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恩!”一個怒氣衝衝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將他從一片混沌中震醒。
他擡起頭,迷茫的看着眼前這個帶着黑框眼鏡,謝了頂,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許多的中年老男人。這人好生面熟……
等等,這不是我公司裡的那個部門主管嗎?
咦?
唐恩左右看看,一個個被辦公桌隔起來的小隔間出現在他面前,大家都擡頭向這邊看來,在看到唐恩之後都選擇了低下頭繼續忙自己的事情。
這不是我以前上班的地方嗎?
對於這個地方唐恩可一點都不陌生。他大學畢業之後找了不少工作,最後一個穩定下來的工作就是在這裡做文案。
“你又熬夜看球了?你以爲這裡是什麼地方啊,唐恩!這是公司!不是你家牀上!”主管發現唐恩根本沒再看他,不禁勃然大怒,俯下身來對着唐恩一通怒斥。
唐恩這次倒是把頭扭向了他,但是雙眼的焦點卻並不在他身上。
他還在愣神。
……爲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這裡?我不是應該在城市球場的教練席上指揮比賽嗎?唐呢?克里斯拉克呢?還有我的那些球員,他們都在哪兒?紐卡斯爾是不是扳平了比分……
想到這裡,他突然停下了思緒。
心口還有些隱隱作痛。啊,原來都是一場夢啊……
他嘴角勾起來。
是場夢……接下來我該說“真好”,還是覺得有些遺憾呢?
喬治.伍德、索菲婭、邁克爾、加文、唐、德斯.沃克、肯尼.伯恩斯……還有仙妮婭。他們都是我幻想出來的人物,只出現在夢中。一個在中國混吃等死的小職員怎麼可能會成爲指揮一支球隊升級再冠軍盃兩連冠地超級教練嘛?一個漂亮活潑可愛的世界名模、大明星怎麼可能看上我這個一無是處的宅男呢?不是白日夢又是什麼?
什麼都沒發生,所以我什麼都沒失去。
但那種疼痛感更明顯了。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就是空蕩蕩地——
我給了你一個機會,小子。但是能不能成爲全英格蘭最棒的球星,那要看你自己——
嘿,託尼!如果下賽季我們不在超級聯賽,我不介意叫你見識見識什麼纔是鐵桿球迷!——
等我以後有錢了。我一定買下諾丁漢森林俱樂部!然後請你做終身主教練!——
在這裡長眠的是在這裡長眠的是邁克爾.伯納德和菲奧娜.伯納德最深愛的兒子、諾丁漢森林最忠實地球迷、喬治.伍德永遠的支持者加文.伯納德——
勝利!我只要勝利!我只要冠軍!除此之外,我不接受任何結果!讓他們害怕去吧!讓他們詛咒我們去吧!他們罵的越兇,那說明我們越強大!——
從英格蘭第二級別聯賽到歐洲冠軍,託尼.唐恩和他的球隊用了四年。我們彷彿在他身後看到了布萊恩.克勞夫的影子……那支光榮的球隊再次出現在我們的視野。……這不是意外,這是一場紅色風暴!諾丁漢森林,曾經連續兩年獲得歐洲冠軍盃的球隊,第三次君臨歐洲!——
真抱歉,託尼。俱樂部恐怕拿不出錢滿足你的要求了……經濟危機,我們沒錢了——
我等不及了……我愛你,託尼叔叔。我愛你。上的這一切經歷怎麼可能是做夢夢出來地?哪個夢有這麼真實的感受?
如果真的有如此真實的夢……
那麼它就不叫“夢”!
那個是真實,這個纔是夢!
