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鬆終於有點兒挺不住了,自己去見了王老爺子。
王老爺子已經很久都不再理會外面的事情,這一次聽了孫子王鬆的解釋之後,才意識到他已經跟外界脫節太久了。
“爺爺,您要是不出面的話,這事兒怕是會危及到我的企業,要關門大吉了。”王鬆有些無奈地說道。
“真有這麼嚴重?”王老爺子反問道,似乎是有些不大相信的意思。
“真有這麼嚴重。”王鬆點頭,認真地回答道,“這一次對方已經斷了我們的煤炭來源,我們最主要的工廠無法開工,工人們當中,很多人已經考慮要走人了,他們這一招兒釜底抽薪,確實讓人無法淡定。”
“那他們爲什麼要斷了你們的根基呢?”王老爺子似乎是有點兒老糊塗了,又反問了一句道。
“這不是,有點兒商業上的小摩擦嘛。”王鬆解釋道,“但是,你說企業之間的事情,地方政府非要摻和進來,這不是在破壞規則麼?這樣的做法,是無法令人心服口服的。如果不是因爲要解決這個問題,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我們的生產支撐不下來的話,我都有心跟他們把這個官司繼續打下去,看看到底誰佔理。”
“誰佔理?肯定不會是你們。”王老爺子毫不客氣地說道,“欠債不還是什麼情況?放到哪裡去說,也不是正經人應該做的事情。若不是你們仗勢欺人不還錢,人家至於把你們告上法庭,並且想出了釜底抽薪的法子?若不是你們利用政府官員的支持肆意妄爲,法院的判決會執行不下去?不要以爲我已經老糊塗了,就不知道你們玩的那些貓膩,我看王家的門風。遲早被你們這些人給敗壞光了。”
“大家都是這麼幹的,又不光是我們?”王鬆聽了,就有些不服氣地表示道,“現如今的情況,您大概是不知道,也不清楚,您光想着呆在家裡面頤養天年了,早就跟這社會脫節了。您可能不知道,現在哪一個大家族沒有自己的企業。自己的來錢渠道?又有哪一個大家族,不是走這條圈錢勾結仗勢欺人的路子?”
“至少人家沒有被告上法庭,說是欠債不還!”王老爺子哼了一聲道,“說破大天去,你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來讓人信服。說你是有理的那一個!”
王老爺子那一代人,對於誠信二字,還是非常看重的,因此對於孫子王鬆的做法,他很不以爲然。
王鬆之所以敢於欠債不還,無非就是因爲有當地官員的支持,不擔心別人找上門來逼債。但是同樣,當人家也有了地方政府的支持之後,底氣就不是那麼足了,尤其是當這件事情走上了法律程序之後。事情就變得無法控制起來。
“誠信不僅是經商之本,也是做人之本,你們現在的做法,只能說是寄生在這個社會體系上的寄生蟲。說是什麼社會精英,商業鉅子。屁!純粹就是一羣欠債不還的無賴而已!”王老爺子毫不客氣地批評道。
王老爺子對於他們這些所謂的官商,顯然是極爲不屑的。
官商看上去最爲風光,也最容易利用體制的漏洞了唉賺錢,但是同樣的,如果倒起黴來,他們也是垮的最快的一種,因爲他們的根基本來就是建立在沙地之上,一旦支持他們的官員們倒臺,那麼漏洞百出的官商自然是第一個犧牲品。
王老爺子很清楚,孫子王鬆之所以有些肆無忌憚,無非就是背後有省內高官子弟跟他勾結在一起運作而已,而這更爲幕後的原因,則是因爲對方希望攀上自己這邊兒的關係,好拉王家下水罷了。
誘之以利,未必就能夠讓人沉入其中,但是誘之以利再加上不法行爲的話,那麼雙方就只能綁在一起了,可憐自己的孫子王鬆看不到這一點,只看到了眼前的誘人利益,卻沒有考慮過這種勾結的背後,所隱藏着的巨大隱患。
見王鬆有些不大服氣的樣子,王老爺子就反問道,“看來你還是不服氣啊,那我來問你,就你們這個破企業裡面,有多少是官員的乾股?有多少股東是官員子弟?在你們經營的過程中,有多少次麻煩,都是通過這些人解決掉的?”
