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荷包放下,唐梟從暖炕上下來,“上外邊去用吧,你也陪着我吃一點。”
何氏柔聲應了,待唐梟出去後,她怨毒的目光落到矮几上,手上不自覺的凝聚靈氣。
“夫人?”唐梟吃了幾筷子菜,見何氏久久沒有從內室出來,開口喚道。
何氏一個激靈,連忙撤去靈力走出去,她怎麼陷入了魔障,竟要與一個荷包過不去?
斂了心神坐下,何氏伸手給唐梟佈菜,估摸着他吃得差不多了,她才緩緩開口問道,“老爺,可是宴會出了什麼岔子,竟然連午飯都沒吃上就結束了。”
唐梟聞言放下筷子,再沒了胃口,他的神色比起先前雖不算難看,但語氣中隱忍的憤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心仍然被何氏捕捉到了。
“夫人,你我都看走了眼,大皇子原來竟是深藏不露!”
何氏見唐梟沒有責怪唐果兒,反而拿起大皇子說事,微微驚訝道,“此話怎講?”
“你猜這次宴會我發現了什麼?如果不是我親眼看見,根本難以相信。”
唐梟搖頭嘆息,繼續道,“太子十六,成爲天階幻靈師,我們都覺得他是這一輩皇子中最優秀的天才,殊不知,大皇子隔空換物,信手拈來,這是中階靈術師的能力啊!”
隨後,唐梟將宴會上所發生的事情一一細細地講給了何氏聽。
何氏聽聞,眼裡也不禁升起一絲疑惑,即使最後家宴變成了請君入甕的鴻門宴,甚至唐果兒與大皇子共處一室被那麼多人當場看見,都不及大皇子突然顯露的實力來得讓老爺震撼。
她終於瞭解到老爺的悶氣從何而生,也很快明白過來,因爲大皇子對唐果兒曖昧不明的態度,老爺這是動搖了將唐果兒嫁給太子做妾的心思了。
意識到這一點,何氏立刻硬生生紅了眼眶。
“都怪我從小對果兒太過寵愛了,才讓她到現在都不懂事,一次次丟了老爺的面子。可是,我狠不下心責罵她啊,我一想到姐姐身前對我的好,果兒又是她唯一的骨血,我真的狠不下心啊!”
何氏說着,起身走到唐梟面前,屈下身行禮,哽咽道,“果兒有千錯萬錯,終歸到底都是我的錯,你不要責怪果兒了,要罰就發我吧,我代她受。可我擔心的是,果兒這樣的性子以後到了太子府,會吃大虧啊,老爺,要不我們不將果兒給太子了,好嗎?”
唐梟卻沉默不語,盯着她有些出神。
將唐梟的掙扎看在眼裡,何氏亦沉默下來。
片刻之後,她眼裡的淚水簌簌滑落,喃喃道,“我知道這事不可能,果兒和太子是皇上賜婚,是聖意,我們不可能違背得了。明日,我就請幾個教養嬤嬤回來吧,趁着果兒還沒出嫁,把規矩抓緊補一補,免得在太子府裡受委屈。”
說完,何氏就見唐梟眼中的掙扎慢慢沉寂下去。
他揮了揮手,無可奈何道,“就按你說的做吧,雖然我看不透大皇子的心思,可他又豈會真的看上果兒?即使萬一他看上了又能如何,就像
夫人你所說的,果兒和太子的婚約已經定下了,只是那樣,我們就押錯了籌碼,大皇子,着實讓人捉摸不透啊。”
“老爺,就算他真的喜歡果兒,那也只是因爲果兒天真無邪他覺得一時新鮮罷了。果兒嫁給了太子,我們不是還有素容麼?素容性子素來溫順,和大皇子相近,只要素容能進得了大皇子府裡,相信假以時日,必定能得大皇子的青睞。”
何氏見自己以退爲進的招式起了效果,立馬趁熱打鐵道。
聖旨下來那會,唐果兒被許給太子做太子妃,何氏心中其實是極不舒服的。唐果兒除了嫡女的身份高出素容以外,其他沒有一樣可以拿出手。
如果沒有那道聖旨,她甚至是想讓素容嫁給太子的,大皇子只是退而求其次的人選罷了。
可現在不一樣了,大皇子的實力竟在太子之上,這個消息讓她又驚又喜。
雖然將果兒和素容分別嫁給兩個呼聲最高的皇子,今後不論帝位花落誰家,都可以富貴榮華。但人畢竟是自私的,她也不能例外,當然希望是親生女兒博得頭籌了。
唐梟用了膳,就進內室午睡了。
何氏也命人喚來廚房的廚娘,萬分仔細吩咐晚膳的菜式,等她吩咐完畢,內室已經穿來唐梟平穩的呼吸。
見唐梟入睡,何氏這才走到廚娘身旁,附耳道,“讓那個丫頭好好照顧照顧唐果兒。”
廚娘低眉順耳得令應了退下。
何氏盯着廚娘退出去的方向,眸子裡全是狠辣的光,唐果兒竟敢給素容臉色看,就別怪她出手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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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淺寒,蒼穹夜幕半彎新月斜掛,樹影幢幢,徐風拂來,綽綽約約。
迷濛的黑暗之中,樹影裡站着身姿單薄的唐果兒。她雙手負於身後,仰望着頭頂這片陌生的天空,嫣紅的櫻脣緊抿着,心如同夜色一樣冰冷。
當初死就死吧,那是自己的狂傲帶來的滅亡,她認了。莫名其妙重生到這個地方,她佔了別人的身子,爲別人忍受白眼,她也可以認了。
可上一世至愛之人,這一世這個身體的至親之人,全都如此,爲何她身邊不是背叛就是算計?