唐恩猛地擡起頭,瞪着還在他眼前聒噪不休的部門主管。
“……你以爲這裡是什麼地方?你這樣的大學畢業沒幾年的毛頭小子我們隨便找!不要以爲進來了就多了不起。我告訴你,我這裡開了你一個,外面成百上千地人削尖腦袋要往你的位置上爬!一千塊錢你嫌少,七百塊錢還無數人打破腦袋搶呢!看着我幹什麼?不服氣啊?不服氣你就滾!老子忍你很久了!工作能力不怎麼樣。脾氣還不小,你們這羣年輕人越來越差勁……”
看着那張憤怒中摻雜着害怕。因爲過於激動而有些扭曲地老臉,唐恩突然笑了。
這就是夢中的自己啊……在這個老頭子手下裝了一年的孫子,因爲性格不合羣,什麼好事都沒他份,工作中處處受排擠。那些和這個老頭子搞好關係的人就可以拿更好的獎金和分成。自己辛辛苦苦一年存不下幾個錢,別人只要和上司搞好關係。一年下來就可以買輛車。心頭再多地不滿都不敢發泄出來,生怕丟了工作再找不容易。父母地期望,自己的前途,彷彿壓在他左右雙肩上地千斤重擔,叫他只能佝僂着身軀緩緩前行。
現在他才發現原來這裡根本就不適合他,他和那些正埋着頭躲在隔間中惶恐的同事們完全不一樣。他不屬於這裡,他屬於那個充滿了激情和熱血,純爺們兒的戰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勝者爲王敗者寇!
在這方寸小隔間中窩着有什麼鳥意思?再大的志願,再豪邁的氣概,以及最初的夢想……都被這小隔間箍住了,掙脫不出來。然後在無數個和這裡一樣的隔間包圍同化中,漸漸消失,不見了。找不到了,彷彿生命中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辛苦努力半輩子,攢的錢連新房中地一間廁所都買不起;有錢人的女友天天換。只要展露一下錢包中的存貨,就可以讓那些花枝招展、冷豔性感地女人們變成看見奶油的蒼蠅。而自己只能一邊看着日本AV打手槍,一邊在心中幻想上帝可以賜給自己一個妞;拼命討好上司,說着言不由衷的話語,做着違背良心與信念的事情。只是爲了在就業環境日趨緊張的現在抱住這支小小地飯碗;老一輩恨鐵不成鋼,用語重心長的口氣反覆強調你們是垮掉的一代,小一輩操着火星文很非主流地說“巳落,莪”(你們已經落伍了,這世界是我們的);在大排檔上灌着啤酒就燒烤,張嘴開罵中國足球,這就是發泄情緒的最佳辦法……
最慘的是日子過成這樣還要繼續過,不過又能怎樣呢?
三十不立,四十而惑。再回頭看,自己這半輩子都做了些什麼。留下了些什麼?這後面半輩子,自己又將怎麼辦?
低矮的辦公室吊頂叫人喘不過氣來;辦公隔間將人的思維都限定在了一米乘一米的方寸之間,超出那就是越位;白色的節能燈光把這裡所有人地臉上都映出一種瀕死的蒼白,好像失去了水的魚。
唐恩好想放聲大笑。
這就是自己曾經工作過的地方。
這就是自己差一點認命的地方。
這纔是夢!最最荒誕不經的夢!
他推開擋在面前的部門主管,徑直向外走。
差點被他推倒在地地主管在身後氣急敗壞的吼道:“你去哪兒!現在是上班時間!唐恩!你小子……你敢走出去這辦公室一步,你今天就被開除了!聽見沒有!開除!你被開除了!!”
