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坊內,佈置得光華璀璨的房間裡一片狼藉,四處都能見到扯下來的紗簾和帳子,牀上也是一片亂七八糟的,原本掛的好好的大紅的鳶尾花圖案的牀帳完全被扯下來了掉在地上,牀上的被子什麼的也都一團亂。
屋子裡簡直是讓人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一進來,老鴇率先驚叫了一聲, 太陽穴的青筋都一鼓一鼓的往外冒,被氣的七竅生煙的喊了看門的人進來,二話不說就先左右開弓打了他們幾個耳光:“你們是死人嗎?!屋子裡跟土匪來洗劫了一般,你們竟然都不知道?!”
看守的幾個人面面相覷,他們是真的沒有聽見動靜,更不知道爲什麼屋子裡成了這副樣子,一時被老鴇揪着狠狠地打了幾下也不敢還手,只能小心翼翼的道:“我們, 我們接管了之後,就沒有聽見動靜......”
也就是說,應當是交接的這段時間出了問題。
老鴇氣的豐滿的胸脯上下起伏,面色變得十分難看。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繼續借題發揮,一個從外面進門來的男人環顧了一圈屋內,頓時沉聲說:“現在是追究的時候!?先去找人!”
這麼短的時間,紅袖坊裡也這麼多人看着,要從哪裡出去都不可能,人一定還是在坊中!
老鴇打的手疼,狠狠地瞪了他們一個一眼:“聽見了沒有?!若是找不到人,我就扒了你們的皮!”
她將這些人都趕出去找人,才換了一副面色, 揉了揉自己的臉:“老大,對不住,我也不知道底下的人這麼沒用,不過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我看着還半死不活的, 不知道怎麼的就......”
馬老大沒有說話, 一雙眼睛陰霾密佈。
他好不容易從山澗中撿回一條命, 才掙扎着回了這裡,可以說是九死一生,不能再容下任何的失誤了,他們一定要在這裡解決掉蘇邀才行。
至於如何解決蘇邀.....
龐柔若是出了事,
便是龐家其他的人肯善罷甘休,龐源也絕對會拼盡一切殺了蘇邀的。
所以,龐柔這一環絕不能出錯。
他壓下心裡的怒氣,冷眼環顧了一圈屋內:“我不希望再出任何差錯!”
老鴇嚇了一跳,下意識避開了他臉上嚇人的那條傷疤,急忙賠笑應了一聲。
而此時,龐柔跟着阿秋跑了一陣,已經氣喘吁吁的扶着腿搖頭:“不行,我.....我走不動了......”
她聽阿秋說蘇邀有事找她,從織場出來以後上了馬車,結果走到一半阿秋卻發覺路線不對,當場跟車伕起了爭執,後來她們便被車伕打暈了, 再醒過來的時候,就到了一處富麗堂皇的屋子。
平心而論,就算是她在京城公府的閨房, 也沒有如此華麗的,她一時有些恍惚。
還是阿秋臉色煞白的攥住她的手,緊張的跟她說,這裡是紅袖坊,是青樓。
她整個人都嚇蒙了,一時嚇得發抖。
青樓是什麼地方,哪怕是沒去過,她也是聽說過的,這種對於良家女子無疑是地獄的地方,她竟然落到了這裡,一下子就懵了。
還是阿秋強自鎮定,雖然她也纔不過才小小一個,但是她自幼失去了父母,自賣自身,什麼事沒有見過?便是這紅袖坊,在她的主家還沒有敗落的時候,她也是跟着來過許多次的-----她們少爺要人伺候,覺得她年紀小不會胡亂說話,便讓她在馬車上端茶倒水。
在冷靜下來之後,阿秋便帶着她鬧出動靜,引得看守的兩個人進屋查看,她們躲在門背後,用瓷瓶把這兩個人都給砸破了頭,而後又把他們拖到房裡的箱子裡藏起來,她則帶着龐柔跑了出來,依稀沿着記憶中的路往後門跑。
只是沒跑出多遠,龐柔便跑不動了。
而樓裡好像也有了動靜。
阿秋急的不行,情急之下一把扯住了龐柔往旁邊的屋子裡躲進去。
屋子裡一個姑娘正在描眉,聽見動靜皺着眉頭朝她們看過來,一見她們兩個頓時一驚。
但是她還沒做聲,阿秋已經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咚咚咚的對着她磕頭:“姑娘,求求你,你大慈大悲發發好心,我身邊的姑娘是好人家的姑娘,求求您......”
她語無倫次,頭卻磕得十分實誠,一會兒功夫不到已經把頭都給磕得青紫了。
外面砰砰砰的傳來敲門聲,女人看了她們兩個一眼,遲疑了會兒看了一眼自己的箱子。
那是她剛得到的衣箱,十分的寬大,裝兩個人也綽綽有餘。
阿秋雙手合十,馬上拉了龐柔躲進了箱子。
幾乎也就是在同時,房門被砰的一聲踹開,幾個橫眉冷目的大漢衝了進來,一眼見到在妝臺前梳妝的女人,大聲問:“胭脂,看到兩個女孩子沒有?一個大些的,一個很小,進來沒有?”
胭脂搖了搖頭,笑了一聲:“我這屋子一眼就能看到頭,有沒有的,你們難道還看不到?”
幾個人將屋子環顧了一圈,的確是沒見到人,徑直出去了。
外面人聲鼎沸,胭脂打開窗戶看了一眼,過不多久又把門關上, 淡淡的道:“出來吧。”
阿秋小心的撐開箱子站起來,對着她磕了個頭。
龐柔此時還沒有從震驚中回神,不安的看着她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胭脂也沒管她,只是沉聲道:“不必謝我,謝我也沒用,我幫你們瞞着一時半會兒的,也起不了什麼作用。我們坊中的媽媽可不是什麼活菩薩。我不知道你們是從哪兒被抓來的,但是進了坊裡,反正橫豎也就兩條路走,一是一頭撞死,死了乾淨,二便是識趣活着,你們在我這兒躲一會兒就出去吧,我若是被抓住了,可沒什麼好果子吃。”
能幫這一點,已經是她動了善念。
龐柔怔怔的聽着,不知道從哪兒油然而生一股勇氣,白着臉道:“若真是如此,我......”
說着,外面的動靜忽然更大了,好似出了什麼事。
胭脂伸手止住她,自己將窗戶推開一條縫,見外面的人都不知道爲什麼亂跑一氣,不由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