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牀
陸弘文這番毒打,把自己出了一身汗,渾身舒暢不少,面色由蠟黃色逐漸轉變了紅潤,整個人的起色似乎滿目春光,恢復得不錯。煢祭司這時才發言道:“這人中的血珀蠱是由蜘蛛的毒囊造成,毒囊入體後擴散到渾身靜脈,陰騖不散,引發失智,最好的治療方法是讓其出一身汗,然後加以藥物輔佐,用醍粉和金沙敷在眉宇以及天靈蓋,既可破除蠱毒。”
董武鬼川一聽完煢祭司的話差點沒有氣暈過去,敢情自己無緣無故的一頓打竟是給陸弘文熱身出汗?要他出汗的方法還不簡單嗎,偏偏用自己肉體做了沙包,白了一頓打不說,那小子出手絲毫無惻隱之心,要不是自己只顧着防備致命部位,只怕自己早魂歸西天了。想至此不由抱怨道:“師姐,你怎麼不早說,你這是站着看戲不腰疼啊,我這得要裹上石膏十天半月下不了牀了……命苦啊,誰來照顧我?”
“善人先生,你放心吧,還有我小蕾在呢,我一定會把你們照顧得好好的……”小蕾趕緊在他面前賣乖。
董武鬼川一瞧小蕾好端端的,登時又是呼天搶地,不甘道:“這小子還重色輕友啊,專打男的……”
小蕾吐了吐舌頭:“我這不是幫不上忙嘛……”
“哼,誰叫你當初學習期間cha科打諢,不務正業啊?這些知識是最基本的,如今連這點都看不透,那麼理應是活該自作自受了。”煢祭司做師姐的對這個師弟可真是絲毫不包庇,挺有做榜樣的範兒,要說賞罰分明這回真是分明瞭,董武鬼川的渾身痠痛便是因果劫數。
“煞婆仙肯定沒有教會我這點……”董武鬼川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自知是理虧,卻是不肯拉下臉來,此時臉皮厚得錐子都錐不進了,厚顏無恥的顛覆了當年的歷史。
煢祭司沒再理會他的胡謅,反而問道:“血珀毒的毒囊如果有毒物本體,那依舊可以解蠱,我看這人蠱毒很淺,還未到病入膏肓的時候,你們到底有沒血珀毒毒囊?”
“毒囊?你是說蜘蛛腹部裡的毒囊嗎?”董武鬼川這也不含糊,想到這麼簡單的解毒方法自己竟然不知,真有些後悔莫及的感覺。
“這蜘蛛蠱毒的毒囊多半在它的螯牙毒腺上!腹部是分泌和吐絲用的。”
“哦,那有有有!!!”董武鬼川想起昨晚自己幾天前放在透明玻璃瓶裡的那隻漏斗蛛來,趕緊忍着痠痛起身朝醫療室裡跑去。忽的又看到一雙大手攔在跟前,擡眼一看,陸弘文滿臉煞氣,雙目瞪圓,正是虎視眈眈地對着自己,董武鬼川大叫不好,心一涼:“我的媽呀,這傢伙又要揍人了……”
話未說完,自己的衣領便被陸弘文揪住,提在半空中,快要重複法醫的自由落體運動時,卻是千鈞一髮停住了。原來煢祭司早已繞到他的腦後,用一根浸泡過石榴皮跟與麝香等藥材液體的魚骨刺刺進了他的腦後,陸弘文彷彿渾身的神經被電到,登時頹唐起來,手一鬆,董武鬼川從半空中摔了下去。
煢祭司的這根骨刺非同一般,是用五倍子(二兩)雄黃末(一錢)甘草(三錢,炙)丁香木香麝香輕粉(少許)糯米(一十粒)等藥材配置而成,專門對付蠱毒,一般的蠱毒都能化解半數,煢祭司之所以刺到陸弘文的後腦神經,先前她早就發現這種被蠱毒奴役的人普遍有幾處地方可以暫時遏制,天靈感,喉結和鎖骨交匯處,眉宇,後脊樑,人中。
陸弘文被骨刺刺入皮膚神經,藥效傳入靜脈,竟是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董武鬼川見狀,趕緊跑回醫療室拿蜘蛛瓶子。剛買進門,就看到躺在牀上的高函手背處凝結着幾滴淺紅色的血珠子,本來膠帶粘貼的吊針也不見了,就剩下被強行扯開的膠帶一頭往外翻着,而牀頭的吊瓶和鐵架早已不翼而飛。
轉念一想就明白了,這是剛纔法醫跑進來直接掄着吊瓶鐵架就往外跑,殊不知這吊瓶鐵架一段的吊針還紮在高函手背上呢,這法醫當是氣急氣敗,不折手段也要把陸弘文揍一頓,沒想到事與願違,鐵架的作用是輪到自己的身上。
董武鬼川哭笑不得,也顧不上高函此時的狀況了,找到了蜘蛛瓶子便亟亟地往外跑。
“你看,是這種蜘蛛,大得很叻!”董武鬼川一手拿着蜘蛛瓶子,一手指着裡面的蜘蛛作解釋,不明就裡的人一看,倒是挺像一種售藥的跌打骨傷的廣告,董武鬼川渾身鼻青臉腫恰是符合了這一點。
