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最後一戰前的種種情況已經不需贅述了,因爲它和那些重要比賽之前沒什麼兩樣。唯一的區別是,今天來現場看球的球迷們大多數都沒有穿印有某某球員號碼名字的森林隊球衣,而是穿着紅色或者白色的紀念T恤。
早在唐恩召開新聞發佈會宣佈自己在賽季後肯定退休時起,諾丁漢森林的紀念品商店裡就擺上這種紀念恤。有紅色和白色兩種顏色,正面看上去還是諾丁漢森林球衣的樣子,背後的號碼卻有兩個。上面一個“12代表着唐恩執教了森林隊十二年,下面一個“12代表唐恩帶領森林隊所取得的十二個冠軍。在這兩個“12面是託尼恩的名字。
幾乎每一個經過攝像機前面的球迷們都會背身向鏡頭展示自己背後的兩個“12託尼恩的名字,然後豎起大拇指。
身爲記者的皮爾斯魯斯都穿了這麼一件T恤來現場報道比賽。
球迷們在場外排隊入場的時候,唐恩的球隊正在裡面進行熱身。
雙方球隊今天熱身的時間有些早,因爲聯賽最後一輪必須同時開球,而森林俱樂部還爲唐恩准備了一個小小的告別儀式,要在開球前舉行。只能把熱身時間往前排了。
先行入場的球迷們在看臺上忙着尋找下方唐恩的身影,他們卻並沒能如願。因爲唐恩在更衣室的門口被埃文多格蒂拉住了,根本沒有出來。
“託尼,你在更衣室裡只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哦。”埃文向唐恩叮囑道,生怕他講的興起忘了時間。“我們必須在規定時間開球,否則要被處罰地。要知道這場比賽很敏感……”
唐恩不耐煩的揮揮手,今天的埃文怎麼這麼婆婆媽媽?“我知道了,不就是聯賽冠軍之爭嗎?搞得我們主隊倒像是配角了。”
埃文嘿嘿一笑。在不少人看來,今天地森林隊確實就是配角。在他心裡,森林隊也是配角,曼聯同樣是配角,真正的主角只有眼前這位老兄一個人。
隱約聽到外面地現場廣播在提醒熱身時間快結束了。埃文向唐恩道了個別。轉身離開了。
而唐恩則回到更衣室裡等着球員們回來。再最後叮囑幾句。埃文擔心十五分鐘不夠他說。可是現在地唐恩已經不是十幾年前喜歡口若懸河做慷慨激昂演講地唐恩了。他沒什麼話要說。十五分對他來說還多了呢。
當在外面熱身地兩隊球員開始退場地時候。深紅球場上地大屏幕去掉了兩隊地隊徽和時間地顯示。黑了下來。
這個時候看臺上已經看不到多少空位了。在廣場外面地球迷們也隨着入場人數地增多而漸漸減少。還有些沒有球票地人。早早就去了附近地酒館裡。等着收看電視直播了。
待最後一名森林隊球員們離開球場。進入甬道之後。看臺上基本上坐滿。各入口地已經看不到幾個球迷了。從剛纔開始就一直黑着地大屏幕閃了一下。接着漆黑地背景上出現了一個單詞。
“HEE”(他)。
接着白色的單詞慢慢淡化消失,融入到漆黑一片的背景中。
畫面又是一閃,慢慢變亮,託尼恩的剪影出現在屏幕上。
看臺上頓時爆發出一陣巨大地歡呼聲。
畫面再淡出,接着出現在屏幕上的是託尼恩和埃文格蒂,他們兩個在屏幕正中握着手,下面地桌子上擺放着攤開的文件。這是唐恩和俱樂部第一次續約時地照片。
畫面淡出之後,黑色地背景上打出一句話:
“這是俱樂部歷史上最正確的一次簽約。”
這句話又引來了現場一次歡呼和掌聲。
當球迷們都擡頭看着球場兩端地兩塊大屏幕時,工作人員正在往清理出來的球場中運獎盃,一座又一座銀冠閃閃,造型各異的獎盃被小心翼翼地提了出來,仔細地擺放在中圈的草皮中。
這時的更衣室裡,唐恩正在告訴他的球員們這場比賽的目的。
“我昨天說的那些話有沒有騙過你們?”唐恩俯身問道。
環坐在他四周的球員們紛紛搖頭。
看到這個回答,唐恩笑了起來。“很好,聽着夥計們。這場比賽對我們來說只是一場普通的聯賽,但是對我們的對手來說,他們正承受着巨大的壓力,是一場輸不起的比賽。我們要不要高擡貴手,放放水呢?決不!多餘的話我不想說,你們都是職業球員了,我只是希望你們在進場的時候,都能擡頭看看牆壁上的那句話。”
