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華鼎問道:“發現了一張網?”
“嗯,一張憑我的能力無法刺破的網。”
“難怪你的調查無聲無息了。你發現了一些什麼問題?”薛華鼎問道。
“薛縣長,你是準備只扭虧爲盈還是想當一當現代的包公?”邱秋反問。
“這矛盾嗎?”
“難道你想一舉兩得?”
實際上薛華鼎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就在剛纔來這裡的路上,他下了決心。但他還是說道:“我認爲不打掉那些蛀蟲的話,這個廠就是被我扭虧爲盈了也存活不了多久。”
邱秋道:“但我不覺得打擊蛀蟲是你的重點,你應該先讓柴油機廠活過來纔是正道。”
薛華鼎異樣地看了邱秋一眼,說道:“哦,說說理由?”
“呵呵,薛縣長,你這是考我啊。我不說!”邱秋從他的神態就看出,他也是這個想的。邱秋偏着頭笑罵道,“你這個騙子,你早就是這麼想的是不?”
邱秋女孩神態讓薛華鼎有點發暈的感覺,他連忙喝了一口水,穩了一下神,說道:“我確實是這麼想的。不過,你的想法更讓我堅定了我的決心。現在上級也好,我們縣裡也好,最渴望我能讓下崗工人有飯吃,讓他們不再鬧事。如果我把精力分散到去打蛀蟲,那麼這些人肯定會和我作對。影響我下一步對這個廠的整改。我乾脆先不理他們,我把那些優良資產給剝離出來,只做我的事,等我新成立的公司成立後,等我有了足夠的威信,市裡縣裡領導沒有了後顧之憂,我再騰出手了消滅這些蛀蟲。我想,他們一二年之內不會死掉吧。”
邱秋認真地說道:“那我就放心了。我生怕你看到柴油機廠這麼多問題,就產生除暴安良的心思,不管一切先去掐滅蛀蟲再說,那就麻煩了。以前就有幾個新分來的廠領導載在這個上面了,經濟沒發展,反而搞得天怨人怒的。工人們開始是拍手稱快,但很快就拋棄了他,讓他一個人碰得頭破血流,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薛華鼎真誠地說道:“謝謝的關心。”
“呵呵,這麼客氣?”邱秋笑是笑,但臉上並沒有多少快樂的神色,反而有點點哀怨。她從隨身攜帶的坤包裡掏出二本厚厚的筆記本放在茶几上,說道,“這是我那段時間和後面調查的柴油機廠的問題。你抽時間看看。我希望你繼續保持現在這份冷靜的心,先把下崗工人安置好,把工廠搞活。然後再騰出手整治他們。本來,我是不準備這麼早就給你的,但我看你很冷靜,現在就交給你。讓你心裡對廠裡的那些幹部有一個數,不要過於相信他們,特別是不能把他們帶進你新成立的公司裡。到時候你就被動了。”
薛華鼎默默地將二本厚厚的筆記本放進自己的公文包裡,明顯可以看出裡面有不少額外的資料,甚至有相片。顯然,爲了收集這些邱秋花了不少的心血。
薛華鼎將筆記本放妥之後,說道:“你用了很多時間吧?”
“正式的時間算是二個月,如果認真算,也算是好幾年了。我有不少親戚是廠裡面的。”邱秋道,“有了這二本筆記本,你暫時可以不去碰財務方面的事,免得打草驚蛇。”
“可我要剝離資產的話必須要涉及到財務啊。不深入調查可以,但完全不涉及財務不可能。”薛華鼎說道。
“你完全可以做一箇中間人,爲什麼要碰財務?即使碰財務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邱秋道。
“中間人?你是說我做一箇中間人?”薛華鼎有點不解地問道。
“是啊,在舊柴油機廠和新公司之間,你做一箇中間人。以一個副縣長的身份去協調,同時阻止那些蛀蟲進入新工廠就可以了。”邱秋提醒道。
“哦,我懂了。我二邊都不管具體的經營,只爲他們牽線搭橋。對,你說的對,我又不是經營工廠方面的專家,我當什麼廠長。呵呵,好!”薛華鼎高興地說道。
“呵呵,不會怪我一下把你二個工廠的廠長位置都剝奪了吧?”邱秋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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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的思路得改一改,幸好我的報告還沒有上交。”薛華鼎笑問道,“你難道是學企業管理的,你怎麼知道這些玩意?”
