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邢謂東辦公室出來到自己辦公室,也不過就短短十多二十米,可就這短短不到一分鐘時間內,走道里但凡碰到姜雲輝的,無不讓到一旁,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姜書記”。
姜雲輝剛到任第二天,就硬生生的扳斷了樂書記的一條臂膀,這份能力,讓他們實在不敢對這個年輕的市委副書記心生小覷,而這幾天,新來的姜書記,更是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熱議的話題,不論是他的出身背景,還是私生活,都是衆人所關心的,而有關他的各種小道消息更是滿天飛,都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但有一天,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這個新來的姜書記,真的很年輕,年輕得令人嫉妒,在這個論資排輩熬資歷的國度裡,三十歲還一事無成,混不上副科的人比比皆是,三十歲不到的市委副書記,自然是個不可複製的奇蹟。
而姜雲輝也是微笑着點頭示意,雖然這些人他幾乎全都不認識,卻不妨礙他展現他親切的笑容,威嚴不是靠整天板着臉來表現的,邢謂東是因爲工作性質的緣故,許多時候不得不黑着臉,可姜雲輝不用,他相信,每個人心中都有桿秤,領導的權威不是掛在口頭上的,而是要通過實際工作一點一點的深入人心。
剛回到自己辦公室,鄭國旭就眉飛色舞地上前來彙報道:“姜書記,剛纔樂書記的秘書打電話來,說樂書記晚上想請姜書記您吃飯,算是補昨天缺席的歡迎宴。”說話的時候,很是有些揚眉吐氣的快感。
以前衆人對他客客氣氣的,可他卻能感受到一種難以逾越的距離感,就好像他和姜書記是根本就不受歡迎的人,這讓他心裡一直都覺得很是憋屈難受,一肚子的氣卻找不到地方發。
可今天常委會一開,情況頓時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原本門可羅雀的辦公室立刻是熱鬧非凡,不少人找着各種藉口前來彙報工作,得知姜書記沒在的時候,那失望之色是溢於言表,同時又殷切地拉着鄭國旭說話,噓寒問暖的,搞得鄭國旭一時間都有些不適應了。
昨天自己還有些覺得姜書記太軟弱了,堂堂市委常委,被一個辦公室主任騎到了頭上作威作福,居然都不知道反擊,可到了現在他才知道,原來所有的一切早就在姜書記的掌控中,就連市委書記都發出了善意的信號,不也說明了姜書記在樂書記心目中的分量已然大不相同了嗎。
想着姜書記在舉手投足間就剪滅了一個隻手遮天的市委副秘書長,鄭國旭不由就是一陣興奮和激動,更是爲昨天誤會了姜書記而羞愧不已,當秘書的,誰不想跟着一個能力強,有背景有前途的領導,領導官路亨通,自己也才能跟着平步青雲。
“哦,知道了。”姜雲輝卻沒有鄭國旭那麼激動,就彷彿這是最平常不過的,根本就不值得大驚小怪,這份淡定和坦然,也令鄭國旭是欽佩不已,他甚至不自覺的將姜雲輝視作了自己的偶像,言行舉止下意識地模仿姜雲輝。
“對了,你去安排一下,明天我們去市公安局看看。”鄭國旭剛要出去給樂安民的秘書賀秋鵬回話,卻又被姜雲輝叫住了,吩咐道。
鄭國旭心頭一喜,姜雲輝要出去視察自己領地了,昭顯自己的主權了,而他自然也樂得有面子,就說道:“那我馬上通知市公安局!”
姜雲輝卻擺擺手,說道:“不用通知,明天我們就隨意去看看!”