說完這個唐恩又重複起昨天晚上佈置下去的戰術安排。他要確保每個上場的球員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我們的戰術沒什麼新奇的,老對手應該已經研究透了。但是研究透了有沒有辦法遏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唐恩攤開了手。
大屏幕上正在播放這款唐恩帶隊拿下每一個冠軍時的片段。
從第一個聯賽盃冠軍開始,一直到最後一座歐洲冠軍盃,每一座獎盃都有一個片段。
“……就算是爬!我們也要爬上去!”屏幕中是一片綠茵場,森林隊的球員們圍坐在地上,唐恩則蹲在中間。仔細看,很多球員們都十分陌生,不少人如今都快忘記他們的名字了,而鏡頭中的唐恩也十分年輕。這是20聯賽盃決賽點球大戰前的畫面,那時候隊中的不少球員在森林隊隨後升上超級聯賽之後,就離開了球隊。“輸在最後一級臺階和輸在第一級臺階沒有任何區別,都是失敗者!要贏!一定要贏!”畫面中的唐恩攥着拳頭咆哮着,他那副
感染了畫面中的森林隊球員,也感染了十五年後們。
歡呼聲和掌聲經久不息地響起。
但是讓他們更激動地場面還在後面。
屏幕上一晃,在雅典奧林匹克球場,歐洲冠軍聯賽的旗幟迎風飄揚。下一秒則是阿爾貝蒂尼用落葉球攻破AC米蘭球門的那一幕。看臺上地森林對球迷們彷彿身臨其境一樣,跟着這個球歡呼起來。他們中甚至還有人高聲呼喊着阿爾貝蒂尼地名字:“德米!德米!!”
這場比賽有一個遺憾。因爲唐恩不希望搞特殊化,他一直聲稱這只是一場普通的聯賽。所以沒有像之前那些決賽一樣,會在賽前寄球票給老朋友們。不知道那些人會不會來……
看臺上有個人拿胳膊肘碰了碰身邊的同伴:“嘿,他們在叫你呢,德米。”
“……諾丁漢森林地戰術沒什麼稀奇地,喬治德和陳堅一定是他們的中場樞紐,你們需要對他們施行貼身緊逼。我們地中後場要敢於前壓,在中場施行兇狠的逼搶,不能給他們太多地拿球空間和時間。只要能夠將他們逼得手忙腳亂,我們地勝率就會大增。”
在曼聯地更衣室裡,穆里尼奧正在對森林隊的戰術進行分析,以及佈置對策。
和外面那個歡樂地氣氛不同,客隊更衣室裡的空氣沉重到幾乎凝固了起來。大家都很安靜地在聽着主教練地話,生怕漏掉了一個單詞。
也管他們都這樣子,這場比賽對曼聯隊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這個賽季在冠軍盃和足總盃上雙線敗退,只有聯賽還能爭個榮譽。
這最後一場比賽實在是不容有失,否則本賽季可就真正是一無所有了。
他們都不知道是該說自己運氣好呢,還是不好。
最後一輪聯賽的對手是諾丁漢森林,絕對不算是弱隊。但是他們卻提前完成了本賽季地目標,現在應該是無慾無求才對。
可這又是託尼恩的告別演出啊……他的球隊能夠允許被一場失敗壞了心情嗎?
穆里尼奧可不知道他的球員們的內心在想什麼,他只是一遍又一遍重複着今天比賽中要用到的戰術,同時又給球員們減壓,讓他們別想那麼多,保持平常心,就當是一場普通地聯賽來踢。
說老實話,這麼講的穆里尼奧自己都不相信,這會是一場普通地聯賽。就算不是關係到聯賽冠軍歸屬這樣的問題,也還有另外一層原因呢。
託尼恩地最後一場比賽,他雖然人在更衣室,但是卻可以猜到外面現在正在發生什麼。一會兒還有一個專門爲唐恩准備的儀式呢。他地球員們已經接到了森林俱樂部的請求,希望到時候配合一下,在出口處列隊歡迎唐恩出場。
真是好大的陣仗!想當初弗格森退休前的最後一場比賽還沒有這樣的歡迎隊列呢……
他的球隊答應了這樣的請求,他卻是不會在隊列中鼓掌歡迎唐恩出場的。要他給唐恩列隊致敬?除非他死了!
