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三十分,班機準時降落在大屋市國際機場。
大屋市位於日本國本州島中南部的平原之上,南臨海灣,地處日本首都東京與另一個大城市京都之間,號稱“中京”。面積不大,僅僅三百多平方公里,人口近三百萬,比較稠密,是日本國第四大城市,自稱是日本中部地區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
大屋國際機場位於半島之上,算是個海上機場。
當下代表團一行,拿着簡單的行李,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之中,緩步向機場出口而去。
代表團有一名正式的日語翻譯,是京華市外事辦派來的,加上劉偉鴻的秘書高尚和蕭瑜情,一共有三人精通日語。此外還有白川一雄的翻譯金小姐。
代表團的同志,大都很平靜,倒是金小姐興奮異常,東張西望,嘴裡發出驚歎之聲,不時與白川一雄嘰裡咕嚕的說上幾句,自是在大讚日本國是如何的先進,如何的了得。白川一雄臉上便露出矜持之色,往往金小姐嘀咕了好一陣,他才愛理不理的點一下頭。
實話說,白川一雄在明珠機場的時候,心情就不是那麼好。主要是源於唐新宇的態度。當劉偉鴻給唐新宇引介白川和另外兩名日本人的時候,唐新宇的神情比較傲然,居高臨下和他們握了一下手。就算金小姐緊着在一旁介紹了白川紙業的雄厚實力,唐新宇依舊滿不在乎。
十億日元的投資,在當時的寧陽,固然是個大數目,但在唐新宇眼裡,確實不咋的。
白川心裡有數,他的公司和唐新宇所在的香港遠信集團,確實沒有多少可比性。白川紙業株式會社,在大屋市的造紙業界固然堪稱巨無霸,但撐死也就是一家地方企業。
香港遠信集團,卻是國際大企業。
商業界,也是很講究等級的,而且比較森嚴。
只是白川在寧陽的時候,處處被人捧着,連劉偉鴻對他似乎都很客氣。白川的自我感覺,就不是一般的良好。冷不丁的碰上唐新宇這個牛人,白川就憋了一肚子氣,還沒處發散!
本來遠信集團的高級副總裁,就有這個牛皮哄哄的本錢。人家此番來日本,是收購日本公司來着!
無論在哪裡,有錢的永遠都是大爺!
白川心裡不爽,也只能憋着。
很快,來到了出口處,一大堆人舉着各式牌子,在迎接客人。其中一個製作精細的牌子尤其顯眼,上面用漢字端端正正寫着“熱烈歡迎香港遠信集團高級副總裁唐新宇先生一行蒞臨日本”。
舉着牌子的,乃是一名雙十年華,青蔥嬌嫩,衣着相對比較暴露的漂亮女子,臉上有着日本女性特有的謙卑表情。
十來名西裝革履,裝扮齊整的日本男子,整整齊齊地排在這個招牌之後,昂首挺胸,目不轉睛地盯着迎面而來的人羣。
唐新宇和他的隨員緩步走上前去,站在舉牌子的日本女人之前,微笑說道:“我就是唐新宇!”
那日本女子顯然不明白唐新宇說了什麼,卻還是深深一鞠躬,清脆地“哈依”了一聲。她身後站在第一位的中年日本男子,立即舉起手裡的照片看了一眼,隨即滿臉堆笑,朝唐新宇深深鞠躬,嘴裡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大串日語。
隨行翻譯馬上告訴唐新宇,這位日本男子,就是他們本次前來收購的某家日本公司的社長,他和他的職員熱忱歡迎唐副總裁大駕光臨日本國。
“謝謝!”
唐新宇微笑說道,氣度儼然。
“哈依!”
十來名日本男子又是一齊深深鞠躬,態度之恭敬,無以復加。
高尚緊緊跟在劉偉鴻身邊,擡頭四處張望,在歡迎的人羣之中搜索,好不容易纔有所發現,低聲對劉偉鴻說道:“書記,大屋市國際交流課的人在那邊!”
大夥循聲望去,在一大堆林林總總的牌子之中,找到了高尚所言的“大屋市國際交流課”,一名三十幾歲的日本男子,舉着一張普通打印紙,上面寫着密密麻麻的日本文字,歪歪曲曲,方塊不像方塊,字母不像字母,鬼畫符一般。這日本男子身邊,還站着一個差不多年紀的日本女子。
高尚又說道:“這是大屋市派來迎接我們的代表,上面寫着歡迎京華市市長助理劉偉鴻閣下率團前來大屋市進行友好訪問。”
劉偉鴻尚未開口,一旁的外交部亞洲司厲處長便有些不悅地“哼”了一聲。
大屋市方面,未免太怠慢了。
雖然說京華代表團的規格不是很高,劉偉鴻的正式職務,只是寧陽區區委書記,但既然出訪日本國,那就代表着京華市政府的臉面。如今大屋市僅僅派了這樣兩個人前來機場迎接,還弄了個如此簡單粗糙的歡迎牌(如果那也能叫歡迎牌的話),輕慢之心,躍然而出。
厲處長是頗有外交經驗的人,見此情形,自然大爲不滿。只是當着大夥的面,卻是不好發作,萬一鬧將起來,他也有責任。
另外還有兩名男女,站在舉牌的日本男子身邊,神情頗爲尷尬,一時之間,不知是何等樣人。
劉偉鴻不動聲色,點了點頭,說道:“小高,你去和他們交涉!”
