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邊吃邊談。”
劉偉鴻將盒飯推到邵銀燕面前,很隨意地說道。
他知道邵銀燕今天來找他,一進門便下跪磕頭,肯定也在內心做過激烈的掙扎。下跪這個動作,對於一些淳樸的百姓來說,或許不難。但對於邵銀燕這樣一個都市女姓,政斧機關的幹部,要做出來可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劉偉鴻不願意在邵銀燕面前擺出一副“救世主”的樣子,給她造成更大的心理壓力。而且,如果能讓邵銀燕將他當做可信賴的朋友,估計邵銀燕能夠提供更多比較有用的訊息。也算是一種談話的技巧吧。
“哎……”
邵銀燕連忙打開盒飯,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來。
原本她不大習慣在別人的注視下吃飯,尤其是不習慣在一個男人的注視下吃飯。不過眼下她可能是真的餓了,二來也是表示對劉偉鴻的尊重,所以吃得很香。
劉偉鴻嘴裡說的是邊吃邊聊,實際上並未如此。邵銀燕一開始吃飯,他便點起了一支香菸,慢慢抽了起來,不吭聲,也不望向邵銀燕,免得她尷尬。
邵銀燕吃得很快,不一會便吃掉了一半盒飯,歉意地一笑,說道:“謝謝劉書記,我吃飽了。”
這個盒飯是按照劉偉鴻的飯量打過來的,樓層服務員可清楚劉書記的胃口。邵銀燕能夠吃掉一半,看來確實是餓得狠了。
劉偉鴻微笑點頭,說道:“那你說說看,爲什麼你覺得你弟弟的死亡是不正常的?”
“我知道的。他們……他們想要讓我弟弟背黑鍋。很多事情,不是他做的,也推到他頭上。反正,反正他們說,這一回我弟弟肯定活不成了,會被槍斃!”
邵銀燕說着,又恨恨不已。
劉偉鴻略略點了點頭。
邵銀燕這個說法,倒是比較合理。別的且不說,單就這一回伍百達一家的案子,認真追究起來,邵明正作爲傷害和輪殲的首犯,基本上是死路一條。而這個案子,是肯定要被嚴厲追究的。不然,久安市政法機關沒辦法向上面交代。
劉偉鴻豈是好相與的?
邵明正等人在浩陽市公安局羈押多時,早就將什麼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了,鐵證如山,任何人想要包庇他,都需要面對劉偉鴻的怒火。
劉偉鴻可能就在等這個機會呢!
既然邵明正幾乎是必死無疑,那麼何不利用一下他的“剩餘價值”?將一些其他案子都栽到他頭上,一聲槍響,邵明正去見閻王,其他人便可逍遙法外了。
倒也算是好手段。
說不定,邵明正就會被久安整成最大的流氓惡勢力團伙頭子,借他的人頭向上面邀功。
諸位領導,請看看吧,咱們的嚴打可是動真格的,對流氓惡勢力團伙的首犯,絕不姑息遷就,該斃掉的堅決斃掉。
“邵銀燕,有一點我要提醒你。邵明正確實犯了很嚴重的罪行,公正審判的話,他有很大的可能被判處死刑。”
劉偉鴻緩緩說道。
他固然需要邵銀燕向他提供一些資料,卻不想利用邵銀燕的激憤情緒來獲得。這是男人的底線,更不要說劉二哥這樣驕傲的男人。
邵銀燕眼裡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點了點頭,說道:“劉書記,我知道。我弟弟是做了很多壞事,如果公正審判,他確實有可能被判死刑。但那是他罪有應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給人背黑鍋,死得不明不白……彭英安前些時候還騙我說,只要我弟弟檢舉揭發,有立功表現的話,就有可能不判死刑。現在我才知道,這不過是他們的一個陰謀,就是想利用我,將我弟弟弄回久安去,他們很害怕這個案子在浩陽審理的話,會把他們做的很多壞事都抖落出來……”
劉偉鴻微微點頭。
他相信邵銀燕這個話是真的。彭英安或者久安市的其他人,確實很害怕邵明正的案子在浩陽審理。因爲那個超出了他們的掌控範圍,變成了一個極大的“不安定因素”。萬一因爲邵明正案的審理,牽扯出許多其他的情況,久安市的蓋子,就有可能被完全揭開。這是彭英安等人完全不能容忍的。故此他們想了很多辦法,想要將邵明正弄回久安去,向省廳告狀,派薛博宇過來做“說客”和解等等。
不料劉偉鴻“油鹽不進”,壓根就不買賬。
剛好這個時候,邵明正自殺,彭英安他們算是抓住機會了,馬上鼓動邵銀燕和邵家的其他人去省委大院前上訪。策劃周詳,時間把握得恰到好處,還有剛好“路過”的省報記者,一環扣一環,可謂滴水不漏,成功地引起了省委主要領導的關注。
而劉偉鴻也終於服軟,將案子移交給了久安市政法機關。
只不過,他們能想到的東西,劉偉鴻未必就想不到。今天這個結果,可能也早就在劉偉鴻的預料之中。要想徹底整治久安的治安狀況,單單依靠一個邵明正案,是遠遠不夠的。
劉偉鴻需要更多的“炮彈”。
邵明正是他的炮彈,邵銀燕現在也是!
