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尤夫婦在雙河鎮的老房子是老建築了,屬於木瓦結構的,此次地震後雖說有些傾斜,卻奇蹟般的沒倒,非但沒有倒,反而似乎更牢固了,因爲以前每逢大風吹過,房子的一些結構不嚴實的地方就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而現在這種聲音卻沒有了,要說損失大,就是瓦片掉落了不少,其實不光是老尤夫婦的房子,整個這條街都沒受到太大的損害,大家都認爲這些房子至少稍微拾掇拾掇,還是可以住的,事實上地震後一兩個月後,已經有不少人搬回去居住了,可就在上個月,鎮政府忽然下令,拆除這條街上所有的老房,理由就是不安全,正所謂政令如山倒,大家又確實對地震後的房屋情況不是很放心,所以也就拆了,老尤夫婦多年沒回家鄉,這老房就跟無主的一樣,自然更是難逃一劫——
老街的住戶被拆遷後,一時無處容身,又因爲他們早先是搬回老房住的,所以板房分配的時候也沒排上號,只得又住進帳篷,只是此時天氣已經冷了,家家戶戶都弄得苦不堪言,後來卻聽說鎮政府下令拆房不是因爲老房子不安全,而是因爲想讓災情看起來重一些,以便得到更多的援助,這下大家就都沸騰起來,可大家又不過是小鎮的鎮民,既沒多少文化,也沒見過多少世面,很多事情又都是以訛傳訛聽來的,所以根本不得其法,就在這時老尤夫婦適時地回來了。
老尤雖然在南泉做了一輩子機關幹部,卻只是普通辦事員,並沒多少能力,這事原本也是不打算管的,可是偏偏他的老房子也給拆了,這就不能不鼓譟幾聲了,所幸他寫了一輩子公文,刀筆純熟,無形之中就成了這幫老鄰居的領袖,只可惜縣官不如現管,更何況他也不是縣官,有一天來了兩個自稱是鎮派出所的傢伙,把老兩口帶到真招待所(也是板房)安頓下,雖然也是一天三頓好吃好喝,卻哪裡也不讓老兩口去,手機也給收了,整天就一幫人勸着他倆籤兩份合約,一份是老房拆遷的賠償合約,一份是保證書,保證不再爲這件事鬧事告狀和上訪。
老尤雖然當了一輩子普通幹部,但是資格老,以前在單位的時候也停手尊敬的,如今卻捱了這麼一出,哪裡咽得下這口氣,所以雖說拆遷的條件不錯,可就是擰着不籤,也不讓老婆子說他們女婿是誰,就一句話我看他們還能把我一個退休的國家幹部怎麼樣!";
按說老尤原本不是這樣的性格,只是現在女兒沒了,女婿那裡又不能安身,心裡那是有悲有糞,如今又被家鄉的幾個小芝麻官欺凌,心中的怨氣自然不消說,有點豁出去了的意思,不過近幾天心裡也有點打鼓了,琢磨着是不是先服個軟再說。
費柴聽那老頭說了岳父母的事,又向其打聽去鎮招待所的路,老頭說:";我看你還是先回南泉去,找找關係再來罷,不然人沒就出來,你也被扣下了還挺麻煩!";
費柴笑了一下說:";你就告訴我好了,其他的你不用管!";
老頭沒轍,只得說了,然後又在此強調:";千萬別說是我告訴你的啊!";
費柴也再度做了承諾,然後放老頭下了車,眼見得老頭跐溜一下就消失到了黑暗裡,肯定是找了個地方埋怨自己太多嘴去了。
費柴照着老頭說的路,到也不費事就找到了鎮招待所,停好了車,費柴往裡走時卻聽到一個女聲喊道:";喂,你幹嘛,要住宿!";
費柴回頭一看,原來在第一間板房裡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打扮的挺時髦的,問他呢。
別人問話不回答也是不禮貌的,於是費柴就說:";我找人!";
那女人說話挺不客氣的:";這裡是鎮上的招待所,不是一般的旅館,不要到處亂闖,東張西望的!";
費柴只得又說:";我找人!";
那女人問:";找誰!";
費柴說:";是一對老夫婦,男的叫尤千里,南泉來的,老家在這兒!";
女人聽了一愣,問:";你誰啊,你找他們幹嗎啊!";
費柴說:";我是他們女婿,週末了,準備接他們回去過週末!";
女人說:";找人可以,先登記。";於是就招呼了費柴進屋,給了費柴一張白紙,讓他把個人情況都寫清楚了,然後就自己出去打手機,費柴見那女人用的手機很眼熟,像極了地震前尤倩送給老太太的那一款,又仔細看了看,不是像,從那個手機墜上來看,就是。
那女人也察覺到費柴在看她,就兇巴巴地說:";看什麼看,寫你的材料。";說着又走遠了幾步打電話。
費柴沒有寫,這不過是一張白紙,又不是制式表格,擺明了就是這女人敷衍自己的。
那女人打了電話回來見費柴坐着不動,就問:";你怎麼不寫啊,你不登記,怎麼安排你會見啊!";
費柴說:";登記了就能讓我們見面了嗎,而且還會見……這裡是監獄嗎!";
女人挑着眼睛說:";都跟你說了這裡是鎮招待所,不是一般的旅館!";
