丁囑了一句。
兩人老朋友一般的關心對話後,氣氛再度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兩人不僅僅只是兩位普通的老人,還是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能讓這個國家產生震動的國家領導人,這一次發生這樣的事,兩人都明白在關心寒暄過後,同樣是要面臨接下來要如何處理的問題,蕭夜是下了決心要整治晉西省的吏治了,但是。能否取得到的預期效果乃至於是比衛訓黃天心中的要求,泣點就只有兩人權來協商了”請波們衆個、電話來,更多的目的也是在此。
“蕭主席,是不是想說樂家的事?”沉默了一會,黃天終於主動開。
“不錯。黑煤窯的事件已經給我們敲響了警鐘,又發生了安國這檔子事。我想。晉西省的局面也該走到了整頓的時候了。”蕭夜點了點頭,停頓了一下,“這件事我跟老主席協商了,樂老那邊,老主席會過去溝通,所以現在還是要先緩緩,緩緩。”
電話裡面有點壓抑,除了兩人低沉的呼吸聲再也沒有了其他聲音。
“好。我會再等等。”
蕭夜雖然沒有直接見到黃天的表情,但也大抵可以想象此時其臉上會是什麼樣的神色,但有些事情也並不是說做就做,這一次,畢竟是關係到最高層的事情,在沒有協商一致,乃至有一方妥協的情況下,根本沒辦法冒然的採取大動作。
“那就先這樣了。”知道了黃天的意見,蕭夜點了點頭,臨掛電話前仍是關切的再說了一次,“能將安國轉移到京城來就轉移過來吧,地方畢竟跟京城不能比。”
在兩人通完電話的時候,西山別墅裡。樂家老爺子休養的地方此時也迎來了一位貴客,老主席楊民意親自來到了樂家老爺子休養的別墅。
“老楊你可是有段時間沒上我這來了。來。來,看看我最近的茶藝有沒有進步。”樂家老爺子親自到門外迎接了楊民意,兩人互相謙讓着坐下。
“老樂。你這要是讓那些深諳茶藝的大師們看到你用這大紅袍來練茶藝。那還不得肉疼死。”楊民意笑呵呵的端起茶小抿了一口,能夠擺上他們茶几上的大紅袍自然是生長在武夾山懸崖啃壁上的大紅袍母樹上來摘下來的極品,而非市面上那些經過剪枝、移摘後人工培育而成的所謂極品。珍品大紅袍,年產僅五百克的大紅袍母樹每年也只有二十克能拿到市面上拍賣,其珍貴程度可想而知。
“那是你來了,不然我可捨不得拿出來。”樂家老爺子不動聲色的瞥了楊民意一眼,同樣是笑眯眯的說着,楊民意的來意他基本能都能猜得出來,兩人同屬一屆,還曾搭過班子,在這個節骨眼上,楊民意到他這裡來。所爲何事也就不言自明瞭。
“來。老主席您嚐嚐這糕點,可都是我親手下廚做的。”這時候,樂家的二女兒樂燕翎端了一盤糕點上來,並且順勢在沙發上的一角坐了下來。
“呦。是燕翎親手做的啊,那我可要親自嘗一嘗。”楊民意笑着點了點頭,拿輕咬了一口。
樂燕羚悄煞的瞥了自己父親一眼,已經五十多歲的她實際上保養的跟三十多歲的人一樣,臉上的皮膚一點也看不出衰老的樣子。
“嗯。不錯,不錯,燕翎的手藝還是有進步的。”楊民意輕輕咀嚼着。交口稱讚。
“老主席要是喜歡吃,以後我多做點給您捎過去。”樂燕羚笑着道。
“好。好。”楊民意笑眯眯的點頭。
客廳裡的氣氛有點兒由鬆而緊的趨勢,楊民意的來意其實不說雙方心裡也都是心知肚明,就看誰先啓這個口,楊民意的眼神經描淡寫的帶過樂家老爺子,心裡也在琢磨着怎麼打開這個開場白。
“老楊。黃天的那個小孫子怎麼樣了?”出人意料的,樂家老爺子先開了口。
