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婕妤笑道:“錢叔叔,我們就是想壓一壓價格,你幫我們把時間拖一拖,酒樓一天天的虧本,我們談起來就相對容易一些。”
不過,錢坤也是在官場滾了幾十年的老狐狸,對於顏婕妤如此輕描淡寫的說法自是不肯輕信,一個瀕臨倒閉又面臨拆遷的小酒樓,就是把價格壓得再低,擠出來的油水對於財大氣粗的擎天置業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因此,錢坤可以斷定,秦達明絕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這“簡樸寨”酒樓一旦落到了秦達明的手裡,再要想和他談拆遷恐怕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錢坤輕輕地笑了一聲,說:“顏小姐,‘簡樸寨’馬上就要拆遷了,你們把它收購過去,難道還打算將來換成門面在商貿圈裡做餐飲嗎?我想,擎天置業的房地產業務如日中天,恐怕暫時還沒有想要轉行的想法吧。”
“呵呵,錢叔叔,那倒沒有。”顏婕妤飛了秦達明一眼,又柔聲細語地說:“沿江商貿圈規劃要做的是大型超市和商場,旁邊開一家小餐館豈不是大煞風景嗎?其實,我們的想法也很簡單,政府拆了一處再給我們在別的地方置換一處,這也是拆遷補償可以考慮的一種方案吧。”
顏婕妤的說法倒也沒錯。
對於東大街開了門面的住戶,有點還願意繼續做生意,不願意接受房屋的補償,是考慮在其他地方補償相同面積的門面房。所以,李德林他們非要強調他家開了窗戶賣雜貨也是門面房,其目的也是想要換個地方繼續開一家真正的雜貨鋪。
錢坤雖然還是不相信擎天置業會爲了幾間門面房而勞民傷財地大動干戈,但是,他不打算拐彎抹角地浪費時間,便直截了當地問道:“請問,擎天置業又看中了哪個地段呢?”
“呵呵,錢叔叔,我們想換下新建路上的那棟歐羅巴‘爛尾樓’。”顏婕妤小嘴一碰,把“爛尾樓”三個字說得非常的輕巧。
新建路緊挨着人民廣場,歐羅巴是這條路上一棟八層樓盤的名稱,是早期一個有着外資背景的開發商開發的項目,按照原來的規劃,應該建到二十八層,沒想到樁打下去,發現了一條暗河。當時錢坤作爲城建局的代表參與了調查,最後還處分了地質勘探方面的幾個技術人員。
這下開發商慘了,必須追加投資。
怎麼辦?
只好貸款。
建設銀行貸了款,工商銀行貸了款,國家銀行的款貸了,地方銀行的款也貸了。
根據地質條件,房子只能建八層,建好了卻賣不出去,原本二十八層的成本要分攤在八層樓上面,銷售價格一下子比周邊的房價高出了好幾倍,所以,一開盤就砸了,一套也賣不出去。
開發商就要死要活地賴上政府了,上躥下跳地到處申訴,當時國家對外資企業很重視,時任的市領導沒辦法就和開發商協商把歐羅巴回購了,之後市裡的主要領導換了好幾屆,沒人願意擦這個屁股,歐羅巴就這麼荒在新建路上了,把銀行的貸款全壓住了。
錢坤對這個情況也想當清楚,他聽了顏婕妤的話,卻把頭轉向了秦達明,說:“我記得市裡爲歐羅巴開了很多次會,可沒有誰敢說是‘爛尾樓’。秦老闆,你說呢?”
窗戶紙已經捅破了,秦達明再不開口就不行了。
錢坤的意思很明顯,是不想和纔出道的顏婕妤談,而要和能當家的秦達明談。
秦達明笑道:“呵呵,錢指揮,婕妤剛剛參與公司的業務,對幾十年前的事不清楚,隨口說說罷了。”
錢坤說:“秦老闆,你既然盯上那個樓,就應該知道歐羅巴的來龍去脈了。”
秦達明說:“大致知道一點兒,是很早的開發商蓋的樓,結果砸在手裡,樓也就黃了,後來政府收購了,就一直無人問津了。”
錢坤說:“那你知道,銀行爲什麼不收回去拍賣嗎?”
秦達明說:“真要是拍賣了,虧損的大窟窿就暴露出來了,這裡面牽扯到不少老領導,所以拖到現在,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錢坤大笑起來,說:“哈哈,秦老闆,既然你知道這是一個燙手的山芋,那你還盯着它幹嗎呢?”
