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嘴的肉不吐出來,看得着的肉要據爲己有,那批繳獲的走私貨,向天亮早已劃入了縣財政的收入預算中。
易祥瑞已是離休之人,他只管幫忙破案,案子破了就沒他什麼事了。
破案也是要講政治的,有些事他不想做,但也只能無奈地接受。
在天星投資公司走私案裡,涉及到若干個官二代,易祥瑞只有選擇迴避。
易祥瑞早料到向天亮會弄虛作假,一方面將繳獲走私貨說成“就地燒燬”,另一方面將天星投資公司高層的走私說成是“有人冒用天星投資公司的名義”,還有,徹底讓天星投資公司消失。
到此爲止,天星投資公司走私案就算是了了。
易祥瑞默然長嘆,自此甚少露面,也不再參與具體的事務,只是一門心思地著書立說,將自己波瀾壯闊的五十年留在了文字裡。
向天亮是對的,儘管他做得不對,易祥瑞沒有責怪向天亮,他不得不承認,向天亮混出來了。
是的,向天亮混出來了,也混對了。
另一邊,對於任天行的死,邵三河也處理得妥妥貼貼,他跑到向家,將一干向家長輩找到一起,先公佈任天行的所作所爲,再宣佈任天行的死訊。
向家人沒有鬧事,很快接受了任天行已死的事實,因爲即使根據向家的家規,任天行也夠得上關在豬籠裡沉江好幾次了。
邵三河只是隱瞞了這樣一個細節,任天行被打死的時候,向天行就在現場,並且是眼睜睜看着任天行被打死的。
能瞞多久就多久,向天亮和邵三河都知道,有一天,這個細節是會被暴露的。
而在百花樓裡,李玟和許燕許琳母女三人的自我懲罰還在進行當中。
向天亮沒去看上一眼,李玟和許燕許琳母女三人該罰,非罰不可,即使她們是省委書記的女兒和外孫女。
李玟和許燕許琳母女三人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足不出戶,不吃不喝,已經超過六十個小時了。
雖然向天亮沒去看上一眼,但他看出了其中的貓膩,所謂的李玟和許燕許琳母女三人不吃不喝,徹頭徹尾是假的,幾個女人在偷偷地往李玟和許燕許琳母女三人的房間裡送吃的。
看出了其中的貓膩,向天亮就更不管不顧了,臭娘們,看你們這出自我懲罰的戲能演到什麼時候。
現在向天亮關注的焦點,還在市委書記張宏和副市長許西平的身上。
張宏和許西平還在濱海縣。
上午,張宏和許西平一起去了濱海縣“兩個項目”工地。
下午,張宏繼續在濱海縣“兩個項目”工地檢查指導工作,許西平去了濱海縣東部的幾個漁業鄉檢查指導工作。
臨近黃昏,張宏先回到了濱海縣城關鎮。
回請向天亮,張宏把請客的地點也放在了南北茶樓。
也是在七樓的包間。
只不過這一次沒有女人,只有向天亮和張宏兩個人。
開始喝酒的時候,向天亮問,“老張,老許不來嗎?”
張宏微笑着說,“天亮,你這個人挺有意思的,明知道是我個人請你,還要問老許來不來,而且,還特意在開始喝酒以後問我。”
“對,我這叫明知故問。”向天亮點着頭承認。
“你是聰明人。”張宏笑道。
昨天晚上談的是張宏和許西平的共同利益,而今天晚上要談的,應該是張宏的個人利益了。
許西平不來或遲來,是知趣,知趣地迴避。
向天亮喝了一杯酒,“老張,今天該辦的事都辦妥了嗎?”
“你放心吧,今天上午我去你們縣兩個項目工地之前,已經在你們縣民政局和莫小莉辦理了離婚手續,與此同時,我打電話告訴了天星投資公司,據我所知,今天下午兩點到四點半,國泰集團公司和天星投資公司在清河大酒店舉行了談判,並就國泰集團公司收購天星投資公司達成了初步協議,如果順利的話,雙方將在明天上午九點,正式簽署國泰集團公司收購天星投資公司的正式協議。”
一邊點頭,向天亮一邊“噢”,“老張,說實在的,我對你還是不大信任的。”
張宏也很實事求是,“我也沒把你當朋友。”
向天亮笑道:“而且,你一邊簽訂城下之盟,一邊心裡在恨恨地想,有朝一日,我一定會收拾你這個臭小子的。”
“哈哈……說得是,說得是,我猜你心裡也一定在這這樣想,老東西,我表面上待你是客,其實我把你當成是賊。”
“彼此彼此。”向天亮大笑。
張宏問道:“這樣挺好,但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請指教。”
張宏又問,“你知道我這個張家,和你外公張橋山那個張家,到底是什麼關係嗎?”
向天亮搖着頭,“聽說有點瓜葛,但具體的我不知道。”
張宏道:“細算起來,我父親與你外公是未出五服的同宗堂兄弟,但兩家分住兩個村,隔着一條小山溝,我爺爺是地主,村子周圍幾千畝土地都是我們家的,你外公家是貧農,是我們家的佃農。”
向天亮笑着說,“我說老張,你是在攀親戚嗎,我可不吃這一套。”
“你想得美。”張宏說道,“六十年前的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我父親在京城讀書,並加入了xx黨,幾乎是同時,你外公在家鄉參加了xx起義,還擔任了赤衛隊的大隊長,你外公帶着上千名農軍進行打土豪分田地的第一個土豪,就是我的爺爺,我爺爺就是被你外公親手槍斃的……六十多年來,兩個張姓的革命家一文一武,殊途同歸,但從來沒有任何來往,到我們這一代也是如此,所以,你我是不可能攀上親戚關係的。”
原來是這樣,向天亮鬆了一口氣,“老張,都六十多年了,你們張家還在心裡懷着仇恨嗎?”
“時間是消滅仇恨的最好武器。”張宏凝重地說,“但是,仇恨已死,傷疤猶在,兩個張家老死不相往來,井水不犯河水,猶如生活和工作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裡。”
正在這時,莫小莉推開門走了進來。
“我說老張。”向天亮看了一眼莫小莉,又慢慢地笑了起來,“我忽然有了一個念頭,我覺得吧,你和我之間,我們兩個倒是可以攀上親戚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