“哎。聽說還在昏迷中。”楊民意不知道走出自於什麼感情。嘆了口氣。“說起來,黃天其實也不容易,兒子女婿雙雙早亡,他這一脈又沒什麼後代,現在難得找回失散這麼多年的孫子,又發生了這麼一檔子事。他的心情也可以理解。”
“是不容易,不容易呀,都是爲了國家鞠躬盡瘁的人。”樂家老爺子眼睛眯了起來,楊民意這麼一說,他基本上就有點摸透這一屆的領導班子是什麼意思了。
時間過的很快,楊民意和樂家老爺子並沒有多談政治上的事情,但雙方彼此間一兩句隱晦的話都足以表明自己的真正意思,也不需要真正的攤開了談。
“老樂。咱們可都是老咯,這一屆的班子有這一屆的想法,咱們還是這些快入土的人還是安享晚年,自由自在的過點輕鬆日子更好,有些事情咱們都操心不來了。”楊民意臨走前,樂家老爺子同樣是親自送到了門口,在門口,楊民意輕輕的拍了下樂家老爺子的肩膀,親切而不失自然的說道,兩人的關係還算不錯,這樣的舉動並沒有顯得太過突兀。
“不錯。不錯,老楊你說的在理。
樂家老爺子笑眯眯的點頭應着。
目送了楊民意離開,樂家老爺子才慢慢的往回走,八十幾歲高齡的他雖然算不上健步如飛,但步履依舊穩健而從容。
“爸。您說高層是不是真的準備拿晉西省下手了?”樂老爺子的二女兒樂燕羚急忙的過來摻扶着自己的父親。她呆在家裡也有負責給自己三弟打探消息的目的,樂小飛目前在晉西省。最高層的消息還得通過她這邊及時的傳遞過去,當然,晉西省代表的是整個樂家的利益,身爲樂家的一份子,也難怪她會關心。
“呵呵。動手?”樂家老爺子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過,但旋即又恢復了往日的漫不經心。
“今天老主席過來,不就是爲了傳達最高層的意思?”樂燕羚剛纔一直悄然的坐在一邊,雖然沒搭上話,但一直在一字一句的聽着認真聽着楊民意的話,對楊民意所暗示的意思,她還是能聽的明白,心裡面也有幾分焦急。
樂燕羚太明白自己父親的分量了,在已退下來的領導人當中,影響力最大的就兩人,一個是老主席楊民意,一個是她父親,否則,涉及到晉西省的事務,高層也不會持謹慎態度的先讓楊民意出面來試探自己父親的反應和態度。
但影響力大歸大,樂燕羚同樣深方的明白一點,退下來就是退下來了,影響力再大也終究是不可能跟在位時相比,樂家目前還能保持這種超然的地位,除了樂家老爺子的因素外,跟樂家背後有一個龐大的經濟體也有分不開的關係,兩者相輔相成。造就了今日龐大的樂家,而自家老爺子。雖然從不顯山露水,從退下來就一直相當低調,在這近十年中基本上就沒有再出現在公衆視線,但誰也不能否認其那潛在的巨大影響力。
種種這些因素加起來,完全可以看出樂家是多麼一個龐大的政經結合體。樂家老爺子的影響力不輸前老主席楊民意的原因也就在此,但千條萬條加起來也不如
心一樂老爺子不是在位時的樂老爺子。而衆屆的領導班炮剛,着自己的意志和決策,雙方在尋求平衡和妥協時,難免是會出現矛盾,而誰能更勝一籌,這一點毫無疑問,樂燕羚心裡明白若是高層集體的態度和決心都異常堅定的話。那自己的父親根本無法阻止。
樂老爺子在沙發上再次坐了下來,雙手手指關節快速的敲擊着大腿,這是其在思考問題時的慣常動作。樂燕羚同樣是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着自己父親的態度,自己父親才才彷彿並沒有給予老主席楊民意直接的態度,樂燕羚心裡揣測着自己父親同樣是在權衡着利弊得失。