“這個……”王鬆聽了之後,不由得有些遲疑了起來。
有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清楚,只是正如王老爺子所說的那樣,利慾薰心啊,有些東西大家都選擇性地無視了,現在回頭來想一想,確實是存在很大的問題的。
甚至於,如果這家企業被深入檢查之後,會挖掘出更多的問題來,足以讓他泥足深陷,因爲這件事情被關進牢裡面去。
“爺爺你這麼一說,似乎問題還真不少。”王鬆只得苦笑道。
“你還有心思笑,笑個屁啊!”王老爺子毫不客氣地斥責道,“大禍臨頭了,先倒黴的絕對是你!誰讓你站出來做這個挑頭兒的人呢?!”
“這不是還有爺爺您嘛,你出來說個話,我想這事兒就會很容易解決掉的。”王鬆說道。
現在他也看清楚了,自己這個出頭鳥的情況確實是不大好,如果對方真的不依不饒,那麼企業垮不垮不好說,他王鬆這個法人代表確實是有很大機會,會被關起來的。
“愚蠢!”王老爺子劈頭蓋臉地罵道,“你以爲我真有那麼大的面子?!”
王老爺子的事情,他自己是最清楚的,雖然說他作爲早一步投向本朝的前朝高官,在建國之後一直混得不錯,當年動亂也沒有把他怎麼樣了。
但是歸根究底,他並不能算是人家的同路人,只能算是一個見風使舵的半路夫妻而已,他之所以能夠露臉,無非就是因爲當時需要這麼一個典型人物而已,所以他才成了某一方面的象徵,得以安享太平。
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他這個當年的旗幟人物,早就失去了實際意義,所以,這個面子,人家是不是願意給他,真的就是很有懸念的事情了。
“想要脫開這個漩渦的話,就早點兒把債還了,否則的話,你會越陷越深,最後毀了自己。”王老爺子一針見血地指出,“到那個時候,絕對不會有人站出來爲你說話,將來害你最狠的,絕對是現在這些跟你稱兄道弟的高官子弟們!”
“可是就算是我現在服軟了,人家會放過我嗎?”王鬆有些猶豫地反問道。
事實上,他的心裡面還是存在僥倖心理的。
一方面,這麼多的債務問題確實讓他感到肉疼,另一方面,企業裡面其他拿着乾股的股東們的反應,也是不大好說的,這些人事實上左右着企業的走向,他不過就是如同王老爺子說的那樣,就是一個被推到前臺來充數的傀儡而已。
王鬆既擔心老葉家未必就會這麼輕鬆地放過他,同時也很擔心自己的這些盟友們,會不會因爲自己的退縮,而對他產生不滿,繼而做出什麼無法預料的事情。
這些事情,還真不好說啊。
王鬆忽然覺得爺爺說得很對,自己確實是有些短視了,即便是好好地經營,以自己在各方面的影響力,這個企業也能夠經營得很好,可是現在這麼一搞,處處都是隱患啊。
最讓他擔心的,就是老葉家那邊兒,人家明顯就是把他們當成是雞,要來一個殺雞儆猴的,他這隻雞提前軟了的話,會不會就讓對方感到惱怒呢?
畢竟,找一個合適的殺雞儆猴的目標,也並非是那麼容易的。
“怎麼,鬆華實業服軟了?這倒是很讓人奇怪的事情啊。”葉開接到了消息之後,果然是覺得有些意外的。
鬆華實業,就是王鬆領銜的那家企業,也是欠了東山市企業不少債務的那家企業。
當時葉開會選擇了這家企業作爲突破口,一方面固然是因爲他們欠債不少,值得自己費這個心思,另一方面就是因爲對方的官商背景,正適合他動手。
葉開的心裡面是很清楚的,這些企業之所以敢於欠債不還,最關鍵的就是因爲背後有大勢力在支持着,所以纔有這個膽子,他想要殺雞儆猴,起到足夠的震懾作用的話,就必須選擇這麼一家企業來出手,才能夠收到有效的反饋作用。
可是,現在這家企業居然軟了下來,表示願意還錢,而且還願意做出適當的賠償,這就讓葉開感到有些詫異了。
在葉開的瞭解當中,似乎這家企業的負責人可是有點兒目空一切的。
“可惜了一枚好籌碼了……”葉開搖了搖頭道。
但是這對他而言,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想要打壓的話,想要殺雞儆猴的話,再選一家企業就是了嘛,作爲大人物,他也不可能揪着一個目標不放,這樣的話,有失身份啊,而且也會讓人覺得,他這麼做是有目的的,動機並不單純。
“那麼,如果他們足夠誠意,並且還款積極的話,放過他們也不是不可以的。”葉開葉二少想了一下就表示道,“但是態度是要表示出來的,賠償什麼的固然是需要的,道歉也必不可少,如果沒有這個環節,就不能說明他們已經認識到了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