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縱火
當一夜未睡的薛華鼎帶着全身疲憊乘車趕到檢查的地方時,剛下車的他就聽到了一個很驚奇的消息:晾袍鄉另一家電子遊戲廳昨天晚上也起火了。
這是與他同組的、來自公安局的小郭告訴他的,他只告訴了薛華鼎一人。
只在車上睡了一會的薛華鼎揉了揉眼睛,理都沒有裡送他過來的司機,而是不相信地對小郭問道:“街上另一家遊戲廳也起火了?不會吧?我的天,又燒到人沒有?”
小郭小聲回答道:“人倒是沒有燒着。”
薛華鼎噓了一口氣,也放低聲音繼續問道:“那家不是被勒令關門整改嗎?怎麼這麼快就整改好開門營業了?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引起的火災嗎?”
晾袍鄉雖然不是薛華鼎這個小組的檢查範圍,但那裡的基本情況薛華鼎還是知道的。那場火災發生之後,街上另一家遊戲廳和一個舞廳、一個旱冰場就被政府強行關閉了。火災之後的第三天,由公安局、文化局組成的臨時檢查組就迅速檢查了那裡的安全情況,檢查時發現那家遊戲廳也存在一些安全隱患,雖然不是很嚴重,但文化局還是開出了限期整改通知單。
小郭回答道:“當時沒有營業,門還關着呢,裡面沒有顧客。要不,事情就嚴重了。我的同事告訴我說是有人在那個遊戲廳門口倒了汽油……”
“故意縱火?誰他媽的這麼混蛋,真是膽大包天啊!”薛華鼎氣憤地說道,接着脫口問道,“上次那一家會不會也是被人縱火的?”
“不知道。”小郭說道,“哎,這次真是慶幸裡面沒有人,只燒壞了大門和裡面的一些設備,加上撲火及時,整個火災的損失不大。”
說到這裡,多嘴的小郭討好似地小聲對薛華鼎道:“有人說昨晚的火災是原來那家遊戲廳老闆放的火,因爲昨天起火的遊戲廳外牆上被人寫了‘以牙還牙’四個大字。這個遊戲廳的老闆也跑了!”
“以牙還牙?難道……”薛華鼎沒有再說。他知道小郭的級別低,接觸到的情況也有限。
小郭也只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然後大家開始了緊張的檢查工作。
一邊檢查,薛華鼎心裡一邊想:“難道上次燒死人的那場火災是一場因爲二家遊戲廳爲爭奪顧客而相互拆臺,最後導致出的刑事案件?你放火燒了我的店,我也放火燒你的店,要死大家一起死。如果真是這樣,那也太喪心病狂了吧?一個遊戲廳一個月能賺幾個錢,用得着冒着坐牢、槍斃的危險去做?真是不可思議!”
這幾天忙於檢查,也忙於與娛樂場所老闆們進行交流的薛華鼎對這些做小生意的老闆還是有了一些基本的認識,他發現這些所謂的老闆們膽子都不大,跟自己這個年輕人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越雷池一步,極盡討好巴結之能事,不說他們做殺人放火的事,就是他們想從公安局、派出所、鄉鎮政府討回公道都底氣不足。
薛華鼎心想:“他們怎麼可能殺人放火呢?難道晾袍鄉的二個遊戲廳老闆都例外而奇怪地吃了豹子膽?
無論薛華鼎是否疑惑,縣公安局接到火災情況異常的報告後,立即派民警到了這個遊戲廳的老闆家裡,準備將這個老闆帶到派出所審問。結果撲了一個空,民警只控制了遊戲廳老闆的老婆。
“樊菊香,你丈夫王冬至呢?”失望的辦案民警厲聲對一個披頭散髮,滿臉淚痕的婦女問道。
這個婦女一邊流淚哭泣一邊看着室內幫忙自己收拾凌亂火災現場的鄰居,沒好氣地說道:“你問我,我問誰?他不早就被你們派出所的人喊走了嗎?”
民警一愣,脫口問道:“我們派出所的人喊走他了?什麼時候?”
樊菊香擡起全身火灰的臉,忿忿不平地說道:“昨天晚上,就在火災發生前不久。我剛纔還在罵他呢,他前腳剛走,就有人打電話來說我們家的遊戲廳起火了。肯定是有人害我們,我們賺幾個小錢真不知得罪誰了,媽呀!上天啊,你開開眼……”
民警好不容易止住了她的嚎啕大哭,詳細詢問了她丈夫被叫出去的經過。不知是她真的不知道,還是因爲怒極攻心忘記了,辦案民警問來問去,她都回答不出更多的內容。不過,她到現在爲止都還是以爲民警是過來處理自己遊戲廳這次火災的,即使民警多次詢問,她還是很配合他們。
她說道:昨天晚上很晚的時候,她們家突然接到一個電話。電話來的時候,王冬至正在客廳洗腳,準備上牀睡覺,樊菊香在旁邊看電視。開始的電話是她樊菊香接的,對方是一箇中年男人,樊菊香當時問他是誰,找自己的丈夫有什麼事。對方只說姓孔,沒有回答她的其他內容,只要她讓她丈夫接電話。
當時王冬至匆匆忙忙地用襪子擦了一下腳,胡亂地穿着鞋子走過去接了電話。樊菊香在旁邊聽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對方是派出所的,要自己的丈夫到派出所去核實張國俊那個遊戲廳起火的情況。她還記得王冬至問了對方是誰,爲什麼又要自己去核實情況。對方沒有說叫什麼名字,只說受了鄉派出所所長汪明潮的命令來找王冬至,說話的口氣非常嚴厲,說是王冬至必須現在就去一趟,否則後果自負。
於是膽怯的王冬至就忐忑不安地騎着自行車出門了。臨出門的時候,王冬至一邊罵派出所的人無事找事、瞎懷疑,找自己覈實幾次情況了,並說自己沒有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一邊告訴樊菊香他可能要在派出所那裡呆一段時間。
民警問道:“他沒說什麼時候回來?”
