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啊?”吳靜芝一臉沮喪的說道:“我從來沒遇到過這麼不講理的採訪對象!咱們可是省級報社的記者!就這麼被他們哄出來了!”
李新星道:“換成一般的人,能有記者來採訪,不說樂不可支,最起碼也得笑臉相迎吧?他們這裡的人,太過反常了!”
李毅道:“他們的反常,也不是以前有的,而是後來生髮出來的。”
吳靜芝道:“就是嘛!他們之前接受過不少媒體的採訪,而且還很配合。爲什麼輪到咱們,就變成這模樣了?”
李毅道:“我們去找當地的村民問問情況。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除了那個村長和校長,總會有人知道箇中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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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靜芝和李新星都同意這個說法,於是一起來到村裡,找當地村民瞭解情況。
一問就得到答案了。
原來,剛開始,只有尋找最美鄉村教師欄目報道這個山區小學時,並沒有給這所山溝溝的破學校帶來什麼改變,雖然有人願意捐贈物品相助,但捐來的東西,大多不實用。
其後,不停有媒體前來採訪和報道,終於引起了當地政府部門的注意。
何厚德的學校,被捧成了一個貧困典型!
這個典型,成就了何厚德,卻打了當地政府官員的臉!
當地政府以爲,在自己的轄區內,有這麼一個貧困典型,過於影響他們的政績,也影響了本地招商引資的效果,抹黑了政府的正面宣傳形象。
所以,當地政府決定,撤消何厚德教的這所小學,將何厚德及其學生,另做安排。
於是,問題又回到了圓點。
最初。就是因爲山區裡的孩子離其它學校太遠,何厚德才選擇留守這所小學,哪怕只有一個班,只有二十七個學生。他也願意留下來。拿着微薄的工資,過一種清貧的生活。
如果沒有媒體,他也許將在這裡,默默奉獻自己的一生,而不被人所知。
可是現在,不斷涌現的媒體,卻將他推上了風口浪尖。
他畢其一生守候的山區小學,於今連最後一間教室,也守不住了。
難怪他會反感李毅他們的到來,難怪村長要把記者們趕出村去。
人的善意。並不一定能給人帶去便利。
“怎麼有這樣啊!”瞭解清楚之後,吳靜芝撇嘴說道:“當地政府官員,做得太過分了!我找他們去!”
李毅說道:“當地政府的所作所爲,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其至可以說是無可厚非。”
吳靜芝道:“你是官。你當然幫他們講話了!哼!”
李新星也比較理智,說道:“李毅說得對,你想啊,既然這裡這麼困難,現在又鬧得全國皆知了,當地政府不可能不採取相關的措施吧?可是,這裡只有半個班的學生。一個老師。要是投入資金來修建學校,改善生活,那成本就太大了,有些得不償失。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這裡撤了,併入其它條件好的小學。”
吳靜芝道:“你們都太過分了吧?都這樣了。你們還幫着政府官員說話呢?你們是不是也想把這學校給拆了啊?那這些孩子上哪裡去讀書?”
李毅道:“吳小姐,你別太激動了,我們也只是就事論事。”
吳靜芝道:“我也是在就事論事,但你們的觀點有問題!”
李毅道:“如果你是當地官員,你會怎麼處理?”
吳靜芝道:“那還用說嗎?建好學校。改善學生生活!提高何厚德老師的待遇!”
李毅道:“我們一路走來,你以爲這個縣、這個鎮、這個鄉、這個村,生活富裕嗎?”
吳靜芝道:“不富裕!”
李毅道:“豈止是不富裕,簡直可以說得上貧窮!頂多也就在溫飽線上而已,離我們追求的小康水平,還有很大的差距!”
吳靜芝道:“那又怎麼樣?再窮也不能窮教育!”
李毅道:“是不能窮教育。可是,你想過沒有……”
就在這時,聽到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傳了過來,李毅等人便停止了談話,一齊望過去。
一大羣人朝何厚德的學校走了上來。
村長帶領一些村民陪同。
一看那走在前面人的裝扮,就知道他們是政府官員。
他們走近了,聽到村長着急的說道:“方縣長,這學校不能拆啊!拆了的話,那麼多的孩子,到哪裡去上學啊?”
“這是市裡的命令,市委連夜召開了緊急常委擴大會議,專門就是爲了討論你們村小的問題!市裡的決定是,必須拆!”
“方縣長,那孩子們怎麼辦?”
“去外面的學校上學。外面學校的條件,比這裡好得多了!”
