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遲心底咯噔一聲,雙目眯起,凝望半空中那位急促高呼的李天驕。
對方的行爲,不符合歷史!
歷史上,這一戰雖的確是少主勝,且獲得了狐美人,但那位李天驕從未低頭,而是回到學宮將這一切化作動力,閉關嘗試突破自身境界。
但可惜,直至一個月後死亡,也未成功。
可現在,出現了不同的情況。
鍾遲不知曉是不是歷史上的確發生此事,是後來人將其改寫,以至於自己不知曉細節。
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
少主的伴讀,只有他一個。
所以此刻少主的回答,就至關重要。
若點頭,則歷史必定被改。
若拒絕,一切迴歸原本的走勢。
這一幕,使得鍾遲也都心底思緒翻騰。
“這位李天驕,大概率和我一樣,都是外來者。”
“是誰都沒關係,重點是這或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看看別人如何去撬動這段歷史,以此爲路,也方便我之後參照!”
鍾遲腦海念頭飛速轉動間,遙望許青。
而此地不僅他的目光落在許青身上,鬥戰臺的所有觀衆,大都如此。
一方面是二人之間的鬥法,各自詭異,且都威力驚人。
另一方面,則是一向狂傲的李天驕,難得一見這般低頭的時候。
所以衆人都在觀望,要看看少主那裡,如何抉擇。
但許青並未立刻開口,而是目光在李天驕身上一掃,眯起眼。
他在思索。
“若歷史真的這麼容易就能改變,那麼也就沒有了意義。”
“即便我猜測大概率身處的這段歷史,只是真正歷史的一個鏡像,可……即便是鏡像,關乎仙主,那麼理論上改動也應該是難度巨大才合理!”
“所以,難度在哪裡?”
許青沉吟,目光在李天驕身上打量,眼前這位,高矮胖瘦以及其自身的行爲,都無比適合用來測試一下,歷史改動前,是否存在阻力。
而李天驕那裡,被許青這般凝望,內心頓時患得患失。
他的確是在戰前,故意說出若輸了甘願成爲伴讀的言辭。
他自然是知曉,這不符合歷史。
但這與他的憲相關。
他的憲,是迷霧。
不是常規意義上的霧,而是來自虛無,來自神秘,來自歲月。
準確的說,是來自歷史。
歷史的迷霧,就是他憲的起源。
所以,開拓自身的憲,就是對歷史的認知。
認知越全面,就越是能將籠罩在歷史裡的迷霧撥開。
進而這些被撥開的霧氣,爲自己掌握,從而使自身的憲,走的更遠。
他很清楚,自己的這條路,終點就是對真實歷史的全知。
於是,與少主的一戰,他一半是事實,一半是故意,順水推舟一般,輸給許青!
爲的,就是要有一個可以接近這位少主的身份與機會!
而爲確保成功,爲讓自己的做法看起來符合邏輯,他特意造勢,吸引大量修士到來。
如此的話,衆目睽睽之下,自己輸了後,選擇低頭,也就合理了。
畢竟,此地的人,都是見證者。
而他的這位宿主,也很重承諾。
這是他依靠宿主的身份,按照歷史的走向,唯一的一次接近少主的機會。
故而對他無比重要。
“這段歷史裡,有兩個人物是重點,一個是極光仙主,一個就是這位少主,只有在他們身邊,纔可以完
整的瞭解這段歷史,以及被隱匿的內容。”
“且事關仙尊,當年對外所說的叛道被鎮殺,如今來看,定存端倪!”
“不然的話,這極光仙宮也不可能在此番開啓中,第四層突然成爲這前所未有的過去時光!”
“這明顯,是要將一些秘密敞開……就看能否找到了。”
“所以,想要知曉全部的歷史,想要獲得足夠的認知,就需要留在一個人的身邊,如此纔可以看的更全面。"
李天驕心底喃喃,望着許青,等待答案。
但可惜,他沒有等待許青的回答,卻等到了一道從遠處天空,呼嘯而來的驚世長虹。
此長虹猶如天地間最絢爛的筆觸,劃破長空,留下一道永不褪色的痕跡。
帶着無盡的威嚴與力量,彷彿是天道最原始的怒吼,又似是世間最深沉的嘆息。
驀然臨近。
萬物爲之顫抖,仙宮內的山川河流,皆黯然失色。
直至長虹消散後,化作一道挺拔的身影,走入鬥戰臺。
現身的一刻,鬥戰臺上所有觀衆,無不起身,向着來人恭敬一拜。
“見過真君!”
來者,正是極光仙主的四弟子。
這位第四真君,聲名赫赫,他的前半生,充滿了傳奇色彩,其幼年早慧,善棋局,一次偶然的機會,被極光仙主關注。
二人下棋五局,仙主勝四敗一。
嘆其不凡,故收爲親傳弟子。
而這位真君,也不負仙主栽培,在修行上亦展現出非凡的智慧與才情。
以超乎常人的資質,配合無比努力的認真、以及敏銳的洞察力和非凡的創造力,被仙宮認可。
同時,其性格也溫和,接人待物,都讓人如沐春風。
故而在仙宮內,被衆人所善。
此刻紛紛拜見。
許青也是含笑,在宿主的記憶裡,對於這位,印象極好,二人之間的私交也是密切,且對方很多時候,都如親哥哥一般,對宿主很是寵溺。
所以眼看對方到來,許青笑着開口。
“四師兄,今日怎麼有空,來了這裡?”
