頗老矣,尚能飯否?
唐恩走到伍德跟前,俯下身子問他:“喬治,你老了嗎?你覺得自己老的跑不動了嗎?”
“不。”伍德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那就好。”唐恩拍了下巴掌,“下半場你的防守任務會重一些。”
伍德有些吃驚,他還以爲唐恩會叫自己加強進攻,沒想到卻是防守上的任務。
“諾茲郡的主教練可不是‘一比零主義者’,下半場我們一定會反撲,因爲我不允許你們輸掉比賽。但是面對我們的的進攻,諾茲郡會怎麼樣?我認爲他們不會現在就開始防守,而是會繼續進攻,而且攻勢還會相當猛。所以最起碼在下半場的前半段,你是不會有多少時間參與進攻的。喬治。”唐恩對伍德說道。
球員們聽到這裡更疑惑了。喬治是球隊的攻防核心,如果他去專心防守,那麼誰來組織進攻嗎?
唐恩拍了拍伍德的肩膀,接着走到他旁邊的加戈身前:“你幹得不錯,費爾南多。不過下半場你還是休息一下吧?”
加戈當然知道這是客氣話,實際上上半場他幾乎毫無貢獻。畢竟年紀大了,體力和意識都跟不上了。
不過沒有人願意被這麼換下去。
加戈沒有點頭答應,也沒有搖頭反對。唐恩卻直接替他做出了決定:“謝謝。”
既然加戈被換下去了。那麼誰來接替?伍德要專心於防守。加戈又不在場。誰來組織進攻?
唐恩轉過身。看着已經被從外面叫回來地陳堅。
“下半場你上。陳堅。”
這個決定真是讓其他人都感到吃驚。陳堅卻並沒有露出驚訝地神情。他只是點點頭。
他是早就知道自己會在這場比賽出場地。因爲唐恩曾經告訴過他。所以不感到吃驚。否則他也一定會和隊友們一樣表情地——纔剛剛加盟球隊四天時間。就在這場比賽中被派上場。看來唐恩真地很信任這個中國球員啊……
“你地任務是組織進攻。我知道你在西班牙人經常幹這種工作。所以這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唐恩問道。
陳堅卻沒有很乾脆地回答他“不難”。而是皺了下眉頭,提出了自己的問題:“我和球隊才合練了三天時間,讓我來組織進攻會不會……”
“喬治會協助你的。”唐恩答道。
伍德也點點頭,表示同意。
陳堅看了看在座的隊友們。雖然只有三天時間,他卻一直都在默默觀察着這支球隊。有些人的特點已經大致瞭解了,相信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吧?
“好的,頭兒。”陳堅用英語答道。
“下半場開始階段諾茲郡的攻勢會很猛,我們必須統一戰術思想——這個對手絕對不是你們隨隨便便就能贏下來的,這場比賽是德比,夥計們!這是可以把巨大的實力差距拉平的同城德比!如果你們還以爲自己隨便帶球就能突破,隨便傳球就能穿透,隨便射門就能進球的話……那麼趁早舉手投降吧。這不是你們的戰爭。”
唐恩一席話說的有些人臉發紅,耳根發燙。
因爲上半場他們正是這麼認爲的,從踏上球場的那一秒鐘起,他們就認爲自己可以輕易戰勝對手,哪怕這是德比又怎麼樣?我們是主場啊!