兩百平米地辦公大廳內鴉雀無聲,只有那個老男人粗重的喘息。他可能從來都沒有罵人罵的如此聲嘶力竭筋疲力盡。好像跟那個上了年紀反而猛如虎的老婆在牀上大戰了三百回合一樣。
唐恩在門口站住,然後回頭望着可憐的部門主管。衝他笑笑:“你管我去哪兒,死禿頭。”
說完這話,他邁步走了出去,頭也不回。
“……我不知道這對於諾丁漢森林地對手們來說,是否該算一個好消息。儘管我覺得這消息讓人一點都快樂不起來……託尼.唐恩在今天下午指揮森林隊同紐卡斯爾地比賽最後。突然昏厥倒地。被送往醫院急救。目前仍然處於昏迷狀態中……”
電視上新聞主持人一臉嚴肅的播報着這條剛剛收到地消息。
畫面一轉,諾丁漢大學皇家醫學院附屬醫院門口擠滿了蜂擁而至的記者。還有出租車不停的停在這裡,從車上跳下一個又一個神色匆匆的記者。
一名白髮蒼蒼,戴着金絲邊眼睛的男人被簇擁在中間,彷彿波濤洶涌的大海上的一葉扁舟。
他揮舞着手臂,提高音量:“我們正在全力施救,目前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我不能擔保,我什麼都不能擔保!請你們把大門讓出來好嗎?對不起……我什麼都不能說,我不瞭解具體情況……我們會召開專門的新聞發佈會,但不是現在不是在這裡……”
一羣人坐在大巴車上,擡頭看着車載電視中播出的這一切,沉默不語。
這羣人正是剛剛結束了比賽準備返家的諾丁漢森林球員們。
比賽在唐恩突然倒地不起就被終止了,一開始還沒有人反應過來。紐卡斯爾的球員們在歡慶這個進球。諾丁漢森林的球員們則有些茫然,不知道該怎麼辦,球迷們只能用沉默表示不滿。
解說員還在調侃託尼.唐恩,想看看他此時此刻的面部表情。攝像機鏡頭一晃,卻沒在教練席前看到那個本應站着的人,反而拍到中國助教唐猛地從教練席內撲出來的畫面。順着唐這個動作,大家纔看見那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主角。
唐大叫着,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所有人都慌了起來。就連慶祝進球地紐卡斯爾球員們也都不知所措的望向森林隊教練席這邊。喬治.伍德用力向場邊跑來。跟在他後面的人是發現不對勁地主裁判。
紐卡斯爾的球迷們不唱歌了,城市球場在那一刻突然安靜了下來。
原本是用來救治受傷球員的擔架被擡來,停在球場外面的救護車也鳴笛衝了進來。直到唐恩被擡上車。送往醫院,球場中的大部分人還都沒有反應過來。
比賽結束了,諾丁漢森林遭遇聯賽四輪不勝,排名還將繼續下滑……可此時此刻還有人關心這些嗎?
唐當時就跳上救護車跟着唐恩一起走了。比賽之後地所有事情都是克里斯拉克一個人負責的,新聞發佈會被臨時取消。阿蘭.希勒也很關心的詢問他。託尼.唐恩究竟怎麼了。
賽後的更衣室內死氣沉沉,森林隊球員們並非因爲沒有贏球而沮喪,而是害怕託尼.唐恩有個什麼三長兩短。
坐在汽車後排的加雷斯.貝爾抱頭低聲抽泣起來。雖然已經過半個多小時了,但是隻要想起唐恩突然倒在地上,渾身抽搐的樣子,他就感到害怕。彷彿自己的頭兒已經死了一樣。
他的哭聲打破了車廂內的沉寂,克里斯拉克站起來,用力拍拍手:“回去吧……這件事情,你們別想太多,那不是你們應該擔心的問題。明天……繼續訓練吧。”他語氣中透着無奈和一絲恐慌。
託尼那傢伙可不要真地出什麼事啊!
當唐恩從黑暗和混沌中醒來時。他所看到的不出意料是白色的天花板。
他聽到了呼呼的聲音。
扭頭循着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他卻有些驚訝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那個修長地背影正在低頭向一支熱情騰騰的杯子吹氣,吹了一會兒又拿起勺子咬起來放在嘴邊試試溫度,結果被燙地差點扔掉了手中的不鏽鋼勺子。
“呵……”唐恩笑了起來。
他微弱的笑聲驚動了那邊的背影,這一次她嚇的差點把手中地杯子都扔出去。
“你醒了,託尼叔叔!”背影轉過身來,聲音中帶着說不出地驚喜。
不是仙妮婭還能是誰?
“好……俗套的……臺詞。”唐恩有些虛弱。說一句話都要喘上幾口氣。
沒想到仙妮婭卻哭了起來,眼淚從她明亮地雙眸中滾落下來。止都止不住,在漂亮的雙頰留下兩道銀亮的淚痕。
“哭……什麼?”
