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天執手裡捧着東西,擡高手臂用衣袖擦了擦汗,推門走了進去,房內陳設簡潔素雅,很符合一名修仙者的風格。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位年輕的修仙者,神色淡然,眼睛反射出一層瑩然的光芒,自然流露出一種超脫的漠然。
武天執見多識廣,知道眼前這位自然是東涯城的定海神針——林仙師無疑。上前深施一禮,口呼“林仙師”。態度非常恭謹。
他知道許多修爲深諶的修仙者都有駐顏的奇術,光看外表,是無法辨認出其真實年齡。所以雖然眼前這位林仙師看起來臉嫩得很,他卻不敢有絲毫的不敬。
傅玉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緩緩道,“你來找我,有何事?”
見他開門見山地問,武天執也不敢繞圈子,“前一段時間,手下人無知,衝撞了仙師,天執特來道歉。望仙師莫要見怪。”
傅玉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武天執有些無奈,若非武家的老祖正在閉關中,他何必如此低聲下氣,被人當面扇了一巴掌,還要笑臉相迎。這可是武家崛起後,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
眼下形勢所逼,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暫且隱忍幾年,等老祖出關後,再慢慢算帳不遲。
當下賠起笑臉,祭起殺手鐗,“爲表示誠意,敝府有小小禮物奉上,請仙師笑納。”說着將手上的錦盒珍而重之地捧了前去。
傅玉漫不經心地將盒蓋掀開,只見內中並排放着三隻白色的羊脂小瓷瓶,取出一隻,拔開瓶塞,放到鼻端一嗅,一股清香的藥味。
“內中蘊含二十星能量。”智腦馬上給出了數字。
傅玉臉色不禁爲之一動。
一旁察顏觀色的武天執心裡登時就是一鬆,介紹道,“三粒一級中品的凝氣丹,敝府花了十數年,才蒐集足原料,煉成一爐,如今僅剩三粒,全部奉給仙師。”
傅玉臉上出現了一絲笑容,道,“武家主有心了,區區小事,本座並沒有放在心上。”
聽他這麼說,武天執便知道這段過節算是揭了過去,大喜道,“多謝林仙師寬宏大量。若沒有其它吩咐,天執先行告退。”
傅玉點點頭,“不送。”
武天執慢慢退出門口,正要跨出去時,聽到林仙師的聲音傳來,“外面那個女人,也請武家主帶回。”
回過頭時,卻見林仙師人已經不見了,他心裡不由犯起了琢磨,卻不敢多問。
一直退到院子外,心裡還在琢磨林仙師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是個聰明人,聰明人有時就會鑽牛角尖。
心裡正拿不定主意,就見給他傳話的那個道人過來,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這次,可多虧了小兄弟。”這位小道人能跟林仙師說得上話,他自然不敢輕視。
溫德道,“武老爺太客氣了,這只是小事一樁。”他傳話,得的好處可不少,自然也是客客氣氣的。
“我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小兄弟。”見他似乎與林仙師很熟,武天執便起了請教的心思。
溫德拍着胸口道,“武老爺請說,只要不是關於林仙師的事情,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武天執心裡一驚,忙道,“雖然與林仙師有關,卻並不是打聽他的隱秘。”當下,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聽他說完,溫德就是一拍手,叫道,“哎呀。”
武天執嚇了一跳,“怎麼?”
“幸好你問了我,不然可要糟大糕了。”溫德一驚一乍地道。
“怎麼說?”武天執忙湊了過去,虛心地問道。
見堂堂武家家主,在自己面前這樣低聲下氣地請教,溫德的虛榮心一下子膨脹了起來,人變得有些飄飄然,幸好還殘留着一些理智,神秘地道,“在半年之前,那個院子還是光禿禿的一片。現在卻變成這般模樣,你可知道是誰在打理?”
“是……那……她?”武天執“那個賤人”差點脫口而出,幸好急時收口。
“正是。”溫德重重地點頭,“整個道觀都知道,她已經在院子裡住了半年了,沒出過院門一步。你說林仙師對她怎麼樣?”
想起她的身份,還是自己的兒媳婦,武天執喉嚨有些乾澀,“想必……想必是……非常喜歡的。”
溫德“嘿嘿”一笑。
“那爲什麼,仙師他會讓我把她帶走?”武天執又有些想不通了。
“哼哼。”溫德神秘地道,“你想啊,她的身份,有點那個。堂堂一名仙師,若是傳了出去……”
武天執終於明白了過來,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敢情,林仙師他說的是反話,只是礙於名聲,做不出強搶女子的事情。若是自己冒冒失失地將人帶走,那可真是徹底將他給得罪了。到那時纔是悔之莫及。
驚出了一身冷汗之餘,他心中慶幸不已,一個勁地給溫德道謝,決定回去後再補上一份大禮。
見武天執匆匆離開,溫德嘿嘿一笑,小步向林仙師的院子跑去。
“事情辦妥了?”屋內,傅玉揹負着雙手,問道。
溫德恭敬地應道,“都辦妥了。”當下將兩人對話的過程說了一遍。
“你做得不錯。”傅玉轉過身上,眼神頗爲嘉許。
溫德臉色脹得通紅,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高高在上,連武天執都要巴結討好的仙師,居然稱讚自己,一時之間,只覺得林仙師讓他做任何事情,也是心甘情願。
“你去把她喊進來。”傅玉道。
“是。”溫德大聲應了一句,走出門外。
不一會,那個依然穿着那身大紅鳳袍的少女走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傅玉的面前,小臉通紅,“仙師……”
“你可以走了,到你想去的地方。”傅玉背對着她,淡然道。
“我不走,我要留在仙師的身邊,求仙師成全。”砰砰的磕頭聲傳了過來。傅玉眉頭一皺,他怎麼可能收留一個來歷不明,而且會給他帶來麻煩的人。
“你有兩個選擇,一,你自己離開這裡,二,我把你送回武家。”傅玉的話中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仙師……”嬌弱的哭泣聲響了起來。
門外,溫德咬着嘴脣,欲言又止。
“明天早上,若還被我看見你,我會親自將你送去武家。”說完,傅玉走回房中,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對着那道緊閉房門,少女哭得聲嘶力竭,不知哭了多久,知道他的決定無可挽回,便抹去眼淚,砰砰砰一連磕了九個響頭。才用發麻的雙腿掙扎着站了起來。
“其實……”溫德一直站在門口,見她出來,正想要說什麼。猛然一聲暴喝響起,“你閉嘴——”震得他耳朵嗡嗡作響,哪裡還敢再說。只是將身上所有的錢都搜了出來,塞到她的手裡,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跑走了。
第二天,傅玉起來的時候,院子裡空無一人。
望着那些奼紫嫣紅、競相開放的花朵,臉上浮現一絲微笑,一個連她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女的悲慘命運,被他給改變了。至於以後會如何,就看她自己了。
人生,總是充滿希望的,自己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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