煢祭司接過瓶子直接擰開了蓋子,就徑直伸手朝裡面的蜘蛛抓去。小蕾嚇得倒吸了一口氣,想到隊長那一身千瘡百孔面目全非的傷口,一看到這種漏斗蛛就止不住地心裡打怵,而煢祭司竟然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徒手往瓶子裡抓毒蛛,由衷地佩服了個五體投地,想不到女中豪傑的冠稱是非煢祭司一類人莫屬,她今天也算開了眼界了。
其實煢祭司徒手抓蜘蛛並不可怖,三天前從段家財別墅裡意外帶來的這隻蜘蛛早就奄奄一息,病怏怏的了,董武鬼川后來也是徒手抓到了手上,只不過在常人嚴重,一個男人抓蜘蛛和一個女人抓蜘蛛,女人所帶來的震撼效果遠要比男人的強烈許多。
煢祭司像是提着一隻蛤蟆般,拎着漏斗蛛的腳往上倒提,擺在小蕾面前時,幾隻斑斕的細腿猶在微微掙扎扯動,小蕾是心驚到了極點。這隻蜘蛛好幾天不吃不喝,此時更是軟綿綿如一灘溺水,無脊椎動物就是這樣,但是,往往越是軟軟的東西越是給人驚悚感。
煢祭司把蜘蛛放在手心,整隻蜘蛛竟然幾乎佔據了她白皙的手掌心,這麼一支纖長細膩的手和一隻猙獰詭異的蜘蛛相襯托,別提有多醒目了,對比效果更是鮮明劇烈。煢祭司用一根手撩了撩蜘蛛的其他部位,發現這是一隻雌蛛,登時面目凝重,嚴肅問道:“遭了,這是一隻雌蛛,快說,還有誰被這種蜘蛛咬了?”
“啊,我們隊長高函,他,他……他被咬得老慘了……三百多處傷口呢……”小蕾看着煢祭司古板的面容,發覺事情似乎很嚴重,聽到她的話更是駭然得心底發虛。
“什麼?!”煢祭司臉色大變,滿是錯愕,“這人在哪裡?”
“正是醫療室內。”董武鬼川說。
煢祭司聽罷,連外面的陸弘文也都忘了化解,直接把手中的蜘蛛朝董武鬼川懷裡一揣,就亟亟地朝醫療室內走去。
“哎哎哎,師姐,這個陸弘文怎麼辦?這隻蜘蛛呢?”後面董武鬼川急了,現在趁着陸弘文癱軟無力,不趕緊把他治癒,呆會兒迴光返照起來還不得把自己結結實實地又收拾一頓?
“這種蠱毒蜘蛛的毒囊無法摘取,只能用火燻烤,把它螯牙內的毒液烤出來,然後用這液汁給患者帶白礬泡的溫水內服就行!”煢祭司的舉動似乎無暇顧及這邊,聽到一個人被咬了三百多處傷口,當即朝高函的牀頭就奔了過來。
董武鬼川則在外面交代陌昌和君昊兩人,趁陸弘文還沒恢復氣力,趕緊將他五花大綁,等自己熬製出了毒液,親自給他服上。而外頭的陌昌和君昊那還顧得上陸弘文中毒在身?早就用繩子綁好了他,兩人正在外頭拳打腳踢發泄剛纔的鬱悶呢。
“哎哎,你們可別先踹死這小兔崽子,留口氣等我,待會我也折磨折磨他!”董武鬼川看得外頭髮泄得如火如荼,自己也是手腳發癢,忍耐不住,本想弄好了解藥再來收拾他的,看到兩人已經抽上了,顧不得烤藥了,自己把蜘蛛口袋裡一塞,也加入了拳打腳踢的陣營,嘴裡還不忘罵道,“奶奶的,給我使勁抽,打死了活該!”
小蕾看着外面一片煙塵瀰漫,噼裡啪啦,沒想到一隻蜘蛛就讓這四個男人反目成仇,瘋狂地相互虐待,當是對蠱毒的藥xing和厲害又認識了幾分。看到剛纔陸弘文對三人的無情,現在看到三人對他的殘忍,只好當做他們冤冤相報,視而不見了。
醫療室內,煢祭司正對着高函的傷情檢查,她眉宇間蹙起的一小團皺紋一直沒有平坦過,可見高函的傷情之嚴重。這些天董武鬼川再去尋訪煢祭司時,法醫君昊是用盡了各種方法,也沒能把高函從瀕臨死亡的險情拉扯出來,高函一直是昏迷不醒,手腳冰涼,額頭卻是發燙得厲害,整個人就跟一個植物人般。
現在煢祭司檢查一遍後,也是不由感慨:“真是奇蹟,被毒蛛叮咬三百多處傷口竟然還能活到現在,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呀。”
“煢煢姐,剛纔你說是雌蛛很糟糕,這雌蛛怎麼了?”小蕾小心翼翼地問道。
“等我切開他的皮膚再說!有手術刀麼?”煢祭司回頭問。
“手術刀?你要宰了我們隊長嗎?”小蕾看着煢祭司眉慈目善,天生麗質,怕是不可能做出這等事來,但是從剛纔僅僅與陸弘文見了第一面,便是發現了陸弘文中了蠱毒,可見她的目光犀利涉獵淵博,原是算命爲生的善人先生所能比的。現在看了高函的傷情後,直接就索要手術刀,情況似乎陡然吃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