事情正在朝着劉偉鴻預期的方向發展。
“劉書記,我被他們騙了,我弟弟也被他們騙了,真的檢舉了很多的情況。我去看望我弟弟的時候,他還很高興地跟我說,他立功了……”
說到這裡,邵銀燕又開始抹眼淚。想着姐弟倆都被彭英安玩弄於股掌之中,弟弟更是慘死在手術檯上,邵銀燕不免悲從中來。
這樣的男人,自己居然伺候了他六年!
劉偉鴻稍事沉默,說道:“邵銀燕,你還了解些什麼情況,都談談吧。”
“好的……”
邵銀燕連連點頭,卻沒有馬上說話,而是沉思了一會,理順一下思路。實在彭英安一夥,在久安市乾的壞事太多了,她要好好理一理頭緒。
“劉書記,我們就從雲天保安公司說起吧……雲天保安公司是彭英安和沈雲天開的,法人代表是沈雲天,沈雲天的情況,你瞭解嗎?”
“你說!”
對於沈雲天,劉偉鴻現在也是“久仰大名”。不過他了解的情況,自然無需對邵銀燕說明。
“嗯……沈雲天今年三十五歲,以前是久安市體工大隊武術隊的隊員,後來當過兵,聽說在部隊是幹偵察兵的,打架很厲害。退伍之後,在單位工作了一兩年,就不安分了,組織了一些人天天打架鬥毆,後來因爲傷害罪被判了兩年刑。刑滿釋放之後,工作沒了,就變成了完全的流氓混混,現在他手下有七八十個人,大部分都是刑滿釋放的,是久安最大的團伙。”
原本保安公司有嚴格的審批程序,沈雲天這樣的刑滿釋放人員,是不可能組建保安公司的,更不可能擔任法人代表。但在久安,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這個不過是小節罷了,誰會去追究?
“沈雲天和彭英安是結拜兄弟,雲天保安公司和銀燕大酒店,是他們最大的財源,這些年,他們壞事做盡,我也記不得那麼多,我這裡寫了個材料,臨時寫的,把我能夠記得起來的一些事情,都寫下來了,請你過目。”
邵銀燕說着,從隨身攜帶的小挎包裡取出幾張材料紙,輕輕送到劉偉鴻面前。
劉偉鴻拿了起來,仔細閱看。
材料紙上的字跡比較潦草,可見邵銀燕寫得很急。她急着到浩陽來找劉偉鴻。嚴格來說,這個不能稱之爲材料,只能說是一份列表,簡單記述了彭英安和沈雲天的一些犯罪情形,就是一個大綱,沒有細節。縱算如此,也足足寫了三頁紙。
劉偉鴻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雖然他已經儘可能將沈雲天和彭英安往壞處想,但邵銀燕提交的這份“列表”,還是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深感震驚。
如果邵銀燕反映的俱皆是真實情況,沈雲天和彭英安,簡直就是十惡不赦。邵明正和他們比較而言,完全是小巫見大巫。假如邵明正要挨兩回槍子的話,沈雲天彭英安完全夠資格槍斃十回!
這還僅僅是邵銀燕所瞭解的,邵銀燕不知道的罪行,應該還有更多。畢竟邵銀燕只是彭英安衆多情人之中的一個,瞭解的情況很是有限。
差不多花了十幾分鍾,劉偉鴻纔將材料看完,雙目微眯,沉思稍頃,說道:“邵銀燕,你應該知道,這個材料,是沒有用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也沒辦法去取證啊……”
邵銀燕急急忙忙地說道。
劉偉鴻點了點頭,說道:“這樣吧,我給市公安局的夏局長打個電話,請他過來。你把你所瞭解的消息,儘可能詳細地向他反映一下。他是行家,可以給你一些必要的提醒……你不是急着要回久安去吧?”
“不用不用,我已經請了病假。”
就邵銀燕現在這個模樣,她也沒辦法去銀燕區政斧上班啊。
“這就好。”
劉偉鴻站起身來,去打電話。
邵銀燕請了病假,估計彭英安他們還以爲她躲在什麼地方養傷吧,肯定想不到她已經到了劉偉鴻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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