結果呢?被對手利用定位球破了門之後,反而慌作一團,各自爲戰,一直到上半場結束都沒有能夠扳平比分,反倒是讓諾茲郡得到了好幾次不錯的反擊機會,驚得現場的森林隊觀衆發出了不滿的噓聲。
如果他們最終輸掉了比賽,這上半場的表現可是恥辱性的。
“所以我們下半場防守反擊,等着諾茲郡壓上來。巴洛特利你的位置再靠後一些,串聯起前後場。我們的三條線必須緊湊,不能讓對手分隔開。兩個邊路在進攻的時候一定要敢於壓上,不要怕身後有空當,如果你們壓不上去,那麼就會被對方壓着打。”
“進攻的方式越簡單越好,諾茲郡的進攻套路複雜漂亮,我們不怎麼幹。和他們玩只會落入他們的圈套,他們當然希望足球在我們的半場多停留一些時間了。”
唐恩在給球隊詳細講解下半場的戰術安排。其實戰術安排就沒變過,只是上半場球員們心存輕視之意,根本沒有用心執行戰術紀律,纔會導致如此局面。現在經過了一個糟糕的上半場,再加上唐恩在中場休息的批評,讓這些人認識到眼前這個對手確實必須收起輕視之心了。
唐恩知道唐的足球是進攻的足球,從他在諾茲郡七年所打造出來的球隊就能知道了,對付這樣的足球防守反擊是最好的辦法。
陳堅站在場邊,準備上場。雖然加戈已經下場了,但是還必須完成這次換人儀式,所以他站在場邊,等待第四官員舉起他的號碼牌。
這將是他爲諾丁漢森林所踢的第一場正式比賽,但是他卻並不覺得自己有多麼興奮,不管是在第一次聽說自己可能會在足總盃比賽中出場,還是在更衣室裡唐恩宣佈了這個決定時,他的表現都很沉穩,說不好聽點剪指甲就是冷淡,彷彿這事情和自己無關一樣。
他都有些奇怪自己爲什麼如此沉得住氣。爲森林隊踢球難道不是一直以來的夢想嗎?現在實現了啊,爲什麼還不覺得激動和高興?
難道這並非是我的夢想?是一種自我欺騙的錯覺嗎?
廣播里正在播報着馬上要上場的球員的名字。
“14號,陳堅!”
有些球迷起立鼓掌,身後的第四官員舉起牌子,陳堅就這樣跑了上去。
他覺得自己很冷靜,簡直冷靜的令自己都覺得不對勁。現場很吵,可是他的腦子卻沒有發熱,他一遍遍告訴自己:這是諾丁漢森林的主場!我是諾丁漢森林一員了!
沒用,他就是興奮不起來。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在狀態了……
唐看到陳堅跑上場,他瞥了一眼隔壁的唐恩。他可以猜出來唐恩會讓陳堅在這場比賽中
而且說起來他還有些期待,想看看陳堅能夠在這場比賽中有什麼表現呢……要知道如果下個賽季他接手了森林隊,那麼陳堅將會成爲他手下一員。
不過……也不能就這麼白白放過他。
唐走到場邊,勾手
距離自己最近的諾茲郡球員,讓他傳話給場上的其他T|們注意盯防那個東方面孔的14號森林隊球員。
在看臺上的中國記者們看到陳堅出場了,很是興奮了一陣子,不過他們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爲陳堅的身邊總會跟着一名諾茲郡的球員,有些時候甚至還有兩個……
“我實在想不通,爲什麼老闆會叫我們注意那個中國小子。”保羅約翰遜搖着頭,對他身邊的隊友說。現在是死球,他們纔有機會碰在一起說這些話。
“誰知道。”他的隊友聳聳肩。
“從這幾分鐘的表現來看,很一般嘛……”
當然很一般了,陳堅還在考慮自己爲什麼會如此冷靜,沒有融入比賽中去。傳接球都中規中矩的,回傳居多,向前的傳球少。
不光是諾茲郡的球員們覺得陳堅很一般,就連英國的解說員都認爲唐恩花了九百萬買了的這個中國中場表現平平,只是他認爲也許有和球隊配合還不默契的原因在裡面。
“陳的表現不對勁啊……”克里斯拉克對唐恩說道。經過這三天的訓練,助理教練已經多少認可了陳堅的水平,所以對於陳堅現在的表現也覺得不對勁。
唐恩捏着下巴:“誰知道呢,也許是第一次代表森林隊打比賽,過於激動了吧……”
陳堅發現自己真的很冷靜,就連對方兩名對手上來夾防他,他都還能先想到觀察隊友們的位置。如果是頭腦發熱的情況下,他會怎麼做?護住球,試圖過掉那兩個氣勢洶洶的傢伙,在主隊球迷面前好生表現一番自己吧?
強行突破,然後來一腳遠射?
陳堅腳下一抖,足球從兩個人之間的縫隙中穿了過去,正好滾到了後插上的邊後衛加雷斯貝爾腳下!