“現在股份制改造的事例多的是,只是我們地區還沒有實施起來,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啊。像你這種剝離資產的方式在外地很普遍,也有很多人利用這個辦法侵吞國有資產。一些窮廠的廠長往往通過這種方法搖身一變就成了私人老闆,資產一夜之間擴大了幾百上千倍。你如果想成身價上千萬的老闆,現在正是其時。只要你動一點點心思就能達到,而且名正言順。呵呵,心動了嗎?”邱秋笑問道。
薛華鼎點了點頭,感嘆地說道:“如果我是廠長,又有現在這個權力,要發財還真是簡單。說句冷笑話,這個廠還真虧了前段時間縣裡和市裡都不想做主,都想推給對方,才使得沒有這種膽大包天的人出現。也幸虧那個王副縣長一門心思用在調離、升官上,否則的話,現在柴油機廠只是一個空架子了。”
邱秋道:“不幸之中的大幸。不過,裡面的不少資產還是被侵佔了一些。”
“我遲早會讓他們吐出來。”薛華鼎說道。
……
二人沒有談多久就分手了。
薛華鼎回縣政府的辦公室修改起草資產剝離的報告,邱秋則回市裡去了。
按照薛華鼎的新思路是保持柴油機廠舊廠不變,包括廠領導班子都不動,薛華鼎不參與具體的經驗活動。同時,縣裡吸收社會上的優良投資成立一個新的股份公司。
然後薛華鼎協調安排舊柴油機廠把廠裡的那些好的機牀、好的設備、部分廠房、部分土地劃撥出來,折價之後作爲投資進入一個新成立的股份公司裡。
也就是說這個新的股份公司既接受了柴油機廠的投資,也接受社會上的優良投資。
這個新公司的運作由董事會聘請新的管理班子來管理,薛華鼎同樣不參與具體的經營。這樣一來,他的地位就超然了,沒有具體事務纏身的他可以把更多的精力用在縣政府工作上,用在爲二個企業制訂戰略計劃上。
寫了二個多小時,薛華鼎就被許蕾一個電話招了回去:他要和她一起趕往安華市,送外婆、姨媽和那個古怪裝扮的老表黃浩煒。明天上午她們就離開這裡回福江省春州市自己的家。
當薛華鼎與黃浩煒單獨相處的時候,薛華鼎問了一下他今後的打算,這個小夥子很乾脆地說道:“我肯定繼續讀書,先把我的學業完成。”
薛華鼎一聽也樂了,還真不要自己來勸他,就脫口而出道:“好。”
“呵呵,表姐夫,是表姐要你來勸我的吧?”黃浩煒笑着,說道,“看來你們還是相信我不會被那些鬼佬帶壞的。我只是也只是爲了好玩,試試民航飛機容許不容許我回來,這是我和我朋友打了賭的,只要我用這個髮型能回國、能出國,他們就輸給我一臺筆記本電腦。呵呵,在等待海關出關入關的時候,很是刺激。”
薛華鼎想不到是一個這樣的原因,忍不住笑了。
黃浩煒又說道:“你是不是要說不用我擔心家裡?我要擔心我就是傻子。現在家裡又不怎麼需要錢,我只要能保證自己能吃飯就行了。姑父早就給足了我的學習費用。我想我家真要需要錢的話,你們還不幫一把?”
這小子看的這麼清楚,薛華鼎自然說不出其他話來。
黃浩煒笑了一下,問道:“表姐夫,如果我回國後想自己搞科研,想自己搞實業,你可要幫我一把。”
“好啊,只要我能幫忙的,我不會猶豫。”薛華鼎道。
“呵呵,肯定能幫忙的。我知道你有錢,有錢就能幫上忙。”黃浩煒道。
“你還真是爽快。”
“直接點好,免得到時候又要再說一遍。不過,我也不敢肯定我能到那一步,也許跟其他海歸的人一樣找一箇中外合資企業當打工崽。”
……
第二天,薛華鼎送走了外婆等人就一個人趕回了縣裡,繼續完成那個柴油機廠的改造方案。
因爲這個方案理論上不會產生資產流失問題,也因爲廠裡的大部分設備也一直在閒置,薛華鼎的方案對柴油機廠的影響不大,所以當他把報告交上去,很快就在縣常務會議上獲得通過。
報告提交到市裡後,市裡也只批示要求縣裡安撫了下崗工人的情緒,不要讓工人產生把好設備全划走而拋棄他們的想法。同時在設備作價之後必須報市國資委審查批准。
有了市裡、縣裡給的尚方寶劍,薛華鼎組織柴油機廠的領導召開了會議,詳細講解了上級批准的那份報告,請他們協助自己完成這個轉型的任務。
因爲是薛華鼎有意甩開他們而確定的方案,這些認爲自己被輕視了的人心裡都有點不舒服。不過形勢比人強,人家是縣政府的副縣長,調撥走的又是市裡、縣裡的資產,也有大部分是一些閒置的設備,他們想生氣也只能在心裡生氣。沒有這個權力也沒有一個正當的理由和薛華鼎爭吵。
在會議結束前,薛華鼎也沒有徵求他們的意見就確定了改型實行小組的名單:他自己任組長,一個老技術副廠長任副組長,又把去年分配下來的幾個大中專畢業生做組員。
然後宣佈了一下保密紀律就散會了。
剩下要做的就是讓這個改型實行小組按設備清單劃撥設備、廠房和土地。他自己則開始向社會尋求優良資產、項目、資金。
這個纔是解決當前矛盾的重點,沒有項目、沒有資金,僅僅憑柴油機廠的那些設備是不可能產生經濟效益的。
幾個廠領導魚貫而出,都無一例外地低頭沉默不語。
看着他們臉上不高興的表情,薛華鼎心裡道:“我沒有找你們的麻煩,你們就應該得意了。還要給我臉色看,渡過了這個困難時期,我會讓你們知道我薛華鼎的厲害。哼!”
薛華鼎回到家,家裡卻沒有了春節期間的熱鬧,所有的客人都走了,包括許蕾也忙她的事業去了——她主管的那家軟件開發公司開發出來的軟件馬上就要進行全面的測試,她這個老總必須到場。
累了一天的薛華鼎給許蕾打了一個電話,正準備早點睡覺,明天一早他要找有關部門的領導開會:與工商局商量籌備股份公司的事、與縣招商引資辦商量一下怎麼爲新公司尋找外來資金、與勞動局商量消化下崗工人的事……。外面卻傳來門鈴聲。
薛華鼎走到院門外,發現前來拜訪自己的是柴油機廠主管財務、採購的副廠長盛滿山。雖然他是副廠長,但實際權力比那個傀儡廠長張運昌還要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