“沒有!”樊菊香聽了民警的話,心裡升起一絲不祥之兆,顫抖着問道,“難道不是你們喊他過去的?張國軍家起火之後,你們喊過他幾次了。”
民警回答道:“情況我們還是要覈查,你先彆着急。我問你,他走之後,你聯繫過他沒有?他打過電話回沒有?”
樊菊香連忙說道:“他沒有打電話過來,我們遊戲廳起火了,他都沒有回來。到底是不是你們喊的?”
民警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問道:“這裡發生火災之後,你聯繫他沒有?”
“當然聯繫了。起火之後,我就打了他的bp機。火滅了之後,我又打了他bp機,可是他一直沒有回。電話都打了幾十遍,他一個都沒有回。”樊菊香驚恐地說道,汗從她臉上滾落下來。
民警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說道:“他身上有沒有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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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菊香說道:“沒有!我們哪有錢買手機?遊戲廳門面都是租的,以前那個遊戲廳沒有開起來的時候,日子還好過一點,除了上交的那些費用,勉強還能存點錢。不知是誰這麼缺德,竟然放火燒我們,將來他一定不得好死。”
民警還沒有說話,樊菊香又說道:“他張國俊眼紅我們的收入,也借錢開了一個,結果他沒賺到錢,我也賺不到錢,每個月的租金都付不清。我以前就說了不要他再搞什麼鬼遊戲廳了,不賺錢還被人罵,讓張國俊一個人去鬧。他張國俊那樣子像一個賺錢的樣子不?哼!”
樊菊香說到這裡,心裡似乎有點擔心民警說她怨恨張國俊而懷疑自己或自己的丈夫在張國俊家放火,就急忙改口道:“其實我們和張國俊還是朋友,他和我老公是同學,平時關係不錯,以前經常在我們家喝酒、打牌。真不知他家是怎麼起火的,真是可憐啊,燒死那麼多人。”
說着,她又對民警說道,“我丈夫是你們的人喊過去的,求你們快點放他回來,好不好?您也看到了,我們家現在這個樣子我一個女人家怎麼辦?”說着,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雖然擔心丈夫的安危,但想到是派出所的人喊過去的,自己在心裡安慰着自己,相信丈夫不會有什麼大事。
民警見她可憐的樣子,只得說道:“具體情況我們還得調查。你記得你昨晚來電話的大致時間嗎?”
“不記得了,可能是十點多,十一點不到的樣子。”樊菊香稍微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
民警稍微安慰了一下她,然後不顧她的抗議將她帶回了派出所。
調查的民警詳細地將情況向領導做了彙報。清早到這裡來指導工作的縣公安局局長張羣雄剛好聽到了彙報。聽了之後,張羣雄立即感到了事態的嚴重。他一邊快速佈置人手開始尋找失蹤的王冬至,一邊讓刑偵隊立即調查昨晚打電話給王冬至的人。
等相關人馬出發之後,刑偵隊長馬健對張羣雄道:“張局長,會不會是王冬至對張國俊放火,導致了張國俊的報復?”
張羣雄點頭道:“有這個可能,也有可能二家都是被一個喪心病狂的人縱火導致。我懷疑他們相互對掐,我想爲了這點點利益,他們還不至於採取如此極端的方式嗎?”
馬健不同意張羣雄的意見,說道:“張局長,你知道這裡的經濟是很糟糕的,人們的收入很低。據我們調查,在張國俊沒開遊戲廳的時候,街上只有王冬至一家遊戲廳,他家上繳各項費用後一個月還能賺一千多元,比周圍的農戶一年的收入還多。但後來張國俊也開起遊戲廳之後,王冬至的收入就開始直線下降。加上張國俊的遊戲廳是新開的,又是自己家的房子,離鄉政府又近,所以生意做的比王冬至的還好,成本也更低。加上……”
張羣雄見馬健欲言欲止,就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馬健不以爲然地淺笑了一下,繼續說道:“張國俊還和我們縣裡一些領導有親戚關係,上繳的費用也比王冬至低,所以他的收入要遠遠高於先開遊戲廳的王冬至。”
“你的意思是說王冬至有可能因嫉妒和怨恨而對張國俊下黑手?”張羣雄問道。
“我們開始是有這方面的懷疑。但據我們的調查,王冬至沒有作案時間。而且從現場證人的證言證詞來看,張國俊家的火很可能是電插接板破爛濺出火花引燃摩托車產生的。雖然消防方面的專家不能排除縱火的可能性,但也不能肯定是別人縱火。”馬健說道。
“有沒有可能是王冬至僱人做的?我們做過試驗,一臺摩托車要着火也不是那麼容易,除非油箱裡的汽油漏出來。”張羣雄道。
馬健思考着說道:“也許有人偷偷摸摸往摩托車上倒了汽油呢?”
張羣雄道:“你的只是一種假設,但這種可能性還是存在的。”
馬健看着張羣雄說道:“我們也這麼設想過,可是我們找不到相關證據來證明這點。”
張羣雄嗯了一下,問道:“你們直接和王冬至接觸過沒有?”
馬健回答道:“當然,我們已經找過王冬至詢問過多次,都沒有發現什麼破綻。而且從火災發生之後到他失蹤之前,他的表現一直很正常,沒有慌亂的跡象。從我辦案多年的經驗,要麼他確實與這事無關,要麼是他是大奸大滑之人,隱藏得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