“漂亮!”英格蘭的解說員大叫起來。
在之前這個位置上可是空無一人的,陳堅卻能和貝爾想到一起,並且巧妙果斷地把球從縫隙中傳過去,確實值得叫一聲“漂亮”。
陳堅突然想起來,他在代表西班牙人打第一場西甲比賽時,在第一次以西班牙人球員獲得當場最佳時,似乎也是這麼“冷漠”的……
他又接到了球,巴洛特利在轉身示意他傳球,他卻揮手要巴洛特利向前插。當他看到巴洛特利轉過身去之後,馬上送出了一腳直傳,足球從諾茲郡的中後衛身邊穿過,巴洛特利轉身之後斜插,正好接到球。
冷靜分析場上局勢,不就是我能夠立足西甲賽場所一直依仗的東西嗎?
我不是狀態不好,我是狀態大好啊!
唐發現陳堅總能在最快時間內把球傳出去,這給那些防守他的諾茲郡球員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如果一個球員喜歡盤帶,那麼他一定是最好防的,但是如果一個球員非常喜歡快速出球,那麼要想防住他就困難了。
陳堅就屬於這種類型的球員,他的盤帶並不好,速度也不快。控球僅限於能夠在逼搶下把足球控制在自己腳下,而做不出那種花哨的技巧動作。但是對傳球似乎有一種天生的敏銳感。
現在他卻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爲以後擁有了這麼一位傳球手而高興呢,還是爲這場比賽的結果而擔憂……
諾茲郡確實在下半場加強了進攻。但是在伍德的防守和陳堅的傳球組織下,他們的攻勢全部化爲無形。
諾茲郡的球員在場上形勢的轉變中漸漸失去了冷靜。他們畢竟年輕,比不上諾丁漢森林身經百戰。
唐看出了唐恩的想法,於是他開始有計劃的收縮防線。沒想到這其實才是唐恩真實的意圖——一旦收縮防線,以諾茲郡那種水平的後衛線,怎麼可能抵擋得住諾丁漢森林狂風暴雨般的攻勢呢?
看到諾茲郡收縮了,他馬上改變了戰術,要求全員壓過中線,圍着諾茲郡的禁區狂轟濫炸。
唐沒料到唐恩竟然還有這一手,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被諾丁漢森林抓住機會攻入了扳平一球,緊接着三分鐘之後森林隊再下一城。將比分反超!
雖然這兩個球都不是陳堅直接助攻的,但是卻都有他參與。這個亮相相當好。
21之後,唐恩沒有就此收手,而是繼續加強進攻,他換上了更具有攻擊力的特謝拉,換下了科恩。
要知道唐恩其實也不是一個“一比零主義者”……
在全場比賽結束之前,利用諾茲郡急於扳平比分全軍壓上的機會,唐恩終於祭出了他的“防守反擊”法寶,讓後來換上場的阿邦拉霍偷襲得手,將比分定格在了31。
賽前信心十足的諾茲郡還是輸掉了這場德比大戰。他們或許有很多不甘,不過已經沒人在意這些了。
在賽後雙方主教練握手的時候,唐恩打算安穩安慰唐,沒想到卻被唐搶先了。
“太可惜了,只給你製造了四十五分鐘的麻煩……”
其實唐是敗在經驗不足上,畢竟他一直帶隊在低級別聯賽中。不過這話唐恩是不會現在說的,怎麼着也要考慮一下失敗者的心情嘛。
於是他嘿嘿傻樂。
“這四十五分鐘,已經足夠讓有些人看清楚你的能力了。慢慢來,唐。”
唐聳聳肩,沒有再說什麼,和唐恩擦肩而過,走向了甬道。
在進入甬道之前,他回頭又看了一眼球場。
比賽之後已近黃昏,夕陽的金色餘暉只能照到頂棚上部了,諾丁漢森林的隊徽有一大半被隱藏在了陰影中,整座球場則都在陰影的籠罩之下。
託尼唐恩,他的老朋友,與他擁有同一對父母的拜把子兄弟,擁有他身體的另外一個人,那個夢魘正張開了雙臂,和他的手下們擁抱。
接手他的球隊?這可真是自己執教以來所要面臨的最艱鉅地挑戰。
不過就像唐恩說的那樣,沒有挑戰怎麼可能來進步?他當初還不是一個個挑戰那些遙不可及的冠軍的?
現在,他倒只想對自己的妻子說一聲:她喜歡的唐回來了。
就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擔一樣,唐吐出一口胸中之氣,收回目光,走進了球員甬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