仙妮婭還是哭,不答話。
“我……很好。”
聽到他這麼說,仙妮婭這才擦掉眼淚,拉住唐恩的手。聲音中帶着哭腔:“你昏迷了整整二十個四小時。有段時間。那些醫生都幾乎要放棄了……唐給我打了電話,我就拼命往回趕。我生怕、我生怕……”
眼淚再次滑下,她又說不下去了。
“我……很好……”唐恩只好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
仙妮婭一邊哭一邊繼續說:“他們本來還要去東京宣傳……我不去了,不出名也沒什麼。我一個勁兒的向上帝祈禱,希望你能夠重新醒過來……”
唐恩聽着她哭訴這二十四個小時是怎麼熬過來的,心中也有些愧疚。他發現仙妮婭那雙鳳眼比平時大了一圈,眼圈通紅,顯然是哭腫的。在這二十四小時內,她究竟流了多少升眼淚?唐恩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了。
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費勁的擡起手,想要替仙妮婭擦乾掛在臉頰上的淚水。卻發現手臂上插着管子,行動不便。
於是只扯起嘴角,對她笑道。“放……心吧,我是惡人,上帝不會要我的。”
仙妮婭不接話,只是低着頭不停抽泣,似乎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恐懼都在唐恩面前一股腦的發泄出來。
這樣可不行,怎麼可以讓那麼活潑可愛的小仙女如此傷心呢?
唐恩決定轉移話題。他將目光投向仙妮婭身後那支還在冒着熱氣的杯子。“杯子裡是水嗎,仙妮婭?”
仙妮婭搖頭:“不,不是水。是我發燒那次你餵我吃的那個糊……你渴了嗎。託尼叔叔?我去給你倒水……”說着她就要起身。
唐恩擺手制止了她:“我餓了,仙妮婭。可以餵我吃嗎?”
仙妮婭手忙腳亂地站起來轉身去端杯子,還險些又把杯子碰倒。
唐恩躺在牀上。靜靜的看着這一切。他確實餓了,自己昏迷了二十四小時,整整一天啊……
仙妮婭小心翼翼的端着杯子,從中舀出一勺黑乎乎,散發着芝麻香味地糊狀物。吹口氣再喂到唐恩嘴裡。
這正是當初她發燒昏迷之後,唐恩喂她吃的中國食品黑芝麻糊。
沒想到她還記得。
吃了半杯,唐恩就擺手示意他吃不下了。吃了食物的他稍微恢復了一些元氣,再一次躺在牀上靜靜的端詳着因爲激動,而臉色緋紅的仙妮婭。
“託尼叔叔是個惡人,惡人都長命,我死不了地。別哭了,你瞧你眼袋都哭出來了,這樣子怎麼出去走秀做宣傳?”他開起了仙妮婭的玩笑。這時候在哭喪着臉實在是不好。
“我把工作推了,這段時間我就一直陪在你身邊了!”仙妮婭斬釘截鐵地說道。“你休想再扔下我一個人跑掉!”
唐恩沒有說什麼。只是繼續看着仙妮婭。
看着她梨花帶雨的樣子,唐恩想到了之前自己做的那個荒誕不經的夢。如果自己還是那個混吃等死的上班族,他還有機會和世界名模來一段生離死別嗎?如果自己還是那個一事無成的上班族,仙妮婭還能對自己說“我愛你”嗎?
就算這是一場夢,我也寧肯活在這樣的夢境裡。那個世界的自己……死就死去吧!誰稀
他直勾勾的看着仙妮婭,把仙妮婭看得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兩個人接觸五年了,託尼叔叔還是第一次這麼赤裸裸、毫不遮掩、毫不躲閃地注視着自己。而且讓她覺得不好意思地關鍵原因是,這眼神中多了一些以往並不存在的東西。
“仙妮婭。你知道嗎,我剛纔做了一個很有趣的夢。”
“啊?什麼夢?”
