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走了……”秋小邪喃喃失聲道,站在原地如同石化,而在她內心則是一股深深的不安。彷彿一件本來無論如何不會失去的東西,突然的,很突然的就沒了,徹底失去了蹤影。
在這一瞬間,跟宣太明從認識到現在的回憶,如同流水一閃而過,平淡,溫馨,歡笑,悲傷,難過,感動,撒嬌,生氣,一幅幅跟宣太明生活的記憶在腦海中前所未有的清晰起來。在此之前,這些記憶秋小邪壓根都不會去回想,直到此刻,覺得失去了,才猛然清晰起來。
原來,我身邊,曾有一個能讓我笑,能讓我哭,能讓我感動,能讓我悲傷,卻始終一點一滴,容忍我的嬌蠻,容忍我的撒嬌,容忍我的調戲的人。
可是,他走了……因爲,傷了他……
任性不是錯,任性到傷害一個默默無聲陪伴你的人,便是罪……
“嗚~~太明……”秋小邪彷彿一個被丟棄了的小女孩,哇哇大哭着,在服務員愕然的目光下,呆呆的一步一步的朝着房裡去。
躲在房裡嗚咽了好久,秋小邪忽然覺得很孤單,比遇上宣太明之前,還要孤單……她忽然想起,上次自己想起姐姐的事難過,就是宣太明無聲的陪在一旁——雖然,宣太明一句話沒說,但那時的她卻出奇的沒有孤單。
而現在,空蕩蕩的不止是房間,還有身邊,本該嬉皮笑臉的一張笑臉。
“太明~~你在哪……”秋小邪捂着胸口,心裡酸楚氾濫,一顆心隱隱作痛。
猛地,秋小邪彷彿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起手機,飛快的翻出宣太明的電話。抹了把臉上的淚痕,秋小邪強迫自己擠出笑臉,笑比哭還難看,抽搭搭道:“我好好道歉,他一定會原諒我的,太明最好了,嗯,一定會原諒我的。”
宣太明出了白雲賓館,外面涼風一吹,微微有些涼意,裹了裹衣服,宣太明望着燈紅酒綠的城市,忽然覺得一股陌生,一股無端而來的落寞。
人來人往的喧囂,似曾相識的陌生,那麼熱鬧,那麼擁擠,爲什麼還覺得孤單?
腦海裡鑽出跟秋小邪相識的最初場面,那個連火花塞都找不到,卻傲嬌說自己天天騎摩托車的大小姐,那個明明心裡在說,王八蛋,你快幫我啊,嘴上卻在說,哼,我的事不用你管的小丫頭,想到這裡,一股悠遠,一股陌生,一股溫馨,一股……遙遠……撲面而來。
宣太明失神的回憶着,臉上不經意流露出淡淡的溫馨微笑“秋小邪,我喜歡你,喜歡你的聰明和任性,喜歡你的撒嬌和嬌蠻,喜歡你笑嘻嘻的樣子,喜歡你黏着我的樣子……”
“可是……小邪,對不起了,原諒我的自私,在希望破滅後,我自私的決定享受接下來的兩個月,給自己的生命創造最後的快樂……對不起,沒能救你……我的女神,秋小邪……”
就在思緒漸漸飄遠,就在倍感孤單時,一個陌生的電話響了。
“喂,你好。”宣太明情緒很低落,聲音也顯得有氣無力。
那邊沉默了片刻,旋即發出一道令宣太明猛地一顫的聲音。
“呀!弟,你是被人搶了饅頭?還是丟了內褲?難道是被女人搶去了貞.操?”聲音很好聽,真的很好很好聽,彷彿一團棉花,軟綿綿的,很醉人,然而,說出的話,卻讓宣太明在震驚之後,腦門佈滿了黑線……
我飛到了火星的姐,你終於被外星人放回來了!老爸的信都發出了三個月,你纔出現,環遊世界也才88天吧?
“宣太衣,你終於從棺材爬出來了!”宣太明咬牙切齒的竭斯底裡的咒罵,眼中卻波光閃動,激動的膿着鼻腔:“姐,我想你。”
那邊沉默之後,化爲柔聲一嘆:“我也想你。”
“姐,你現在在哪?爸說你早出來了,爲什麼還不來?”宣太明揉了揉酸酸的鼻子。
“我在東山。”宣太衣柔柔道。
“啊?已經在東山了?在東山哪裡?”宣太明驚喜交加。
“在洪武區。”宣太衣輕柔道。
“什麼?就在我們這區?你在洪武區哪裡?”宣太明更爲興奮了。
“北航大道。”宣太衣聲音明顯高了一分。
“什麼?北航大道?我就在這裡!北航大道哪裡?姐,你站着別動,千萬別動!我過去找你!”宣太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邊快步走着,一邊東張西望。
“就在你腳旁邊……”宣太衣的電話聲音陡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宣太明身旁一道真人的聲音。
宣太明僵了僵,艱難的轉過身,低下頭,在他的腳下,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年輕女人,蓬頭垢面的躺在地上,有氣無力的咒罵:“臭小子~你再不來,你姐就餓死啦……”
宣太明腦海中如同奔騰過了一萬隻草泥馬,石化在那裡一動不動,呆呆望着眼前的女乞丐……這是我姐?
