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
《蘇州河》的拍攝臨近尾聲。
婁葉的這部悽美愛情電影,給甘韜的最大感受,就是正常的睡眠時間變少了。
他沒有周公子的演技天賦,沒有太多的表演經驗。
爲了不拖累劇組進度,爲了能達到導演的要求,他只能在夜深人靜時一次次回憶劇本,幻想劇情。
然後在拍攝前一天就勾勒出戲中人物的走位、表情,和該有的情緒。
《蘇州河》的中心角色是周訊扮演的牡丹、美美,屬於他個人的鏡頭不多,臺詞也是寥寥幾句,甚至沒有躲在幕後,由婁葉親自講出的獨白多。
戲份少,臺詞少,讓他在做足功課後,能勉強跟上劇組進度。
他的努力沒有白費,婁葉對他和周訊在影片中的表現很滿意。
對周訊婁葉是讚不絕口,認爲她是個很有靈性的女演員,對他則是以鼓勵爲主,兄長般的給出“去學習表演,學習臺詞”等個人建議。
白渡橋上的羣演全部到位,開拍前,他揉着赤紅的雙眼,跑去和張強打了個招呼,要不是張強,他都接不到這部戲。
張強看見他高興的很,以前手下的羣演,如今電影中的男主角,這得多有面子,擴大羣演大軍不在變得困難,因爲甘韜就是活生生的宣傳。
張強接過煙,笑意盎然的問他:“電影上映的時候給我打個招呼,我組織人去電影院給你捧捧場。”
白渡橋下的河岸邊,他裹了裹戲中的毛領秋裝,頹廢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長長的呼出陣煙:“電影院看不了,你得買碟看。”
張強在他旁邊坐下,不解道:“爲什麼,不上映怎麼賺錢?”
他撓了撓頭:“導演說審覈過不了,直接去國外參展。”
在具體的他也搞不清楚。
《蘇州河》是部獨立電影、地下電影,所謂的獨立電影,就是不經過電影局審覈,或審查未通過,就私自拿到國外參展的影片。
獨立電影的拍攝資金多來自於境外、私人企業、或導演自籌。
這年頭,幹這事的導演多的很,何況是桀驁不馴的婁葉,估計在電影籌備時,婁葉就想到了現在這種情況。
至於怎麼賺錢,他是真搞不明白,和他也沒什麼關係。
張強調侃道:“那你可不能像小燕子一樣火遍全國咯。”
他失笑:“你想多了。”
《蘇州河》的影響力和《還珠格格》可比不了,而且就算要比,也是周訊比趙微,他算哪根蔥!
總而言之,《蘇州河》對他的最大幫助,是在某些特定導演面前露了臉,讓他明白演戲是什麼樣的,他以後要怎麼提高。
並且宣佈正式出道!
入行並有着衆多娛樂圈記憶的他,對自己的未來算是有了一份打算,對人生目標也重新定了位。
首先,就是讓相對普通的家庭過的在富裕一點。
這方面,他相信自己只要不犯渾,周易在捧着點他,隨着名氣漸長,他能輕鬆做到。
畢竟,只要有了名氣,娛樂圈算是個容易賺錢的地方。
其次,就是讓重來的人生過的充實一點。
倒也不是說要拿多少獎,有多大名氣,只要能有二三部膾炙人口的作品,他就覺得滿足了,覺得沒白來一次。
兩人天南地北的聊了兩句,眼見橋上已經佈置的差不多,他起身道:“我上去了。”
白渡橋上,婁葉瞅着他赤紅的雙眼,問道:“能抗住不?”
這場戲是說牡丹發現馬達欺騙了愛情,欺騙了她,一路狂奔到白渡橋,然後跳進蘇州河,後面馬達跳水救人的鏡頭。
婁葉再三的詢問,搞的他都沒了自信,硬撐道:“應該沒問題,我水性挺好的。”
他水性確實不錯,10多歲的那會,就敢光着屁股,頂着浪從老家灌溉渠的這頭游到那頭,那可是上百米的寬度。
婁葉比劃着雙手:“這可有幾十米高,不是開玩笑的。”
說完,對勾着腦袋向橋下看去的甘韜道:“不行就找個替身,或者特技演員。”
他撇嘴:“你拉倒吧!”