“我夢到自己要死了。然後我想去天堂,上帝把我轟了出來,他說我生的時候是惡人,死了就是惡魔。天堂這種地方不是我該來的。”唐恩慢慢的講述。像個說書人。“這時候撒旦那傢伙出現在了我面前,他用充滿誘惑的聲音誘惑着我。要我跟他混……”
仙妮婭瞪大了眼睛看着唐恩,她都不知道這時候託尼叔叔說地是真的還是假地。畢竟以前託尼叔叔可沒少開她玩笑,滿嘴跑火車,沒個正經。
“我一想……也對,我確實是做惡魔的料。於是我就決定跟着他走了。沒想到撒旦這個混蛋一擺手把我擋住了。他指着前面黑漆漆的一扇門,說……”唐恩模仿着撒旦將聲音變得更沙啞一些。“不管你要去天堂還是地獄,都代表着你自願拋棄你在人間的一切。如果你要跟我走,你就要忘記你在人間的一切情感,從這扇門走進去。”
說到這裡,唐恩停下來歇口氣,順便再看看美色。仙妮婭就算哭腫了眼睛,也依然美麗。而且更有一種哀怨憂愁地美……好像林黛玉啊。
“其實我不怕死,我覺得死沒什麼大不了地。只要在這世間毫無牽掛了,死也就死了,就算活着沒死也和死沒什麼區別了。什麼榮譽啊,什麼金錢啊,什麼名聲啊……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有什麼好留戀地?我打算朝前走進門。可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讓我又猶豫了。你知道是什麼事情嗎,仙妮婭?”
仙妮婭皺眉搖頭:“我不知道……”
唐恩看着她迷惑的樣子,別提有多可愛了。他笑了起來:“我忘了我還欠某人一個回答呢。”
“啊……”仙妮婭擡眼驚訝地看着笑盈盈的唐恩。
“我託尼.唐恩從不欠人東西,我可不想某個人爲了聽到這個回答追我追到地獄,那責任我可負不起了……然後我很抱歉地對撒旦說:撒旦先生啊,真抱歉我不能跟這你一起去做惡魔了。爲什麼呢?因爲我發現人世間很美好啊,我還有太多東西放不下了!我不能跟你走。撒旦很鬱悶,罵我太貪婪,美好的東西是留不住的,不如趁早忘了比較好。我搖頭說那不行,我就是貪婪,我就是喜歡美好的東西,我就是想要它們都長留在我身邊,我就是捨不得放不下一個人……”
說這麼大一通話,唐恩再次停下來歇口氣。
仙妮婭也不接話,她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等待唐恩繼續往下說。
“現在說抱歉,會不會太遲了?”
仙妮婭抿着嘴,眼角含着淚花,使勁搖頭。
唐恩伸出手,輕輕捏住了仙妮婭柔若無骨的小手。
“真對不起,我太愚蠢了。差一點就帶着愚蠢和後悔一起進了墳墓。不發生點什麼天大的事情,我的愚蠢可能一輩子都無可救藥了。幸好,我差點死去,也想明白了很多東西……”唐恩的聲音有些微弱,想來之後說了這麼多話,實在是太費體力。
“你還能繼續叫我託尼叔叔嗎?”他問道。
仙妮婭有些緊張的點點頭。
唐恩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她俯下身來,趴在身邊。
然後他費力扭頭把嘴放在仙妮婭的耳旁,小聲說:“我也愛你,仙妮婭。”
聽到這句話,讓仙妮婭瞪大了眼睛。她驚喜交加,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句話彷彿讓唐恩耗盡了全部的力氣,說完他又倒下來,躺在牀上看着天花板喃喃道:“我累了,我想睡覺。”
仙妮婭緊張起來,在這種時候說這話可不是什麼好的意思,她用力攥着唐恩的手不想鬆開,同時打算去按牀頭的急救呼喚鈴。
沒想到唐恩擺手阻止了她。
“沒事,只是睡一覺而已。”他微笑着安慰眼前這個驚慌失措的女孩子。“我的人生還長着呢,還有很多美好的我放不下,剛剛發現自己愛上了一個人,怎麼捨得再去找撒旦那傢伙呢?你放心,我保證……這次不會睡的太長……”
他慢慢閉上眼睛,很快就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
這一次,他是真的睡着了。
或許他又夢到了什麼,但是相信這次會是一個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