當雙方球隊完成了賽前準備,從更衣室裡提前走出去時,看臺上方的大屏幕還在播放着有關唐恩的紀錄片。
這次換成了2006年的那場歐冠決賽。在那場比賽中,開場十八分鐘就少了一個人的諾丁漢森林還一球領先直到第七十六分鐘,最終由於體能下降明顯,被巴塞羅那連入兩球,丟掉了冠軍獎盃。那場比賽對於唐恩和他那支年輕的森林隊來說,都是一次沉重的打擊。
這次在大屏幕上的內容在此之前可從來沒有出現在任何一家公衆媒體上。
那是唐恩在賽後更衣室裡大發雷霆的錄像。
“……失敗者的恥辱印記?搞狗屎的銀牌啊!?”在公衆媒體上播放着一段內容的話,一定會進行粗口消音處理,到時候大家所能聽到的就是不斷的“”了。但是在深紅球場播放的這個版本是原汁原味的,絕對沒有屏蔽詞和消音處理。這纔是一個真實的唐恩。
“冠軍只有一個,發銀牌做什麼?賣錢嗎!?出去笑着給那些勝利者做陪襯?讓他們的冠軍看起來更光輝燦爛?像妓女一樣賣笑還賣身?!不去!巴塞羅那不是很厲害嗎?讓他們自己玩兒去!!”
接着畫面一轉,唐恩在衆多記者面前伸出手臂,豎起了三根手指。“這是諾丁漢森林俱樂部歷史上地第三座歐冠獎盃,謝謝!”
再下一秒,唐恩一臉陰沉上臺領取銀牌,然後走下來,徑直走向甬道口,在那裡他將手中的銀牌掛到了一個小球童的脖子上。做完這一切之後,他不顧在場所有人地目光,走進了甬道,消失在了大衆眼前。
看到他這麼做,深紅球場地球迷們不僅沒有覺得他們的主教練沒禮貌和風度,反而爆發出了更大的歡呼聲,還有人在鼓掌跺腳,爲唐恩地做法叫好。
他們就是喜歡這麼一個猖狂桀驁地託尼恩,換一個紳士來恐怕只能被噓。諾丁漢本來就盛產那些有蔑視權威有個性的人,從羅賓漢到布萊恩勞夫,都是他們地驕傲。託尼唐恩也不例外。不會有人對唐恩的所作所爲感到驚訝,這樣地主教練纔是他們心目中地最佳主教練。
如果沒有這種蔑視天下權威地氣勢,又怎麼可能在十二年的執教生涯中拿到十二座冠軍獎盃呢?
有人覺得他囂張?那一定是痛恨他地失敗者!
在歡呼聲中,雙方的球員們出場了,不過他們並沒有直接上場,而是在甬道兩邊排成兩隊,等待着主人公出場。
看臺上地大屏幕再次黑屏,上面慢慢出現一句話:
“
歡迎——”
看到這句話地球迷們齊聲大喊:“國王陛下!!!”
