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市經濟工作會議的與會人員,全部都安排在市委招待所,濱海縣兩套班子住在五樓西區。
陳美蘭和楊碧巧合住一間,楊碧巧去學校看望兒子,房間裡只有陳美蘭一個人。
“陳姐,你遇到什麼怪事了?”
向天亮關上門,一個轉身,就飛躺在陳美蘭的牀上。
“一個小時前,我接到了省公安廳江雲龍廳長的電話。”
微微一怔,向天亮道:“這好象並不奇怪吧,我跟江雲龍廳長彙報過我們的關係,呵呵……當然,除了我們在牀上的那部分關係。”
陳美蘭嬌嗔一眼,伸手在向天亮的胳膊上,輕輕的打了一下。
“江廳長給我打電話本身並不奇怪,他說他要調往京城也很正常,奇怪的是他主要問的是你的事情。”
“哦……”向天亮這回是真的怔住了,“陳姐你仔細說說,江廳長都問了你什麼?”
陳美蘭微微一笑,從自己的包裡拿出錄音筆,“我錄下來了,你自己聽吧。”
“嚯,敢錄江廳長的話,陳姐你比我牛。”
陳美蘭順利摁下了錄音筆上的播放鍵,“都是向你學的唄。”
向天亮一遇開會就瞌睡,上午的會議,他就躲在角落裡打盹,陳美蘭坐在前排,知道他那點臭毛病,就拿了他的錄音筆記錄會議內容,所以錄音筆在她手裡……
江雲龍:“小陳同志,你和小向的關係處得怎麼樣啊?”
陳美蘭:“江廳長請放心,我們很團結。”
江雲龍:“哦,我知道你們折騰了一陣子,應該在濱海縣站穩腳跟了。”
陳美蘭:“基本上算是吧。”
江雲龍:“你小陳我還是瞭解的,不過,你家那位,小許許西平,他不反對你和小向的合作嗎?”
陳美蘭:“江廳長,小向和我家西平是私交甚篤的朋友。”
江雲龍:“噢……我明白了,這是你們清河人的光榮傳統,政見不同,私誼照舊,這很好嘛。”
陳美蘭:“是的,小向和我家西平有過約定。”
江雲龍:“嗯,小陳同志,知道我要調離東江的事了嗎?”
陳美蘭:“知道,小向昨晚告訴我了。”
江雲龍:“你有什麼感想呢?”
陳美蘭:“這個麼……您離開東江後,市委方副書記,還有小向,他們的壓力會陡然增加,至少,至少清河的政局會有微妙的變化。”
江雲龍:“說得不錯,這是明擺着的。”
陳美蘭:“江廳長,我相信方副書記……他們不會辜負您的厚望的。”
江雲龍:“唔……小陳同志你知道我最擔心什麼嗎?”
陳美蘭:“這個……請領導明示。”
江雲龍:“或者說,我唯一擔心的是一個人。”
陳美蘭:“小向。”
江雲龍:“對,我唯一擔心的是小向。”
陳美蘭:“您是怕……怕小向受到別人的報復?”
江雲龍:“你說呢?”
陳美蘭:“嗯……有可能,不,是很有可能。”
江雲龍:“小陳同志,我想問你一點事,是關於小向的。”
陳美蘭:“江廳長,您問吧。”
江雲龍:“小向到了濱海之後,表現怎麼樣啊?”
陳美蘭:“這個……江廳長,您,您不知道嗎?”
江雲龍:“我是說,他在具體的工作中,有沒有出現問題啊?”
陳美蘭:“什麼……什麼問題?”
江雲龍:“嗯……你就站在你的角度,隨便談,隨便談嘛。”
陳美蘭:“怎麼說呢,小向同志是嚴於律己奉公守法的,他分管全縣的農業工作,和縣經濟開發區的工作,目前各項工作剛剛開始,以我個人的角度看,沒有發現他有什麼失誤或問題。”
江雲龍:“你知道他冒過幾次險吧。”
陳美蘭:“這我知道,但是,具體的情況我沒問,他也沒告訴我。”
江雲龍:“那麼,他在經濟上有問題嗎?”
陳美蘭:“江廳長,這個我可以保證,別看小向有點摳,但他很少沾錢,據我所知,他連自己每月多少工資都不清楚,而且和社會上的交往也很少,不象有些人,三天兩頭的出入各種樓堂館所。”
江雲龍:“嗯,我是擔心他的親朋好友,他們向家在濱海是個大家族,家庭成員衆多,他自己不出問題,但不能保證他的家庭成員吧。”
陳美蘭:“這個……這個我倒沒太注意,不過,我們發現小向很少回家,他家裡人也很少來找他,據我所知,小向參加工作後,他們家裡有過約法三章,家庭成員不會影響他的工作。”
江雲龍:“這就好,這就好嘛。”
陳美蘭:“江廳長,小向他……是不是,是不是……”
江雲龍:“噢……你別誤會,我不是說小向有問題,他太年輕了,經驗不足啊。”
陳美蘭:“江廳長,您是不是,是不是聽到什麼了?”
