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財止道:“行了,行了!閉上你們的烏鴉嘴吧,這房子只是塌了一邊,還有一邊還是完好的,如果要是真有這麼危險,這麼多年來,那邊的牆壁早就被傾斜的屋頂所壓倒了。而且,這房子荒廢多時,門可羅雀無人問津,還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藏匿在裡面不成?”
兩人止不住,只好一邊搖着頭一邊過來幫忙。他們發現,房門有一邊雖然是完好而直立的,卻是門軸常年腐朽,早就碾轉不動了,而且,被傾斜的牆壁或是什麼東西在內部壓得死死的,根本不能移動半分,倒是傾斜的一邊房門有足夠鬆動的空間,磚牆產生皺褶破裂,提供了可以移動的條件。
三人用力扶着塌門,偶爾摳出幾塊碎磚,又是楔又是撬,又是抗又是頂,終於把木門騰出了一個足夠容得下一人的空隙。段家財貓着腰,盯着裡面半黑半白的空隙,即便是白日,看着裡面也有晚上黯然的錯覺。當即讓兩人頂穩了塌門,自己孑然鑽了進去。
“呼啦!”
一陣聒噪,外面龔衝他們都不禁嚷道:“段大頭,當心!”忽的,就聽得繃繃幾聲,段家財竟然在貓腰時候腳下纏到了攀附在磚牆上的枯藤,整個人就勢倒了下去,一半身子在內一半身子在外。這麼輕微的觸動,當是蝴蝶效應一般,可謂牽一髮而出全身,把附近的幾處微小縫隙和暗藏的危機一下子都擴大了起來,牆壁竟然分開兩端,轟然塌了下來,這麼一塌,竟然把半個房頂重新壓到了地面,也就朝着段家財的身上壓了下去!
龔沖和李勝才力氣即使再大,也不可能撐住半個房頂的重量,一時間瓦礫和碎磚都紛紛掉落到了他們的身上,登時是滿頭灰塵和邋遢,兩人條件反射地打了個滾,滾落到了,門口的臺階下面。聽到陡然巨響,在院子挖地的其他三人也都停止了動作,愕然地看着意外發生的一切。
前方煙霧瀰漫,分不清輪廓。幾人都悲痛地認爲,段家財肯定被塌房壓到了,因爲那半邊塌房看起來變得更凹,連支撐瓦礫的房樑都斷裂了,大根的房樑被壓斷後,一綹綹尖銳的尖木纖維相互交錯,瓦礫碎磚以及騰起的灰塵把剛剛弄出的縫隙遮蓋得密不透風,段家財的半邊身子也看不見絲毫。幾人不由得大嚷:“段大頭!段大頭!”
稍有一會,聽得灰塵裡面迴應:“不礙事,我好着呢!”
聽到段家財安然無恙的聲音,幾人都鬆了口氣,趕緊過去重新把碎磚瓦礫刨開了,給裡面的段家財提供出口,這才發現,剛纔龔沖和李勝才兩人支撐的木門竟然救了段家財一命,上面佈滿的藤條雖然乾枯,卻是堅韌無比,磚牆倒下的瞬間,傾斜的木門頂在另一邊門上竟然紋絲不動,而枯藤宛如鋼絲一般拉扯着木門,給段家財支撐出了一個安全的空間。他的身上只是鋪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段家財扭動幾下身子,便完全鑽進了屋內,他弄掉了頭頂和身上的灰塵,發現這半邊屋子還是好端端的,剛纔的意外坍塌,讓更多的光線投進了這完好的半邊屋子當中,也就看得更清了,剛纔探頭進來還是光線斑駁,現番裡面所有擺設的輪廓都一覽無遺。
看到段家財沒事,莊古這才鬆了口氣,幾人重新回到院子裡挖地。
段家財在屋內貼着牆壁走,這也是以防萬一。他在屋內擡頭四顧,現如今用家徒四壁形容亦不爲過,裡面空蕩蕩的,有點兒蹊蹺的是,在擺放神龕的地方竟然一塵不染!藉着光線,段家財仔細觀摩一番,神龕上面的香灰似乎曾經被人打掃過,而且時間不久,剛纔他進門時還特意留神了周圍的景物,並沒有發現其他人居住在附近。那麼究竟是何人前來打掃這神龕,而且他是從哪進來的,又是怎麼進來的?