在山呼海嘯地“國王陛下”吼聲中,唐恩從甬道中走了出來。
他看到了列隊等待他地雙方球員,也看到了正在長在中圈那排冠軍獎盃後面的俱樂部主席埃文格蒂。當然,他還看到了在羅賓漢看臺上掛着的那些標語和畫像。
他舉起手向大家揮了揮。在雙方球員的掌聲中穿了過去,一直走到了中圈的獎盃前才停下來。
大屏幕上地黑屏和文字已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成功衛冕歐洲冠軍盃之後,回到城市球場,託尼唐恩地“加冕儀式”。畫面中,他披着紅色白邊地皇家大氅,高舉皇冠,面對着星光燦爛地球場看臺——那些閃爍的光芒來自相機地閃光燈。
埃文格蒂把手中的無線話筒遞給了唐恩,把他拉到獎盃後面來,然後就退了出去。
記者們蜂擁而上,在獎盃前面排成三列。第一列躺在地上,將相機抱在懷裡。
第二列單膝跪地,端着相機。第三列則站在前兩列後面,忙着架三角架。
等他們忙活完,就是一通連綿不絕按快門地聲音。
在記者們,尤其是那些躺着的記者們地視角中,十二座大小不一,造型各異地獎盃擺放在唐恩身前,還真有一種令人爲之一窒的氣勢。
等記者們拍完照片。唐恩舉起話筒,看到他這個動作,完全沒有人提醒什麼,現場就逐漸安靜了下來。之前山呼海嘯,一波接一波的歡呼聲逐漸消失,最終完全沒了。大家都在等着聽唐恩說點什麼。
唐恩本以爲自己見過了無數大場面,今天這一幕也不會讓他怎麼樣的。但是當他剛剛準備張嘴的時候,才發現有些哽咽。
他連忙閉上了嘴,他可不想讓這六萬人聽到自己帶着哭腔地聲音,那可真是丟臉丟大了。
可他還是沒有逃過去,發達的電視轉播馬上切了個特寫到唐恩的臉上。他溼潤的眼眶就這樣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看到他這個樣子,看臺上又爆發出一陣喊聲:“留下來吧,陛下!”
聽着這樣的喊聲,唐恩只是擺擺手,示意他們安靜下來。等現場再次安靜,他也穩定住了自己的情緒,對着話筒說:“謝謝……”
只說了這一句,聲音就有些不受控制起來。
唐恩這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對這裡的一切是如此留戀,竟然連句“再見”都說不出來。
這次唐恩再哽咽,並沒有人發出其他什麼聲音,他們都在靜靜地等待着。
唐恩低着頭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再次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咳嗽了一聲,說道:“謝謝你們,謝謝。”
作爲迴應,看臺上無數雙手臂在向他揮舞。
不知何時,現場的廣播中放起了當初送別阿爾貝蒂尼的那首歌,莎拉布萊曼和安德烈波切利合唱的《TIME_TO_SAY_GOODBYE》(告別時刻)。
當這首歌響起來的時候,看臺上有個人抹了抹眼角。他想起了許多年前的那段往事。
“是該告別的時刻了,託尼……”他嘆了口氣。
“我爲自己曾經執教這支球隊十二年而感到自豪與驕傲,我爲我的一生只執教過諾丁漢森林這一支俱樂部球隊而感到驕傲和自豪。不是我成就了諾丁漢森林,是你們成就了我。”唐恩向看臺上的球迷,以及那些站在一旁的球員們伸出手。
掌聲響起。
“今天這是最後一場比賽,我希望你們能夠盡情享受……”在這裡,他頓了一下。
大家都以爲他要說“享受比賽,享受足球”。
可是唐恩卻扭頭看向了另外一邊,他在人羣背後很輕易找到了穆里尼奧。他的老對手面無表情。
“……希望你們能夠盡情享受比賽的勝利。”
唐恩看着穆里尼奧笑道。
這話一出來,穆里尼奧臉上的表情果然變了一變,再也沒有剛纔的淡定從容了。
調戲了一把老對手的唐恩心情大好,這離別給他的感覺也不再是悲悲切切的了。
唐恩再次舉起手,向四周揮舞。
“九十分鐘之後,讓我們說再見!再見,夥計們!”
說完這句話,唐恩放下話筒,繼續站在中圈揮手致意。看臺上再度爆發出歡呼聲,森林隊的球員們站在一邊,看着他們的頭兒獨自享受這樣的歡呼,他們也在鼓掌。加雷斯貝爾甚至還吹起了口哨。他們現在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動力和鬥志,恨不得馬上開始比賽,然後衝上去將曼聯撕成碎片。
聯賽冠軍的歸屬?
那關我們什麼事!我們只是想要用一場勝利來給諾丁漢森林歷史上最偉大的頭兒送行!
你是勝利的化身,冠軍的代言人。這最後一場比賽,也只有勝利才能配的上你,頭兒。
唐恩已經退場,十二座冠軍獎盃也正被工作人員搬回榮譽室,記者們正回到各自的崗位,雙方球員在重新入場,而看臺上的歡呼聲也在漸漸停歇。
兩塊大屏幕上打出了這麼一行字:
只有一個託尼唐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