她捫心自問,就算從前作爲殺手,雙手染滿鮮血,但拿人錢財,替人辦事,職業使然,她所殺的都是該死之人,老天憑什麼這麼對她?
是想讓她向現實屈服嗎?還是要她做唯唯諾諾之人?不可能!
她可以暫時妥協,她可以見風使舵,但她絕不甘心做一個軟弱的廢物!
唐果兒閉上眼睛,白日的所見,清晰印在腦海,那些人還不是最頂尖得的高手,而自己和他們的差距就已是天差地別,說她是廢物,真的一點不爲過。
她空有靈力,卻不知道如何使用,如何讓自己變得更強,這是她迫切想要突破的困境!
心中情緒如波,奔騰翻涌,唐果兒的衣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良久,她周身的氣息才慢慢散去,平靜下來。
回過神,府外已隱約傳來更夫敲
打五更的聲音。唐果兒身上的衣衫已被霧水潤溼,一陣涼意襲來,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吸了吸鼻子,她不由嘲弄地揚了揚嘴角,這身子還是太弱了,想當年她執行任務時,穿着小禮服站在零下幾十度的雪地裡,也不過小菜一碟。
看來要站到最高端,路還有些漫長。但她也只能一步一步來,除非打腫臉,否則不可能一口吃成大胖子。
弄清如何使用靈力,訓練各種耐力,當是急中之急。
再者,暫時頂着一個廢物的名聲也不全是壞事,至少可以不被注意,方便辦事。
想通以後,唐果兒一雙幽深黑瞳裡,散發出滿滿的自信的銳利光芒,心中的那零星的沮喪煙消雲散。
命由她,不由天!
一切纔剛剛沒開始,總有一天,看她怎麼亮瞎他們的眼!
緊繃的神經放下來,站了半個晚上的唐果兒感覺乏了,正要往自己的屋子裡去,院子偏房的門就被推由裡開。
剛起牀打水,準備去廚房盯着做早膳的月影本來還有一絲迷糊,看到院中的唐果兒頓時就精神過來,“小姐?”
見唐果兒竟然只穿着薄薄的單衣,她當即一邊解着自己的外衣,一邊快步走到唐果兒身邊,將外衣給她披上。
月影拉起唐果兒的手在脣邊呵氣,眼眶又紅了,“小姐,你在外面站了多久,手怎麼這麼涼?趕快進屋吧,我這就去給你請大夫,別凍壞了。”
“不用,這點寒意算不了什麼。”唐果兒將月影拉住,月影臉上真切的緊張和心疼,她全都看在眼底,心頭莫名閃過一絲暖意。
剛想說自己沒事,安慰一下這個丫頭,唐果兒卻又接連打了幾個噴嚏,只得扯了扯脣角笑笑,裹緊月影的外衣,大步走進屋子。
她縮進被子裡將外衣還給月影,“請大夫就不必了,熬碗薑湯吧,我喝了驅驅寒,不會着涼的。”
月影見她固執,這才點點頭,“奴婢這就去熬薑湯,順便給小姐去廚房帶些早膳來。”
“嗯。”唐果兒沾上枕頭,全身更是乏得厲害,輕聲應了,便側身睡了過去。
這一覺唐果兒睡得很放心,唐府中的某些人再恨她,卻也不敢正大光明的弄死她,而且,沒有人會迫切的想除掉一個廢物,趁着還有這樣難得的機會,且睡且珍惜。
她再醒來時,已日上三竿。
從牀上起來,唐果兒活動了一下筋骨,就朝外走去。前世因爲職業特殊,她每晚睡覺槍都放在枕邊,即使家裡的安保系統世界一流,但有一點風吹草動,她立刻就會驚醒。
這一覺是她有史以來睡得最踏實,最舒心的。
想想或許是因爲昨天在君子園受了折磨,加上晚上又站了一夜,身體承受力達到了極限,纔會陷入深度睡眠。
外室,月影正和將膳食送來的雲清閒聊着天,見唐果兒醒了,她立刻迎上去,從一旁早已準備好的特殊石材打造的保溫食盒中,取出飯菜,擺放到桌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