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戰場打掃完畢,天邊都已經露出了魚肚白了,風一吹,空中全是血腥味和兵器的鐵鏽味,不少土匪不顧一切想從山後的河面上逃走,河面的冰凍的還不嚴實,破了洞摔進去不少人,蘇嶸跟唐如安一商量,也並沒有去撈人的打算正,就整隊回了承德。
來的時候金大人還威風八面的,回去卻叫人用擔架擡着,看着奄奄一息,回城的時候巡城御史嚇了一跳,急忙下來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一下來就先被陳東叫人給綁了。
原本以爲必死無疑的錦衣衛一出現,巡城御史兩眼一翻就暈過去了。
蘇嶸半點不爲所動,冷冷留了一隊信得過的人看守城門,這才帶隊進城。
蘇三老爺一夜都沒睡,昨天一晚上的經歷幾乎已經把他這輩子沒吃過的苦都吃了一遍,他已經有些體力不支了,可就算是昏昏沉沉的,他還是着急忙慌的拽着還要走的蘇嶸,驚慌的道:“嶸哥兒,幺幺不見了!”
他原本早就想跟蘇嶸說了的,但是昨天晚上那個場面實在是太過混亂了,蘇嶸忙的幾乎腳不沾地,他根本沒有這個機會。
等到現在,他已經有點哽咽:“幺幺若是出事了,我沒臉回去了的!”
蘇老太太跟賀太太只怕會把他給生吞活剝。
不知道爲什麼,分明如今還有許多事沒有處置好,但是看見蘇三老爺這個委屈的模樣,蘇嶸還是忍不住的笑出聲來,他笑着搖了搖頭:“三叔,若幺幺有事,您看我還會站在這裡嗎?”
蘇三老爺忙活了一晚上,已經嗓子冒煙,聽見蘇嶸這麼說,稍微放下心來,但是隨即還是很緊張:“可她身邊帶着誰啊?”
蘇邀並沒有把所有的計劃都告訴他,只是把該他做的事情都叮囑了一遍,所以他雖然心裡猜到蘇邀應當是有準備的,不是真的被人擄走,可是還是控制不住的擔心。
問了一回,他不等蘇嶸回答,又後知後覺的問:“你怎麼會出現在那兒,你早知道晚上金東也會藉着剿匪的名頭殺了我們滅口嗎?那.....那幺幺也知道嗎?”
蘇嶸還來不及回他的話,外頭李瑞就已經急匆匆的跑了進來:“三老爺,伯爺,清源道長帶着咱們四姑娘回來了!”
清源道長?
蘇三老爺啊了一聲,已經凍僵了的腳因爲站起來麻了一下,又摔了回座位上,可他顧不得那麼多,先忍不住唸了聲佛。
不管怎麼樣,回來了就好,活着回來了就好。
他扶着李瑞的手,一瘸一拐的跟着蘇嶸出來,纔到院子門口,就見一輛小馬車停在了門口,清源道長站在馬車不遠處,正在跟唐如安和唐駙馬說話。
真是清源道長!
蘇三老爺有些激動,見蘇邀下來,急忙喊了一聲幺幺。
蘇邀正被燕草扶着下了馬車,見到蘇三老爺這副模樣,微微一怔,上前行了禮,輕聲問:“您的腿怎麼了?”
蘇三老爺有些不大好意思,急忙擺手:“沒事兒,沒事兒,就是被那個土匪頭子踩了一腳.....嶸哥兒已經幫我看過了,說是皮肉傷,很快就好的。”
他態度殷勤熱切,看向她的眼神還帶一點兒不安的討好。
蘇邀的心情頓時就有些複雜。
上一世如何盼望也得不到他一個關切的眼神,可是等到這一世,從前盼不來的,這樣輕易就得到了。
她收斂心神:“清源道長也精通醫術,等會兒讓他給您看一看,三老爺累了一晚上了,先去洗漱休息一會兒吧。”
蘇三老爺臉上的笑容慢慢收起來,直到今天,他才發現,蘇邀從未喊過他跟蘇三太太父親母親,永遠都只喊他們三老爺、三太太。
恭敬客氣中帶着疏離。
他不知道怎麼的有些難受,抿了抿脣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訕訕的問:“你沒事吧?這一晚上你都去哪兒了.....”
正說着,那邊阮小九跟於冬胡英已經進來了,徑直走過來先跟蘇嶸他們請了安,纔過來給蘇三老爺行禮,又問蘇邀:“姑娘,那個人還是什麼都不肯說,而且他嘴裡有毒囊,眼看着要咬破了尋死,被胡叔給摳出來了。”
那個人?蘇三老爺怔怔的,正好奇,就見何堅跟慶坤拖着一個人走進來,不由睜大眼睛問:“這不是那個之前在驛館碰上過的那個人嗎?!他.....”
何堅已經冷冷將那個人摜在地上,面無表情的道:“他就是當初在山上設伏刺殺伯爺的人!”
是他!
蘇三老爺恍然大悟,那也就是說,昨晚劫走蘇邀的就是他了?他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蘇嶸指着躺在地上的老六問唐源:“唐駙馬可知道這人的底細?”
唐源認真盯着看了一會兒搖頭:“不認識.....此人要刺殺伯爺,那必定是重要人物,金東想必是認識的。”
蘇嶸就意味深長的道:“是啊,想必金大人一定是認識的,不知道唐駙馬跟唐指揮使是否有興趣一道問一問?”
唐如安跟唐源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點頭。
事關他們,他們當然有興趣。
蘇嶸揮手,示意何堅把老六先拖出去,而後才走過來看着蘇邀,臉上終於有了點兒笑意:“小丫頭,這回嚇壞了吧?”
燕草的臉色到現在還有些白,昨天晚上她們可真是什麼都經歷過了,先是一個土匪摸進來,後來被另外幾個不知道來路的人打死了,那些人就要對她們動手,幸虧張道長早就已經埋伏着,纔沒出事。
她到現在腿都是軟的。
蘇邀笑了笑:“燕草是嚇壞了,我卻是知道道長一直跟着我暗中保護的,所以不是很怕。倒是大哥你,這些天一直藏在土匪堆裡,真很費心神吧?”
“好在一切都還算是順利,辛苦也值得了。”蘇嶸摸了摸她的頭,問她:“找到那批銀子了嗎?”
“時間短,他們押送的又都是現銀,根本轉運不出去,轉的出去也不放心,就藏在了知府夫人名下的酒館當中,上百個酒甕,全都裝滿了白銀。”蘇邀神情有些譏誚:“金大人這胃口可真夠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