“給我接黃天的電話樂老爺子終於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在縣醫院裡病房裡的黃天。從剛纔接了一號打過來的電話。手機已經被他自己拿在手上,他又先後接了祝總理和妁鎮東關心的電話,無非都是關心慰問黃安國的病情。希望黃天能夠保重自己的身子,並且對黃安國的轉院安排都流露出了關心的態度,這些雖然都是走過場的形式,但該打電話的也都打來了。
相比較祝總理的電話而言。妁鎮東更是多了幾分歉意,黃安國終究是以爲其大力建議,纔會加入到調查組裡面,一起下到晉西省,發生了這起意外事件,奶鎮東心裡多少覺得自己要承擔一部分責任,對黃天,又或者受傷的黃安國,奶鎮東心裡有些愧疚。
“黃老,我跟蕭主席跟祝總理都有過商量,基本上能達成比較一致的意見。這次晉西省的事件已經給我們敲響了警鐘,整頓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不僅是要給深受黑蝶窯毒害的家庭一個交代,同樣也是要給人民一個交代,安國也是間接的因爲這起黑煤窯事件而受傷,這些事情都讓我們不得不下重手整頓了。”妁鎮東此刻的態度更加的堅決。
黃天同樣是安靜的聽着。這些決策,相互之間都要彼此通氣,在京的領導都已經開過一次碰頭會,會議的態度也跟妁鎮東所說差不多,黃天雖然因爲擔心黃安國而趕到了晉西省,但高層也及時的將結果跟他通了氣,基本上也是符合其意志。但對於最後要整頓到什麼程度,目前確實還沒有一個確切的結果。楊民意去跟樂家老爺子那邊通氣,還不知道其態度如何,結果也還有些未明瞭。
若說之前黃天還因爲晉西省牽涉到太多樂家的利益而不願意過多的捲入,讓黃安國點到爲止的針對黑煤窯案件而調查的話,那麼黃天現在的態度無疑跟奶鎮東差不多,甚至比奶鎮東更爲堅決,已經震怒的黃天此時此刻在保持着自己冷靜的頭腦下,同樣是有着一絲決然,病牀上,躺着一動不動的黃安國更是讓其心裡宛如刀割一樣。
“黃老,的那邊好像有電話打進來?”同黃天通電話的奶鎮東聽到有佔線的聲音。
“黃老您還是先接電話。我們改天再談妁鎮東最後叮囑了一句保重身體後,掛掉了電話。現在黃夭的態度跟其差不多,無疑讓他輕鬆了許多,對於晉西省的整頓。離不開黃天這位在紀委系統有着根深蒂固影響力的老人。
黃天沒有想到打電話過來的會是樂家老爺子,他這手機上存有樂家老爺子的專線電話,但響起這號碼的次數卻寥寥無幾,黃天都已經記不清上一次樂家老爺子給自己打電話是幾年前的什麼時候了。
“樂老?。黃天的聲音裡聽不出有任何情緒的波動。
“黃天書記吧,是我樂家老爺子彌勒佛般的笑容彷彿都能讓人通過電話這一側的感受到。“怎麼樣,安國的情況還穩定吧?”
“目前沒有生命危險。勞樂老您掛念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樂家老爺子其實是知道黃安國的情況的,重度昏迷,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要得到這第一手消息,對於樂家老爺子來說並不難。但此刻他無疑不會主動往這麼敏感的話上提。
“黃天書記啊,晉西省的黑煤窯事件實在是不像話,是該好好整頓,好好整頓了樂老爺子的話聽在黃天的耳裡是如此的刺耳。
