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亮不得不佩服盧海斌,儘管他有時候有點傻,比方說,留着書稿當寶貝,但他還是有頭腦的,藏在天花板上的書稿被發現被燒燬,他居然“一語中的”的直接將懷疑矛頭對準了向天亮。
同時,他也有點佩服自己,他早就預料到,同是縣委常委,盧海斌不如肖子劍可靠,肖子劍對自己的支持是無條件,也是徹底的,而盧海斌一開始就有點搖擺,既非心甘情願,又是利益交換。
向天亮在櫃子裡偷着樂,盧海斌把自己形容爲裝在風箱裡的老鼠,他還真說對了,他這不是兩面受氣,而是兩頭受氣。
當然,向天亮現在擔心的還是怎麼離開,將近一米八的個頭,捲縮成一團,也是活受罪啊。
但盧海斌沒有停止說話的意思,他的情緒正被他自己的想法所左右。
而賈惠蘭心裡正急得不行,向天亮在櫃子裡備受煎熬,她是心疼得很,但她還是要“引導”盧海斌發泄,自己的丈夫她太瞭解了。
賈惠蘭:“老盧,什麼叫‘裝在風箱裡’呀?”
盧海斌:“你還不明白嗎,本來書稿在姜建文那裡,我頂多是受他一個人擺佈,現在又多出一個向天亮,你叫我以後聽誰的幫誰的?”
賈惠蘭:麼說,向天亮幫你拿回書稿是幫錯了。”
盧海斌:“你不懂,這是政治。”
賈惠蘭:“老盧,你少拿政治說事。”
盧海斌:“退一步說,向天亮幫我拿回書稿,我在人事調整中支持了他,我們互不相欠。”
賈惠蘭:“既然是互不相欠,那你就沒必要耿耿於懷了。”
盧海斌:“幼稚,你以爲向天亮有這麼好心嗎?”
賈惠蘭:“我看他是好心的。”
盧海斌:“好心?向天亮這小子,壞得很呢。”
賈惠蘭:“他壞在何處?”
盧海斌:“你別看他年紀輕輕,滿臉堆笑,其實是爲人狡詐,心狠手辣,這書稿是他幫我拿回來不假,以身作則道他就不能留一手嗎?”
賈惠蘭:“留一手?他當初要留了一一手,幹麼今天又要來燒燬呀。”
盧海斌:真以爲他燒燬書稿了?”
賈惠蘭:“是呀,我親眼看到的,廚房裡到處是灰燼呢。”
盧海斌:“他要是燒一部分,而留下了大部分,你會看得出來嗎?”
賈惠蘭:“這個……我倒看不出來,但向天亮不至於吧。”
盧海斌:“婦人之見,我看向天亮就是這麼做的,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先是好人,後做歹人。”
賈惠蘭:“你是說?”
盧海斌:“他只要保留部分書稿,以後就能隨時用來要挾我。”
賈惠蘭:果真是這樣,那不如當初就燒掉。”
盧海斌:“你又錯了。”
賈惠蘭:“什麼錯了?”
盧海斌:“早知今不如讓書稿繼續留在姜建文那裡。”
賈惠蘭:“爲什麼?”
盧海斌:“還是那個道理,書稿留在姜建文那裡,我頂多受他一個人支配,現在多了一個向天亮,我以後無所適從啊。”
賈惠蘭:“老盧,姜建文沒書稿了,以後對你應該沒有威脅了吧。”
盧海斌:“你又太天真了,萬一在書稿這件事上,姜建文也留了一手呢?”
賈惠蘭:該怎麼辦呢?”
盧海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現在啊,他們兩邊鬥得正狠那。”
賈惠蘭:“老盧都知道了?”
盧海斌:知道是在我身邊保護我嗎?”
賈惠蘭:“誰呀?”
盧海斌:“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肖劍南,他就扮成我的司機,暗中還有他帶來的幾個手下。”
賈惠蘭:“他們,他們真煞費苦心呀。”
盧海斌:“據肖局長說,姜建文僱了人,一心想奪回書稿,可能會不擇手段,所以,由他來保護我,你的身邊,應該是向天亮在暗中。”
賈惠蘭:“下午向天亮救我的時候,已經跟我說過了。”
盧海斌:“但是,我覺得沒有這麼簡單。”
賈惠蘭:“怎麼,難道還有其他的原因?”
盧海斌:且肯定有。”
賈惠蘭:“你怎麼知道的?”
盧海斌:“我好歹也是縣委常委,當然有我的消息渠道。”
賈惠蘭:是什麼原因呢?”
盧海斌:“我聽說,向天亮和邵三河潛入姜建文家,拿打開他的保險箱,在拿走書稿的同時,還同時拿走了姜建文的不少重要東西,包括錢。”
賈惠蘭:可能嗎?”
盧海斌:“我本來也懷疑,但現在看來,不僅可能,而且可能。”
賈惠蘭:“爲什麼?”