秦達明沉吟了片刻,還是道出了其中的原委:“錢指揮,歐羅巴作爲一個樓盤是肯定賣不出價錢來的,但是,新建路緊挨着人民廣場,地域價值已經今非昔比了,如果擎天置業能趁這個機會把它拿過來,投點兒錢好好收拾收拾,開一家大型的娛樂休閒中心,生意保管火爆。”
錢坤不得不佩服秦達明的商業頭腦,人民廣場娛樂產業已經形成了氣候,新建路與之毗鄰,交通卻比人民廣場方便得多,歐羅巴按二十八層設計還有一個大型的停車場,開娛樂休閒中心的條件也非常優越,加上秦達明在市裡的背景,生意火爆是完全可以預期的。
錢坤苦笑着說:“秦老闆,你這個想法真是不錯,說得我都有點動心了,只可惜,歐羅巴那個樓非比尋常,我說了也不算啊。”
“想賺錢就不能怕事情難辦,該找哪兒我會去找哪兒,一點點解決就是了。”秦達明進一步攤牌說:“至於歐羅巴的事,我就是想請錢指揮幫着說句話,畢竟拆一處再補償一處也算合理合法。趁這個機會,政府把這個包袱甩了,說得好聽一點,這也是我這個市人大代表在爲政府分憂嘛。”
“秦老闆不僅想着自己賺錢,還想着替政府分憂,真是人民的好代表啊。哈哈,”錢坤笑完了,又說:“既然秦老闆認準了那是一個金礦,我想,打歐羅巴主意的人也不會在少數吧。”
秦達明馬上聽出了錢坤的意思,他在開始討價還價了。
“錢指揮,你的眼光真毒哇,一眼就看出那是個金礦。就是因爲盯的人不少,我纔來請錢指揮幫忙,把拆遷的進度控制好,讓我有時間來慢慢斡旋,花最小的代價合理合法地把歐羅巴拿到手。”
錢坤虛情假意地說:“秦老闆,其實你可以找市領導疏通疏通,免得讓我們具體辦事的爲難。”
“錢指揮,你這就多慮了。”秦達明笑眯眯地說:“說實在話,我這人辦事還是有些分寸的,很多的事情能不驚動市領導就儘量別去驚動市領導,我一直認爲,把問題解決在基層,也就是替市領導排憂解難了。錢指揮,你看我說得對不對呢?”
“那是,那是。”錢坤附和道。
這句話其實是給錢坤吃了顆定心丸,秦達明說不驚動市領導,實則是向錢坤暗示,他已經找過市領導了,市領導指示要把問題解決在基層。
是啊,市領導不能什麼事兒都出面打招呼批條子,那不僅容易出現紕漏,日後還可能會被對手作爲違反決策程序的突破口。
看錢坤一直沉默着不說話,秦達明又加了一句:“錢指揮,我是個生意人,知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想好了,這個樓拿下來之後,你佔10%的股份,現在隨便掛在誰的名頭上,保證退休之後過給你。”
錢坤揮了揮手,說:“秦老闆你這麼說就太客氣了,我們最大的心願就是能把拆遷工作順順當當處理好,儘量把各方面的要求都落實到位,別出亂子就行。”
秦達明又順口提出了另外的要求:“錢指揮,這東西大街的拆除還得有人幹吧,合適的時候關照關照我們擎天置業。”
“好說,好說。”錢坤打起了哈哈。
秦達明沒有再說話,只是繼續勸錢坤喝酒,因爲他知道,自己剛纔的話已經起作用了,錢坤已經咬住了“股份”這個餌,同意幫他控制拆遷進度,落實歐羅巴這棟“爛尾樓”的事了。
這頓飯吃得有點累,但錢坤卻認爲物有所值。
以錢坤對秦達明的瞭解,歐羅巴到了他手裡每年沒有上百萬的利潤他纔不會費這麼大的勁兒去折騰,那麼,按10%的股份來計算,那一年就有上十萬,而且是退休之後再過給自己,風險相對也降低了很多。
這種收益大風險小的飯局,一天吃一頓的話,那該是一筆多大的收入啊!
不過,錢坤還是覺得這遠水解不了近渴,手頭上要花錢的地方還多着呢,沒點現鈔收入怎麼過得下去?
這其實也是錢坤結婚以來的一個難言之隱,那就是怕死了家裡那隻非常兇悍的母老虎,以前工資獎金髮現金,錢坤還能攢點小金庫,後來全部改爲打到卡上,每一分錢的收入都有明細賬。執掌家庭財政大權的母老虎認定,只要控制住錢坤的經濟命脈,就可以控制得住錢坤的那條命根子。
只可惜,母老虎打錯了算盤,男人總有那麼點逆反心理,家裡的母老虎管得越緊,外出尋找溫柔的慾望就越強烈。
錢坤不僅在城建局要伺機揩一揩女下屬的油水,還勾搭上了一個半老徐娘的情人,命根子的享受一點兒也沒有耽誤。
當然,這些活動都是需要資金支持的。
活動資金從哪裡來?
牌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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