“坑蒙拐騙、囚禁、虐待、坑殺童工,無視生命,喪盡天良,不僅黑煤窯的事件不像話,晉西省的官員同樣不像話,這麼一條販賣兒童的利益鏈甚至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產業,官員牟利,熟視無睹,任其發展,有關部門更是成了其中的幫兇,黑蝶窯事件爆發之前的八月底,一些受害人的家庭自發組成的救人隊伍有通過自己的努力在當地解救出了幾名童工,這些童工卻在當地的勞監部門安置時,被勞監部門的人再次以一個。童工幾千塊的價錢轉讓出去了,口月日,一名叫張興的佔歲童工在解救後,被當地的勞監部門再次倒賣至另一家黑蝶窯,一名勞監隊員甚至還將張興被解救時補發的蹦工資塞了幼進自家腰包,樂老,您說,這吏治之腐爛,已經到了什麼程度了?當地的部分執法部門不予配合解救,勞動監察部門更是涉嫌販賣童工,這些已經不是僅僅的整治黑煤窯就能夠解決得了根本問題,源頭上不整頓,今天有黑煤窯,明天依舊還有,風聲一過,這些無證無手續的三無煤窯照樣如雨後春筍般萌芽,不從源頭制止,就不能給受害人,給人民一個滿意的交代。”黃天的聲音一點都不急切,甚至沒有一絲絲激動,彷彿在敘述着一件平常的事情,但越是平常的語氣就越發讓人感覺到其不平常的心境,黃天知道對面面對的是樂家的老爺子,他顯得很冷靜,言語間更是沒有一點高亢的聲音,輕重緩急,不失分寸。但又表達了自己強烈的態度。
樂家老爺子明顯是感覺到黃天的決心,黃天口中所說的實例他並沒有聽過,但他並不懷疑黃天說話的真僞,也明顯因爲黃天的話而有些動容,他有關注黑媒窯案件;但並沒有關注的這麼仔細,情況比他想象的還惡劣,而他身旁的人似乎也有意的從下面蠻一些消息沒讓他知道。
雙方的通話陷入了一陣沉默當中,樂家老爺子用的是免提電話,坐在他旁邊的樂燕羚嘴角微微一動,有些想插話的樣子,卻又不敢胡亂開口,自家老爺子可以跟黃天倚老賣老,她知道自己還沒這個資格,這個層次的對話也不是她這個小輩能參與得起的。
黃天很有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樂老爺子出聲,直至他說完話爲止,樂老爺子都沒有再說什麼。也沒掛掉電話,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樂家老爺子突然刃”;眼睛。卻是沒說句話手指頭往電話鍵按。“嘟聲,電話掛掉了。
黃天將手機緩緩的合起來,兩人結束談話的方式有點出乎其意料。但彷彿又在情理之中,樂家老爺子選擇這樣一種結束通話的方式,對於雙方來說或許反而更好。
“爸,您說這黃天還真把自己當成跟您一輩人了,您稱他一聲書記。他倒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樂燕羚這時纔有些不滿的說道,其實稱呼黃天一聲書記,無非是這些退下來的老同志對現在在位的高層表示的一種尊重,樂家老爺子稱呼黃天書記,也是再正常不過,但樂燕聆拿此說事,多少也是想激發起自己父親的情緒,她知道現在自己父親的態度很關鍵,高層的態度雖然已經很堅決,但是仍讓楊民意過來跟自己父親通氣,說明現今高層除了對自己父親尊重外,同樣是有些顧忌,這時候如果自己父親態度先動搖了。那麼結果幾乎都可以想象了。
樂老爺子轉頭看了自己女兒一眼。又再次合上了雙眼,眉頭間不時抖動的皺紋,也說明了其此時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而原本還想再說什麼的樂燕翎也乖巧的閉上了嘴巴。
“曾書記,才才接到省公安廳的電話,公安部警務督察局已經派了專案組下來,網跟省廳打過招呼。目前已徑直接動身往晉西省過來了。”病房外邊,接了個電話的秘書及時的跟曾光明彙報着情況。
“警務督察局?”曾光明微微有些一愣,“他們下來幹嘛?”