盧海斌:“向天亮和邵三河都是厲害角們請來一個和自己相當厲害的肖劍南,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他們的對手非常厲害,說明姜建文在孤注一擲,這就反過來證明,姜建文有足以致自己於死地的東西,正落在向天亮的手裡。”
賈惠蘭:“老盧,如果正象你所說的,他們兩邊鬥得你死我活,你不能就這樣夾在中間呀。”
盧海斌:“你說怎麼辦?”
賈惠蘭:“選擇。”
盧海斌:“選擇?你要我怎麼選擇?”
賈惠蘭:“那還用說嗎,誰值得你信任,你就向誰靠攏。”
盧海斌:“我看他們哪一邊都不值得信任。”
賈惠蘭:就選擇強者唄。”
盧海斌:“誰是強者?”
賈惠蘭:“目前來說,我認爲是向天亮他們。”
盧海斌:又錯了。”
賈惠蘭:“我錯了?”
盧海斌:“對。”
賈惠蘭:也許,也許是我不瞭解情況吧。”
盧海斌:“從表面上看,你說得沒錯,現在是向天亮這邊強大,咄咄逼人,姜建文那邊是處於弱勢,處處被動。”
賈惠蘭:“表面上看不懂。”
盧海斌:表面上看,現在的縣委常委會,副書記陳美蘭、組織部長肖子劍、政法委書記邵三河、統戰部長黃磊和武裝部長許賢峰,都幾乎有一半的人在支持向天亮,而剩下的人裡,除了我,書記張衡和縣委辦主任高永卿一夥,縣長陳樂天和紀委書記徐宇光密不可分,姜建這則是自顧不暇。”
賈惠蘭:“這不是強弱分明麼。”
盧海斌:“副書記陳美蘭是上面派來鍛鍊的,說不定哪天拍拍屁股就走了,組織部長肖子劍不是帥才,難成大器,政法委書記邵三河不會玩政治,頂多是個干將,統戰部長黃磊和武裝部長許賢峰的年齡都快到點了,說不定明後年就要退下來了,你說他們強在哪裡?”
賈惠蘭:說得有道理,那另一邊呢?”
盧海斌:“書記張衡和縣委辦主任高永卿,縣長陳樂天和紀委書記徐宇光,看着是兩個團體,但現在姜建文有求于徐宇光,兩個人正在聯手,這麼一來,書記張衡和縣長陳樂天就有可能聯手,一旦書記張衡和縣長陳樂天真正聯手,他們就能由弱變強。”
賈惠蘭:“張書記和陳縣長真會聯手嗎?”
盧海斌:“據我得到的消息,徐宇光和姜建文已經聯手,張書記和陳縣長目前還沒有聯手,但聯手的趨勢相當大。”
賈惠蘭:“所以,你憑此判斷,就猶豫不決了?”
盧海斌:“不光是這些。”
賈惠蘭:“還有什麼?”
盧海斌:“還有,最主要的還是張書記和陳縣長兩個人。”
賈惠蘭:“他們?他們又怎麼了?”
盧海斌:“你還看不出來啊,以張書記的年齡、能力和關係,他能往上升嗎?”
賈惠蘭:“夠嗆,我看他頂多再當幾年一把手,就原地靠邊了。”
盧海斌:“陳縣長呢?”
賈惠蘭:“他連張書記都不如,頂多等張書記退了以後,他頂上去幹幾年而已。”
盧海斌:“那你想想看,未來三五年內,濱海縣是誰的天下?”
賈惠蘭:“正常情況下,還是張書記和陳縣長的吧。”
盧海斌:“那你說,是張書記和陳縣長強,還是向天亮那班人強?”
賈惠蘭:“這麼說來……還是,還是張書記和陳縣長強了。”
盧海斌:“你再想想,在未來三五年內,我有可能離開濱海縣嗎?”
賈惠蘭:“不能,同時你也不想。”
盧海斌:“那你說,我待在濱海縣,能和一把手對着幹嗎?”
賈惠蘭:“你不敢,當初李璋當縣委副書記的時候,你跟着他與張書記對着幹,僅僅是跑跑龍套而已,真要是讓你和張書記對着幹,就等於雞蛋碰石頭。”
盧海斌:“所以,歸根結底,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賈惠蘭:以你很糾結了。”
盧海斌:僅於此。”
賈惠蘭:“你哼什麼呀?”
盧海斌:“還爲了你。”
賈惠蘭:怎麼啦?”
盧海斌:“你和向天亮走得太近了。”
賈惠蘭:又來了。”
盧海斌:“別以爲我是書呆子,我什麼都不知道。”
賈惠蘭:“你知道什麼了?”
盧海斌:“我戴着眼鏡,四隻眼睛,看得清楚着呢。”
賈惠蘭:“老盧,你又胡說八道。”
盧海斌:和章含好得不得了,章含是哪種女人,我還不知道嗎?”
賈惠蘭:你不要污辱我的朋友。”
盧海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賈惠蘭:“放屁,你這個醋罈子,我懶得跟你嚕嗦了。”
……
只聽得賈惠蘭起身出去了。
盧海斌頓了頓腳,也跟着離開了臥室。
向天亮大喜,機不可失,得趕緊溜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