一間塌房,唯有神龕完好無損,其他地方都是蜘蛛網遍佈,塵垢滿堂,着實有些奇異。段家財用手撫摸了神龕,發現上面的朱漆以及雕龍畫鳳的地方雖然看起來鮮豔華麗,但是一觸摸便是如腐朽之末,紛然變成了齏粉。彷彿一件寶物藏匿在底下已久,幾百年後重見光日,卻是以極快的速度氧化腐蝕掉了。
段家財心裡暗暗稱奇,這地方鏤空縫隙到處都是,外面日曬雨淋,風吹霜打,很多地方早就斑駁不堪,屋內雖然還能保持大概摸樣,但是接觸外面氣流的地方多半已經損壞,爲何神龕能保持得住這番模樣?段家財當是百思不得其解。
神龕裡面有一尊佛像,神龕底部的支撐還算結實,至今沒有損壞,佛像被打掃得很乾淨,彌勒佛贅肉橫生,滿面笑容,福祥可掬,雙目高高在上俯視着段家財,一串佛珠懸掛於胸,袒胸露乳,仁慈祥和。段家財踮起腳,碰了碰那尊佛像的佛珠,竟然發現這佛珠並不是雕刻在佛像身上的,而是被人爲的用另外一串銅質的佛珠掛到了上面。
段家財想把那串佛珠摘下來,無奈不夠高,他找來幾塊斷磚墊到腳底,然後踩上把佛珠從佛像上取了下來。那串佛珠墊在手裡很有分量,段家財還想把這尊佛像都從神龕上拿下來,這時,意外的事情發生了!佛像被取下佛珠後,彷彿失去了支撐的力量,莫名地從神龕上陡然倒了下來,段家財條件反射地想接住,不過事情過於突然,剛伸出了一隻手,佛像已經砸到了地面上,居然把銅質的腦袋給崩掉了。
嘭的一聲接着篤篤篤幾個滾,外面的人聽到屋內傳來異響,都不禁替段家財感到擔憂,在外面喊着段家財的名字。
“沒事,碰倒了一些東西而已!”
段家財大惑不解,追着滾去不遠的銅像,這可是一尊銅質佛像,怎麼可能說崩掉就崩掉呢。自己蹲了下來看究竟,這才發現,佛像的頭部和身子其實並不是連在一體的,而是分開兩截,前面的縫隙很緊閉,幾乎看不出任何痕跡,背後的縫隙則被掛着的佛珠適合地掩蓋住,一般人根本發現不了。況且這神龕設置的位置比較高,已經到了段家財的頭頂了。
他更想不通的是,這屋子的主人在臨走前把所有的東西都搬去了,卻是偏偏留下了這麼個銅質佛像,意義何在?段家財撿起身頭分離的銅像,一綹白色的齏粉從銅像的軀殼散落了下來,直接撒到了自己的靴子上。他低頭一看,原來是佛像的身體軀殼中間並不是實心,而是有一個空洞,用手指一撮,蘸起一些白色齏粉,放到鼻子邊聞聞,有一股石灰粉長期受溽熱而發潮發黴的味道。
這是什麼東西?
段家財壯着膽子把蘸有白色齏粉的手指放入口中,發現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似乎有點兒熟悉,卻是不清楚到底爲何物。他從身上撕下一塊小布,把銅像裡面的白色齏粉都倒掉了,還用手颳了刮,刮乾淨了裡面的東西,把布塊一包,裹成一團,放到了屋裡一個暗隅裡。自己把隨身帶來的一個行囊把銅像裝了進去,包括佛珠。
這時,突然聽到外面莊古的喊聲:“快,快出來看!這裡有一層木板!”
院子裡的莊古用條鋤集中往一處深挖,條鋤刀身窄小,用於小面積的深度挖掘,常用於土質堅固的地方,也常用來挖掘埋藏在土壤裡的塊莖植物。這地質堅硬的院子最適合這種條鋤,鋤了一陣,條鋤便扣進了一層厚厚的木板當中。聽得地下噗的聲音,似乎扎中了一個木箱子。
旁邊幾人趕緊用鐵鍬和用於挖掘地表工作的薅鋤輔助扒地,很快把周圍挖出一層高高的紅土來。段家財從屋內聞聲趕出,拖着銅像艱難地從縫隙裡鑽出來,來到院子裡一看,莊古他們已經把坑挖得差不多了,整個木箱子上面都露出了表層。木頭的腐爛程度一般以土層內的潮溼程度而定,有幹千年溼萬年的說法,這院子裡的土層比較乾燥,因此並沒有發現太嚴重的腐朽。
“別把木箱弄爛了,慢慢刨掉周圍的土,擡上來。”段家財說。
衆人七手八腳,小心翼翼地刨土,把木箱邊緣上的土礫都散到外層遠遠的,一會兒工夫,整個箱子幾乎都露出土面了。莊古,李勝才,龔沖和曹辰生四人站在木箱子的四角,每人分別都抓住了箱子一齊發力,喊着口號一二三,聽得呼啦一聲,箱子被拉出了地面,出乎意料的是,箱子的下方竟然呈現出一個深不見底的窨井!
莊古拉上箱子的瞬間,一腳就往後移動,而他的對立面的人正是曹辰生,曹辰生也朝前走了一步,不偏不倚,他的一邊腳直接踏入了漆黑的窨井裡,幸好他手中抓着木箱,其他三人也都發現了這一險情,都使勁地抱住了箱子,這才讓曹辰生懸掛在窨井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