“省廳那邊說,部裡的人下來,就已經明言通知了,是要重點督查我們省各地市及所屬縣的警方在黑煤窯案件中存在的不作爲乃至知情不報的瀆職行爲,而且這是政法委許書記的批示。”曾光明的秘書小心瞥了自家領導一眼,如實的說道。
曾光明有些頭疼,從來沒有感受到一個下午之內會有這麼多來自高層的壓力蜂擁而至,病房裡面是黃天的孫子躺在病牀上,黃天的具體態度也還未可知,他們到現在都還沒能跟黃天說上一句話,但對於黃天的怒氣,他心裡知道恐怕不是那麼簡單平息的了。就連此刻,公安部的警務督察局下來,人家都直接告訴他們下面的人是要來幹什麼,不怕他們暗中阻擾,作弄手腳,完全已經看出了上面的決心和態度,政法委的許書記已經先出手了,而對於他們來說,病房裡面態度還未知的黃天卻是讓人覺得更加可怕。
至於最高層的態度,曾明此刻根本還一無所知,幾名領導人之間互相通氣,消息也僅限於在這個小***中流傳,即便是京城裡面絕大多數的大員,也都不知道高層已經準備拿晉西省開刀,公安部警務督察局下來。還只算是第一盤開胃小菜而已。
“曾書記,哎。”一旁的省長楊一軍看了曾光明一眼,千言萬語想說。卻不知道從何說起,若是以往就下手整治,哪怕是徐徐圖之,也總比一點都不作爲好,眼下也不會造成這樣的局面,但現在說這些都已經完全沒有意義,楊一軍隱約中已經能預感到自毛的結果會如何了,裡面有一種不知道是悲哀還是解脫的情緒,最終只化作了一聲無盡的嘆息。
曾光明輕輕的拍了下楊一軍的肩膀,在這一刻,多少有些悲涼和後悔。此次事件,如果需要有人站出來負全責,那麼楊一軍這個政府省長是無論如何也逃避不了的,至於他自己。曾光明此刻也有些茫然未知,樂家這顆大樹又能否再次庇護住他,成爲他的福音?
“老黃,部裡那邊我已經批示下去了,警務督察局的人馬上就下去。”政法委的許書記最後一個給黃天打了電話,聲音裡面那半開玩笑的真切關心更是流露了雙方非同尋常的交情,“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不要到時候安國醒過來了。你這把老骨頭到是先垮下去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放心,我黃天的身子還沒那麼脆弱,現在可能很多人巴不得我就此被打擊下,一蹶不振,我怎麼能讓那些人如願。”黃天聲音有些陰冷,想想中午的情況,他也有一陣後怕,那一刻真的是全身鮮血直往頭部衝,整個人天旋地轉。黃天不敢想象若是他那一刻真的倒下,黃家要怎麼辦,維繫於黃家周邊的那些人又怎麼辦?又有誰能來爲自己的孫子出這口氣?
“你明白就好,安國的事要緊。你也多保重身體吧。”
病房裡終於開始安靜下來,接了連續好幾個電話,黃天終於能清靜下來,事情在初步按照着他的預期發展。但也僅僅只是初步,跟樂家的博弈纔剛剛開始,誰也不能忽視樂家老爺子這顆龐然大樹。
靜靜的回身坐到病牀邊,黃天此時的心情反而有些平靜,除了不知道如何跟妻子乃至高玲說出這一消息,黃天此時心裡十分冷靜,他知道自己真的倒下去,黃家也將面臨土崩瓦解的場面,目前看似在蓬勃發展的黃系如果在這時候離了他,隨時都有可能被扼殺,省的常務副省長薛忠強,這位讓他頭疼的小舅子如果不是有他在中央,薛忠強早就已經不知道是行麼樣的境地了,至於另外兩個更讓他看好的薛仁厚和薛曉軍,兩人雖然也都已經邁入副部級的門檻,但離上面終究還是很遙遠。能否走上正部級的崗位還是個未知數,但毫無疑問,只要他一倒下。薛仁厚跟薛曉軍兩人止步於此基本上就是板上釘釘了,其他老同志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對兩人適當照顧,但頂多也就是讓兩人安心的在副部上幹到退休,然後能享受個正部待遇就十分不錯了,根本不可能再讓兩人往上走一步,而單衍忠雖然也是他極力扶持的人,但在中央還缺少人脈的單衍忠還沒到能獨撐一面的的步。等到他退下來,並且讓劉偉成功的接替他的位置,這樣的黃系才能在將來有立足之地,而這些,都要建立在他健康的基礎上。
電話再次響了起來,黃天這次若有所覺,看到是劉偉打來的電話,並沒什麼意外。
“黃老,針對礦業集團的調查組已經派下去。”劉偉這位現今紀委的二把手如今正在京城坐鎮。
“嗯,知道了。”真天淡然的點了點頭,神色有些冷峻,樂家不是不願意放棄晉西省的利益嗎?他倒要想看看,在礦業集團中同樣佔據着很大份額利益的樂家是否還能魚和熊掌都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