一起相處了快兩月,劇組有沒有錢多少能看的出來。
他一個男主角換來換去就那麼兩套戲服,有一套還不知從哪淘換來的,臭的沒辦法,是他自己帶回去洗的,至於戲服最多的周訊,有好多都是她本人的衣裳。
白渡橋上,牡丹睜着那雙大眼,對叫喚的馬達道:“馬達,我會變成美人魚來找你的。”
攝影師王昱的鏡頭轉向了蘇州河,牡丹無影無蹤。
這個危險鏡頭,婁葉很重視,還特地幫他叫了個:“三,二,一,開始!”
鏡頭隨着馬達彎曲的身影一躍而下。
“嘶!”
剛入水的甘韜倒抽了口氣,三月的水太涼了,即使有心裡準備,還是冷的他一哆嗦。
估摸着王昱的鏡頭還停留在水面,他憋着氣往下又潛了一節,才爬上等待在水面的小船。
換好衣服後,他擦拭着溼漉的頭髮問婁葉:“沒問題吧,我可不想再跳一次。”
婁葉道:“不用。”
牡丹成了人們口中的美人魚,消失幾年,再次出現的馬達,成了人們口中的神經病,逢人就問有沒有看到牡丹,有沒有看到美人魚,直至遇見和牡丹長得一模一樣的美美。
三月中旬的一個午後,《蘇州河》在周訊沙啞的獨白中結束全部拍攝。
車墩影視城中的仿白渡橋上,王昱大聲叫喚着:“都過來,照合相啦!”
可能是境界不夠,《蘇州河》沒能讓甘韜入戲太深,沒讓他出現離別的不捨,倒是身旁,摟着他腰的周訊哭的稀里嘩啦。
他一陣恍惚,這還是以後的那個,個子不高,卻神采飛揚的四大花旦之一的周訊麼!
合照結束,他和王昱抱在一起時,開玩笑道:“王哥,以後想着點我!”
王昱拍着他的肩:“那你來京城吧,京城的機會更多。”
他不置可否的搖搖頭,京城太大,虎踞龍盤,沒有他這個小人物的落腳之地。
臨走時,婁葉再次提醒他:“你是有天賦的,找個學校系統的學學基本表演,尤其是臺詞!”
他誠懇的回道:“嗯!”
婁葉一幫人帶着器材北上,只剩下需要回出租屋收拾東西的周訊。
她道:“陪我走走吧!”
不知名的大道上,眼看天都快黑了,他不由急道:“到底去哪?”
周訊說出個匪夷所思的地方:“我想去外灘看海!”
他無語:“你想累死我啊!”
這裡到外灘將近50公里,真要騎自行車過去,非得把甘軍的這輛破車整散架不可。
他商量道:“明天陪你去成不成?”
後面沒有任何迴應,他無奈的向着前方蹬去,也不知道走的方向對不對。
暮色深沉,萬籟俱寂。
外灘這個以後人滿爲患的海灘,迎來了累成狗的甘韜,和年紀比他大了好幾歲,如今卻如同一個雀躍小女孩的周公子。
瘋跑一陣後,拖了鞋的周公子,依偎在他肩頭,看着大海,呢喃的問他:“如果我消失了,你會像馬達那樣找我嗎?”
他不言,得到的就是周訊對他腰間的一捅咕。
他於是應道:“會啊!”
她又問:“會一直找嗎?”
他道:“會啊!”
她繼續:“會一直找到死嗎?”
他沒回答,反倒在內心嘀咕了句:“婁葉說的沒錯,周訊真的入戲太深!”
他岔開話題:“有點冷,回去吧。”
她起身提溜着鞋子,站在他面前,乾淨利落道:“走吧!”
周訊的反應讓他措不及防,愣了下,急忙起身道:“走。”
周公子是凌晨離開的,聽到隔壁動靜的他,沒有起身相送,以後天南地北,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