費柴正合這女人磨牙的時候,門外忽然進來兩個小夥子,都是二十歲上下,留着平頭,一進門就用很不友好的目光看了費柴幾眼,然後笑着喊那女人嫂子。
那女人就對那兩個小夥子指着費柴說:";就是他。";語氣裡充滿着不屑。
那倆小夥子轉向費柴,其中一個問:";你誰啊,和尤千里什麼關係!";
費柴說:";我是他女婿!";
另一個小夥子忽然厲聲對費柴吼道:";你給我站起來!";
費柴雖然被他突然發飆嚇了一跳,卻仍舊穩得住,問:";憑什麼站起來!";
那小夥子很仗氣地說:";就憑是我喊你的!";
另外一個小夥子似乎更有謀略地說:";我看這樣,咱們換個地方談這件事好嗎。";邊說還邊示意另個小夥子去門外。
費柴也知道光這麼僵下去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就站了起啦,往外走,誰知這下犯了大忌。
費柴還是太善良了,把很多事情也想的過於簡單,總以爲這裡畢竟還算是鎮政府的企業,就算是不講理也不會過分到哪裡去,所以也就未曾防備,誰知剛走出屋子不多遠,後背就猝不及防的捱了一腳,只是這倆小夥子沒受過什麼訓練,那一腳雖然力大,卻沒踢到要害地方,不過是正蹬出去的,費柴一個踉蹌險些跌倒了,他是完全沒想到對方不分青紅皁白的專門就把人騙出來打,所以捱了一腳之後居然還問:";怎麼回事。";結果臉上又捱了一拳,隨後拳頭腳尖的也不知道又捱了多少,還好費柴身體結實,護住了頭臉和下.體,雖說捱了不少拳腳,卻沒有被打倒,反而是對方一頓毫無章法的拳腳下來,有些力竭,被費柴看準一個機會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臂,順勢把那人的頭裝到了板房的牆壁上,一下不夠,就又來了一下,這傢伙算是趴下了,另一個小夥子仍不知死活地揮拳打來,被費柴用手打開,狠狠的一拳還在他的臉上,當場就把這傢伙打趴下了,不過這傢伙倒也硬朗,雖然趴下,身子卻未着地,只是用手撐了地,費柴順勢上去又是一腳,踢在他的肚子上,這些纔算塵埃落地,爬不起來了。
費柴雖說有時候愛犯點書呆子氣,卻不是笨蛋,知道了這裡肯定不是講理的地方,現在撂倒了兩個,等會兒還不一定出來多少個呢,還是趁着現在還能脫身,跑吧。
他拔腿就跑,跑到鎮招待所頭上的房子時,那房子裡的女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明明看見他把兩個小夥子都放到了,卻還伸着雙手試圖攔住他,費柴當然是不打女人的,可是也不能讓女人擋了道兒啊,於是就這麼直愣愣的撞了過去,那女人那裡擋得住,哎呦一聲就給撞倒一邊去了。
費柴急慌慌的逃上了自己的車,開了就走,不管怎麼說,先逃出鎮子再說,直到衝出了鎮子纔想起來,我靠我跑做什麼,自古道神仙好見小鬼難纏,我現在好歹也在市裡工作,難不成被幾個鎮裡的說不定還是臨時工的傢伙攆着走,於是把車停在路邊的一個岔道上,息了燈,先打電話給公安局的包局長,然後是檢察院的張檢,最後打給聯絡員辦公室的周軍,讓他立刻組織一個稽查組,連夜趕到雙河鎮來,然後他又稍稍等了一會兒,看見路上有幾輛車急匆匆的開過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去追自己的,不過到了這份兒上,他看誰都像是來找自己麻煩的,多少也有點杯弓蛇影的意思。
又熬了幾分鐘,費柴撥通了蔡夢琳的電話,卻是一個男的接的,原來是老黃,費柴只得又和他寒暄了幾句,這才讓他把電話交給蔡夢琳。
蔡夢琳接了電話,費柴就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剛纔的遭遇說了,蔡夢琳聽了,開口就說:";這太不像話了,連市裡的幹部都敢打,想造反了他們。";又問:";你跟其他人說了沒有!";
費柴說:";我還沒向張市長和馬市長彙報這件事,先跟你說的,另外我發現雙河鎮抗震救災的的工作存在着問題,已經請周軍組建了稽查小組,今夜就能趕到!";
蔡夢琳想了一下說:";嗯,你覺得合適就辦吧,我馬上和市裡的班子聯繫一下,你一個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費柴說:";我沒事的,他們還不知道我的身份,知道了,恐怕就不敢這麼對我了!";
蔡夢琳哦了一聲說:";那我趕緊打幾個電話,你也悠着點,別不小心傷着自己!";
費柴掛了電話,摸着臉上的青紫自言自語地說:";於公於私,這件事都不能就這麼算了,真以爲我好欺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