第四真君先是向着衆人含笑,微微點頭,隨後轉頭望着許青,神情帶着如哥哥般的溫和。
“小師弟,師尊爲你的事情,外出尋聘禮,臨走前叮囑我對你看管一番,不讓你繼續惹事。”
說着,第四真君笑着搖頭,一副無奈的樣子。
“不過在我看來,無論你惹了什麼事,師兄都可以幫你撫平,所以我重點留意的,是不讓一些別有目的之人,帶着惡意接近。”
“比如……李天驕。”
第四真君說着,語氣變得冰冷,目光變得凌厲,如劍一般,落在李天驕身上。
只是一眼。
李天驕渾身一震,倒退開來,只覺得身魂在這一瞬劇烈震盪,甚至有一種自己的意識,要被排斥出所在身
體之感。
這一幕,頓時就讓李天驕這裡面色一變。
他是真切的感受到了,眼前這位第四真君,明顯具備了剝離自己之力。
“小師弟,你的伴讀,是師尊指定的,不好再多一個。”
第四真君收回目光,神色恢復溫和,望向許青。
“尤其是一些用心不明者。”
“畢竟再有一個月,就是師尊輪值星環,此過程中難免會有一些別有目的之修,試圖來接近你。”
“所以,李天驕,你好大的膽子!”
“現在,立刻滾回學宮,罰你閉關三十年,以儆效尤!”
第四真君淡淡開口。
他的目光,他的話語,給了李天驕巨大的壓力,此刻忍不住再次倒退,甚至有種窒息之感,想要說些什麼,也都說不出來。
許青聞言,笑着點頭,並沒有去強行阻攔。
一方面是這點歷史的波瀾,還無法真正撬動時空。
另一方面,是許青的收穫,已足夠。
第四真君的出現,有心看無心下,其目的與意義,一目瞭然。
另一方面,也是這李天驕自身,明顯已膽怯,失了鬥意。
若是自己強行,有些無名。
於是許青欣然點頭。
“四師兄說的有道理,是我疏忽了。”
第四真君聞言,臉上笑容越發溫和,擡手間取出一壺酒,遞給了許青。
“昨日讓人去宮外的天玄城,你最喜歡的那家酒鋪,打了一壺天露,這東西一個月只有一壺,我想着你被師尊責罰,過了購買的時間,所以去買來,正要給你送去。”
許青聞言,神采飛揚,一把接過,笑着道謝。
第四真君一樣微笑,正要開口。
可就在這時,一旁的鐘遲,眼看李天驕被震懾的失去了機會,他心底也有不甘。
他還想看看對方撬動歷史的結果如何,甚至還想着如何能獲得對方的憲。
若就這麼的去閉關,太過可惜。
所以他心底飛速衡量,此刻已有決斷。
“這第四真君,若不是外來者,我如何言辭都沒關係,而反之,他如果是外來者,我就算是沉默,以後也終究會面對,甚至也有可能,我的身份對他來說,已不是隱秘。”
想到這裡,鍾遲忽然向許青那裡,輕聲開口。
“少主,這位李天驕倒也有趣,戰前氣勢洶洶,言辭輸了願爲伴讀百年,如今卻默不作聲的,一副灰溜溜的樣子,什麼重諾之名,無稽之談罷了。”
“小的一會就將此事傳遍學宮,讓人知曉這李天驕的可笑!”
鍾遲話語一出,許青立刻感受到了時空的波瀾。
而第四真君猛地轉頭,目光冰冷,看向鍾遲。
與此同時,被震懾的李天驕,聽聞此話,其目中露出一抹掙扎,而後似豁了出去,驀然止步,轉身向着許青那裡,竟直接跪拜下來。
“還請少主,全我名聲,李某認賭服輸,若今日就這麼離去,心中有結!”
其話語迴盪,使除許青外,無人能感應到的時空波瀾,在這一刻,更強烈起來。
第四真君心底一沉,剛要開口。
許青已笑了起來,一副很不在意的樣子,隨便的說了句。
“倒也有些道理。”
“不過做我伴讀,此事不可能,你若真想完成承諾,去我的萬獸園,飼養靈獸一百年吧。”
說完,許青望向第四真君。
“四師兄,你看這樣如何?”
第四真君露出啞然之意,笑着搖了搖頭。
“也罷,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去處理,此事……就依你了。”
說着,他目光看似隨意的掃了掃鍾遲,邁步間,離開此刻,踏入虛無,漸漸不見蹤跡。
許青表情從始至終,都是含笑,此刻望着第四真君離去的方向,心底的猜測,已證實了大半。
“這位,定是外來者!”
“而他的做法……有些意思,阻止所有改變歷史的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