原地站住了腳步。
代表團的成員,也隨之停了下來,個個臉露不愉之色。
“是。”
高尚答應一聲,大步上前。
蕭瑜情已經舉起相機,對着那個日本男子和“歡迎牌”,咔嚓一聲,按下了快門。新聞記者的職業敏感性,讓她本能地覺得這中間有貓膩。
高尚走到那個日本男子之前,嘰裡咕嚕地和他交談起來,隨即,就領着那對日本男女和旁邊的兩名年輕男女,向劉偉鴻等人走了過來,在不遠處站定。
“野村先生,這位就是我們劉偉鴻書記!”
高尚朗聲向日本男子介紹道。
日本男子望了劉偉鴻一眼,臉上露出驚詫之意,然後微微鞠了一躬,說道:“書記閣下,您好!”
劉偉鴻微微頷首,淡然說道:“你好!”
野村隨即擡起頭來,嘰裡咕嚕地說了一通日語。
高尚翻譯道:“劉書記,野村先生說他是大屋市政府國際交流課的主任,這位女士麻衣小姐是他的同事,他倆奉池田二男市長之命,前來迎接我們代表團的。”
劉偉鴻說道:“謝謝!”
野村再次向劉偉鴻鞠了一躬。
劉偉鴻的眼神向另外兩名年輕男女望去。
那兩名男女,看上去都在三十歲左右,一般的西裝革履,裝扮齊整,見劉偉鴻的眼神掃過來,那名男子便微笑說道:“你好,劉書記,我是沈泰峰,大屋市總領事館領事。這位是我的同事謝紅,副領事。我們奉總領事之命,前來迎接劉書記和京華的同志們!”
“你好,沈領事!你好,謝領事!”
劉偉鴻微笑着和兩位領事館的同志打了招呼。
厲處長便即說道:“沈領事,這是這麼回事?”
言下之意,自然指的是日本方面的怠慢了。
沈泰峰認得厲處長,駐日本國大使館和日本各大城市總領事館的外交官員,業務上歸外交部亞洲司指導,聽厲處長問起,沈泰峰臉上露出尷尬之色,低聲說道:“厲處長,這是大屋市政府方面的安排。我們也向他們提出過抗議,但他們不予理會。”
不待劉偉鴻和厲處長答話,蕭瑜情已經惱了,冷笑道:“這麼說日本人其實並不歡迎我們,那他們邀請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此言一出,代表團多數成員都臉上變色。
這位蕭記者,脾氣果然辣得很!
一直和代表團在一起的白川一雄連忙解釋道:“劉書記,魏區長,我想大家都誤會了。池田市長並不是真的要怠慢大家,我們日本,是個厲行節儉的國家,使用再生紙,是我們的習慣……”
你們不就是嫌市政府的歡迎牌子做得不好嗎?那是你們搞錯了,咱們一貫都是這麼節儉的,不像貴國,地大物博,浪費得起。
“這樣節儉,也未免太過分了吧?這是基本的禮節問題!”
冷不防的,唐新宇又走了過來,說道,語氣很不以爲然。既然和劉偉鴻同機抵達大屋市,唐新宇自不會先行離去。眼見小日本怠慢劉偉鴻他們,唐新宇便大爲不滿。
這些小鬼子,還真是看人下菜碟。
怎不見前來迎接我唐總裁的小鬼子,也弄個再生紙的歡迎牌啊?
哥是來砸錢的,所以你們在哥面前就裝孫子,畢恭畢敬的!
什麼玩意?
見了這般情狀,野村也知道客人不高興了,不由大感尷尬,朝劉偉鴻深深鞠了一躬,連聲說道:“對不起,書記閣下,我們不是故意要怠慢,請書記閣下多多原諒。我們已經爲書記閣下和代表團的先生女士們準備好了下榻的酒店,請大家前往酒店休息吧!”
高尚翻譯了他的話。
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在劉偉鴻的臉上,等他拿主意。
劉偉鴻點了點頭,淡然說道:“前面帶路!”
既來之則安之,倒要看看大屋市政府和池田二男,到底要玩什麼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