此時此刻,宣太明只想說:
火星人,你把她帶走吧……你們放錯人了……
愣在那足足一分鐘,宣太明才終於以活吞一萬隻廁所飛出來的蒼蠅的大毅力說服自己,這個女乞丐就是自己的親姐,宣太衣!
“姐快餓死了……有吃的沒?”宣太衣餓得渾身發抖,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
“就一個蘋果,吃了回棺材吧,別出來嚇人了,姐。”宣太明毫無表情的自包裡摸出一個紅蘋果。
“我要滿漢全席。”宣太衣瞧都不瞧蘋果。
宣太明面無表情的回答:“滿漢全屍的材料在你面前,想吃那一塊,隨便,你弟有這個覺悟。”
“烤全牛也行。”宣太明一家徹底貫徹了容易滿足的美好良習,宣太衣退了一步。
宣太明淡淡道:“你當牛的話,我不介意搬柴禾。”
“雞腿總有吧?臭小子,明明我這麼容易被滿足!”宣太衣退到了底線。
宣太明依舊一副麻將臉:“好,買雞腿,雞瘟死得快,我好送你回去。”
“你狠!”宣太衣咬牙切齒的抓過蘋果,惡狠狠咬了一口。
宣太明一屁股坐下來,扯了扯宣太衣躺着的墊布“誒誒,讓讓。”
“幹什麼?你姐就這點家當,還想打劫你姐?”宣太衣兇狠狠道。
“今晚跟姐睡。”宣太明簡短而堅定道。
宣太衣兩眼水汪汪,異常感激:“我的好弟弟,不枉費我把你拉扯大,知道疼姐了,陪姐露宿街頭。”
“嗯,誇獎了——不睡大街的話,我也沒地方可以去,我無家可歸。”宣太明繃着死人臉淡淡道。
宣太衣登時惱了,一把揪住宣太明的衣領:“什麼?你說你連住的都沒有?你姐千山萬水,萬水千山的來投奔你,你居然連住的都沒有……嗚嗚~~你姐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
正這時,宣太明電話又響了,一看居然是秦珂的。
“給你十秒鐘說話,給我一個不現在就整死你的理由。”宣太明淡漠道。
秦珂那邊冷汗直流,怎麼一上來就是火藥味呢?
“宣指導員,是這樣,我有個朋友有一套別墅,他移民了,這套房子空下來沒人住,我想問問宣指導員,你現在有住的嗎?”
宣太明想到去見左衛名時,左衛名還給秦珂的鑰匙,原來是別墅鑰匙。
看了看身邊的宣太衣,宣太明淡淡點頭:“開車來接我。”
掛了電話,宣太明默默站起身:“你弟住別墅,姐,你不嫌棄的話……繼續住馬路邊吧……”
“臭小子!敢甩掉你老姐?我粘死你!”宣太衣一掃病態,丟掉只咬過一口的蘋果,生龍活虎的站起來,三下五除二就跟上了宣太明。
宣太明低着頭,默默走了三步,忽然一個猛地轉身,抱住了跟上來的宣太衣,強裝淡定的臉上,此刻滿滿都是驚喜,從未流過眼淚的宣太明,卻不知道爲何,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姐,我想你,想你,非常想你,一直想你……你爲什麼現在纔來?”
宣太明說不清楚,這份想念從何而來,在沒有宣太衣消息時,甚至他都想不起他姐這個人來,但是,當宣太衣的消息出現,他發自靈魂深處的爆發出濃濃的思念,彷彿,很久很久很久之前,就在想念某個人……
宣太衣彷彿早就知道宣太明會抱住她,噙着淡笑早已張開了雙臂,臉上帶着柔和的笑意,聲音更是動聽得如同能將人的心化掉,抱着宣太明的頭,柔柔道:“弟,姐也想你,一直,一直都在想你。”
“嗯。”宣太明擦了擦不知爲何出現的淚水,點了點頭,擡起頭,深深注視着宣太衣那雙污垢掩蓋不住的如同清泉的眼睛,深情款款道:
“姐,你該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