鄭國旭就明白了,原來姜書記是想微服私訪,不想驚動市公安局,其實也只有這樣才能看到最真實的情況,否則領導看到的,都是被粉飾過的光鮮外表,當然,能當上領導的,也不是容易被矇蔽之人,只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那我去借輛車,明天也好用。”鄭國旭就說道。
姜雲輝點點頭,或許是昨天吃到苦頭的緣故,今天一大早,姜雲輝配車的事情就已經落實好了,司機也選定了,是個老實巴交的小夥子,看起來少言寡語的,見到自己也有些拘束,只不過既然是微服私訪,那能不開自己的車最好,免得這裡剛出門那裡就得到消息了,還叫什麼微服私訪。
見到鄭國旭興沖沖出去的背影,姜雲輝不由就頗有些可惜,其實他這個人蠻不錯的,爲人機靈,也很會察言觀色,倘若不是鄭源的緣故,留在身邊也不錯。
翻看了一會兒桌上政法委以前的文件,這些文件都是鄭國旭整理出來的,雖然整理和分類的方式還顯得有些稚嫩,不過看得出來他還是用了心的,也算是個可塑之才,只要以後不誤入歧途,應該是能有所作爲的。
隨即姜雲輝又笑笑搖頭,人家以後有沒有作爲,自己瞎操什麼心啊,有一個省委組織部部長的大伯,只要不犯什麼原則性錯誤,鄭國旭今後的發展,是完全可以預期的。
從一疊文件中突然翻出一封舉報信來,姜雲輝看了幾眼,就皺起了眉頭。
舉報信是匿名的,用打印機打印出來,根本就看不出筆跡來,這種舉報信,一看就知道是屬於那種廣撒網的,想必不光是給政法委郵寄了,所有相關部門,包括市委書記和市長處都少不了,而這種舉報信也是最沒用意義的,絕大多數都是一些捕風捉影的東西,根本就沒處去查,反倒是經常用着官場裡打擊對手潑髒水的手段。
而像這種舉報信,各個部門很少會去認真閱讀,大多都置之不理,累積多了乾脆就當廢紙處理,姜雲輝順手也想將它擱置在一邊,可卻陡然間又覺得有些奇怪,這封信不僅是拆開過了,而且沒有被當做廢紙處理掉,反而是夾在一疊文件裡,必定有所不同。
出於好奇,他將舉報信抽出來一看。
信是舉報市公安局副局長王睿華的,信裡寫到,王睿華在擔任市公安局副局長期間,收受大量賄賂,充當黑惡勢力的保護傘,並在許多娛樂場所中佔有乾股,在他的包庇下,湖嶺的黑惡勢力猖獗,黃賭毒氾濫,因爲他事先通風報信,省市兩級多次組織的打黑掃黃行動都收效甚微,而許多犯罪分子,即便被抓了,在他的干涉下都很快就得以釋放。
信中還列舉了許多的事例,比如說王睿華經常出入娛樂會所、某派出所在巡邏時抓捕了幾名嫌犯,可前腳剛押回去,後腳他的電話就打來了,勒令放人,一個年輕氣盛的警察不服,頂了他幾句,不久後就被他找隨便了個藉口開除了……
大量的事例都很詳實,許多甚至將人名都羅列出來了。
看完之後,姜雲輝眉頭不由就皺了起來,這麼詳盡的舉報,想必是公安局內部知情人士乾的,這封信既然能放在這裡,想必前任政法委書記也仔細看過,可爲什麼卻沒了下文,是已經內部處理了,還是捂蓋子了,亦或那時候前任的李書記自己都被火燒了屁股,壓根兒就顧得上,而自己,又是否能以此爲突破口,打開市公安局的口子。
看着這封信琢磨了許久,姜雲輝將其摺好,放進了抽屜裡。
以前姜雲輝總是有些不明白,領導幹部做事情爲什麼那麼磨磨蹭蹭的,明明是明擺的事情,還要左思右想,前怕狼後怕虎的,看着都替他們着急,可等他站到了如今的高度,才赫然明白,作爲領導,必須要慎言慎行,因爲他的一言一行,或許都會造成極爲嚴重而且無法彌補的後果,倘若都像愣頭青那樣腦袋一熱就能什麼都不管不顧,也就算不上是一個成熟和合格的領導了。
因此,在沒有徹底搞清楚問題之前,就如同在華天大酒店所聽聞到的東西一樣,他都準備先埋在心底,然後逐一去了解和落實。
辦公室門被輕輕推開,鄭國旭又走了進來,輕聲彙報道:“姜書記,市公安局的孫局長來了!”
“哦,請他進來吧。”姜雲輝就擡起頭說道,算算時間,他也應該來了,否則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想必就算他心裡再不舒服,也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很快,一個身形略胖的中年男子就走了進來,西裝革履的,臉上掛着笑:“姜書記您好,早就盼着您來了,您來了我們也纔有主心骨!”
姜雲輝笑笑,“呵呵,孫局長快請坐。”心裡卻有些納悶,像陸明強就喜歡穿一身警服,感覺又有氣勢又有型的,當了管委會副主任都很少穿便裝,而孫杰看起來卻似乎更鐘情西服。
別小看了這穿衣的習慣和風格,在很大程度上能體現出一個人的性格特徵來,他卻不知,原本以前孫杰也是穿警服的,可自從有望成爲政法委書記後,他就開始穿西服了,拿他的話來說,是要逐漸習慣,以後當政法委書記了,總不能還一直穿警服吧。
卻沒想到,原本十拿九穩的事,卻會因爲姜雲輝的到來而雞飛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