江雲龍:“哈哈……小陳同志,不要太敏感嘛。”
陳美蘭:“我知道,小向得罪過一些人,難免會有人背後議論他。”
江雲龍:“對,這很正常嘛,俗話說,哪個人前不說人,哪個背後不被說,就象你小陳同志,工作再怎麼認真謹慎,不照樣有人議論嗎。”
陳美蘭:“江廳長,您說得對。”
江雲龍:“小陳同志,小向太過年輕,你要好好的幫助他啊。”
陳美蘭:“是,我們互相幫助。”
江雲龍:“不是互相幫助,是你要管住他,督促他。”
陳美蘭:“江廳長,我記住了。”
……
向天亮收起錄音筆,皺起眉頭,傻傻的望着天花板。
“哎,你怎麼啦?”陳美蘭小聲問道。
“他媽的。”向天亮先罵了一聲,然後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從昨天下午到現在,我遇到的全是蹊蹺事啊。”
“蹊蹺?什麼蹊蹺呀?”
向天亮先把他遇到的事,包括昨天和江雲龍廳長的見面,都告訴了陳美蘭。
陳美蘭思忖着道:“我怎麼覺着,好象……好象沒什麼蹊蹺的吧。”
向天亮起身下牀,點上一支菸後,在房間裡來回踱起了慢步。
“陳姐,我們來捋捋啊……昨天晚上的兩件要,一是我和咱們的老領導高興見面,二是下套讓高堯和焦春鑽,這兩件事與我所說的蹊蹺無關,咱們先放在一邊。”
“嗯,我同意你的分析,這兩件事基本上是你主動挑起的。”陳美蘭點着頭。
向天亮說道:“還有兩件事要確認,一是江雲龍廳長調離東江,二是江雲龍廳長通報的那個情報,我認爲應該是事實,沒什麼可以懷疑的地方。”
陳美蘭又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江雲龍廳長調離東江省的事,今天上午已經傳開了,如果不是事實,不會傳得這麼快的,只是上面還沒有正式宣佈而已。”
“現在,我來說說蹊蹺的事,第一,江廳長一到清河就找我,帶着我去市警備區,一方面當着我的面通報案情,卻又遮遮掩掩,另一方面卻沒有對我佈置具體任務,這很反常,我幫他辦過不少事,他從來沒有這樣過,第二,他讓我陪着在清河江邊坐了一會,言談之間,除了他調離東江省的事,似乎並沒有談什麼,而我總感覺,他心裡還有什麼話沒說出來……上述兩點聯繫起來,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彷彿江廳長對我掩瞞了什麼。”
陳美蘭微笑着說道:“小向,你的感覺好象一直都相當的準確。”
“第三,高堯市長找我談話,他的表現也很反常,咱們昨天晚上那麼耍他,可以說,只要把他和焦春的事往外散播,完全可以讓他名譽掃地,但是,從他的臉上和話裡,居然聞不到一絲怒火,不僅如此,他還有三個反常舉動,一,他很爽快的批給我六百萬,要知道全市一年的預算外資金總額不過才三四千萬,他爲什麼那麼大方,二,他承諾以後不再搔擾你,根據狗改不了吃屎的道理,他這不是騙人嗎,三,他主動要求和我交朋友,純屬是上天摘星星,不可能嘛。”
陳美蘭道:“也許,他是怕我們揭露他和焦春的事吧。”
向天亮搖了搖頭,“不可能,他們的醜事要是暴露,那設局製造他們醜事的我不也跟着完蛋嗎?”
“也對,你繼續說。”
“第四個蹊蹺,是我從市府大樓出來後,接連遇上餘中豪和肖劍南,這兩個傢伙的脾氣秉性我最瞭解了,可是,今天卻都和以前大不相同,都來找我,都不談正事,都說想我了,都在打着哈哈……總之,當這兩個傢伙坐在我車裡的時候,總覺得氣氛怪怪的。”
“還有嗎?”
向天亮繼續說道:“第五個蹊蹺,就是江廳長找你,他的話你不覺得很蹊蹺嗎,你都說是怪事呢,第六個蹊蹺,也是最蹊蹺的,是餘中豪對我撒了謊,他的那個秘書肖凱歌,就是肖子劍的兒子,餘中豪說肖凱歌在廳裡值班,可是手機關機,人不在值班室,同事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你說肖凱歌是在值班嗎?還有,我剛剛在樓下大廳,肖子劍明明看到我送在那裡,卻居然視而不見,這不應該是他平常對我的態度啊。”
陳美蘭想着,俏臉忽地變了,“難道說……”
正在這時,向天亮的手機響了。
接通手機不過三五秒鐘,向天亮眉頭一皺,一屁股跌坐到牀沿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