“方縣長,那太遠了啊!要是能拆,十幾前年早就拆了啊!多虧了厚德同志,一個人撐住了這個村小,不然,咱們村裡,哪能走出那麼多的大學生?”
“既然何厚德那麼會教學,那更應該去人多的學校,多教一些學生,多教一些大學生出來嘛。這麼好的人才,老是窩在這山溝溝裡,多屈才啊?”
“方縣長,不是,主要是咱們這裡離外面的學校都太遠了,娃娃們都小,走那麼遠的路,太辛苦了。”
“嘿,我說你這是什麼意思?市委的命令,你都敢違抗嗎?”
“我不敢違抗。”
“我諒你也不敢!”
“可是,我請求方縣長,求你到市裡領導面前講講好話,請他們收回這個命令。”
“嘿嘿!呵呵!哈哈!”方縣長髮出一連串由低到高的諷笑。
“這所村小,也該拆了!你們瞧瞧,這可是危房啊!萬一哪天出了事,在場諸人,誰能逃脫責任?去把何厚德同志請出來吧!”
方縣長的話剛落,就有人走到教室門口,連門也不敲,就闖了進去,大喊一聲:“何厚德,出來,方縣長來了,快出來!”
何厚德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揚了揚手中的課本,說:“我正在上課,有什麼事情,請等我們下課之後再談。”
“喂,何厚德,你沒有聽清楚吧?方縣長來了!那可是主管教育工作的副縣長!你居然叫他在外面等着?”工作人員生氣了。
“如果他真是主管教育工作的,那他一定知道,學生上課,比什麼都重要。”何厚德平靜的說。
“你這破學校,馬上就要拆了,你還上哪門子的課啊?出來,出來吧!方縣長有好的安排給你,讓你到城裡的好學校去教書,縣一中!知道嗎?比你這破村小好得多了!”工作人員得意的說,彷彿給了何厚德天大的恩典。
何厚德的臉色,還是那麼平靜,他似乎已經知道,這一天終會來臨,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就算這是最後一課,我也必須上完。我的學生還在等着我,請你出去。”何厚德走過來,手指門外,表情嚴肅。
工作人員嘿了一聲,但他並不敢用強,只得退了出來。
“方縣長,姓何的不出來,說就算是最後一課,他也要上完。”
“好倔的牛脾氣!”方縣長道:“行,那就讓他上完這最後一課吧!”
“方縣長,此人完全不識好歹,我說是您來了,他還不理睬呢!”工作人員給何厚德上眼藥。
方縣長道:“說實話,何老師的確是一個值得人尊敬的好老師,只是有些過於固執了。爲政者,應當禮賢下士嘛,不要在乎文人的這點傲骨,他們也就剩下這點傲骨了!”
“哼,假惺惺!”吳靜芝聽了,道:“看我上前降服他!”
說罷,她就大步上前,喊道:“方縣長,您好,我是南方報社的記者,我叫吳靜芝。”
“記者?”方縣長乍聞有記者在場,不由得臉色微變。
“請問方縣長,”吳靜芝道:“你們縣裡爲什麼要拆除這所村小?現在這所村小,早就成了教育界的典型了,你們卻選擇在這個時間進行拆除,這是爲什麼呢?”
方縣長很快就鎮定下來,說道:“爲了改善這所學校師生的就學環境啊!這裡的條件,實在是太艱苦了,所以,市裡經研究決定,拆除這所村小,將學生全部安排到就近的學校去上學。”
“可是,何厚德老師和他的學生、以及學生的家長們,都不願意離開這裡呢?他們去別的地方上學,要走太長的路了。”
“那也好過在這危房裡讀書啊!萬一哪裡倒塌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方縣長,請恕我直言,你們要拆除這裡,是覺得這是一塊疤瘌,影響到了你們縣、甚至是市裡某些領導的前程吧?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要拆除這裡,毀滅貧困小學的證據!”吳靜芝咄咄逼人,出口不容情。
“小姑娘,你說這話,我可不同意了。我們有什麼要毀滅的?我們縣本就是特困縣,我們巴不得靠這個成了名的村小多引來一些國家的教育資金呢!你剛纔那麼講,不是誹謗嗎?”
吳靜芝道:“那麼,我請問方縣長,如果何老師和學生,執意不肯離開這裡,那你們會怎麼辦?會強制拆除嗎?”
方縣長毫不猶豫的說道:“爲了這些孩子着想,我們一定要拆除這所危校,而且就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