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遼省騰龍市瀾寧縣,位於北遼省的東北部,是個得天獨厚資源豐富並且風景優美的地方。
作爲北方重工業集中的地區,北遼省負擔着全國不少重工的輸出,並且因改革開放,不少外國企業也看重這片廣闊的地區,紛紛採取建廠、合資、融資等方式進入中國的市場。瀾寧縣作爲騰龍市內工業的翹楚縣,旗下擁有兩家外商獨資企業,還有幾家在省內牌子過硬的企業,說瀾寧縣是騰龍市工業翹楚並不爲過。
秦牧坐在藍鳥車內,面色平靜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北遼省九月的天空,充滿了秋高氣爽的味道。想着臨出京時老爺子面含深意的微笑,秦牧知道自己此行並不簡單。
秦家自從解放時期就是在北遼省發家,解放之後老爺子曾經擔任北遼軍區的總司令,三姑父擔任過北遼省的省委副書記。雖然秦牧在青年幹部學院那段時間,高沛已經走馬實驗性開放城市的市委書記,但老爺子明顯不想放棄北遼省內的經營,不但一名緊靠秦系的人物進入省委常委,騰龍市內的市委書記更是與秦家關係匪淺。老爺子這次將秦牧放進北遼省,其想法絕對引人深思。
秦牧嘆了口氣,從西肅省跨越了大半個中國來到北遼省,秦牧的底細恐怕也沒有多少人能夠探知。老爺子就是要秦牧在他的地盤上好好的折騰一下,也好看看秦牧到底是龍是蟲。
不簡單啊,秦牧的眼神有些飄忽。北遼省雖然名爲秦老爺子的發家寶地,被秦老爺子掌控着,但是三大派系相互融入相互排擠的事情時有發生,政治上的妥協和退讓也讓北遼省的各級官員中擁有各式各樣的人物。如果說誰當了省委書記,該省所有的官員都是他的麾下,那就真的是貽笑大方了。
派系混雜,平衡有道,纔是上位者希望看到的。官員在一定範圍內不和睦,卻能夠使該地區更迅速的發展,畢竟現在政績是與經濟掛鉤的。
藍鳥從國道上下來,轉入一條崎嶇不平的土道,秦牧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有些生氣的呵斥道:“小朋,有好道你不走,怎麼專揀這坑坑窪窪的?”
裘小朋連忙道歉,然後才委屈地說道:“哥,地圖上寫得這就是一個市級油漆道,怎麼變成土道了呢?”
秦牧往外面一看,這條路足有十來米寬,從坑坑窪窪的路面中,卻是能看出露在上面的柏油路面,便點點頭,閉上眼睛說道:“嗯,慢慢開,不着急,快到了吧?”
裘小朋說道:“過了這條路,就到了瀾寧縣了。”
秦牧心裡一抽,敏銳的感覺到騰龍市好像並不平靜,單單從這條路的路況看,這裡面就有點意思。市級公路被糟蹋成這個樣子,竟然沒有人出面修理,這本身就是一個不合理的現象。
秦牧想了一下,讓裘小朋把車停在路邊,然後拿出旁邊的手包,從裡面掏出一個磚頭大小的大哥大。92年下半年,市場上已經出現了大哥大的身影,秦牧進了騰龍市之後就花了兩萬多塊錢買了一個,習慣手機的他手頭上如果沒有個通訊工具,總覺得老彆扭的。
撥打了秦老爺子給他的騰龍市市委書記靳滄江的電話,秦牧笑着說道:“靳書記,您好,我是秦牧。”
“啊,是小牧啊,什麼時候到騰龍啊,我好去接你。”靳滄江的聲音中正平厚,讓人感覺到一股大氣迎面撲來。作爲高沛手下的一員大將,靳滄江隱隱約約知道秦牧的背景,能夠以調令方式進入青年幹部學院的人員,多多少少都有很硬實的後臺。加上秦這個姓氏在北遼省的中高層官員中真的非常敏感,所以靳滄江就擺出一副熱情的樣子。
“靳書記,我已經到了瀾寧縣了。我還是先熟悉一下這邊的情況,再到您那邊拜訪。”秦牧此次的職位,擔任瀾寧縣縣委副書記,相當於縣裡的三把手。剛剛進修完畢,秦牧絕對不能夠就任地方上黨政兩方面的一把手,做一次積累經驗的過渡,兩到三年時間平穩的緩衝一下,纔是他秦牧破繭成蝶的時機。
聽了秦牧的話,靳滄江也不勉強。縱然他是秦系一派人物,但是職位就擺在這裡,他絕對不會放下身段可以結交的。官場就是這樣,每個人都想守住根本再進一層,這也是爲何官場上同系相軋的情況並不少見。秦老爺子威信尚在,不少官員就站在他這一方,若是秦老爺子沒了,這些人是否還把高沛和秦牧放在眼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秦牧要儘快的成長起來,擁有一定的話語權,才能夠保住秦家的威信。
掛上電話,秦牧右手放在膝蓋上輕輕的敲打着,節奏感非常足,清秀的臉上增添了幾分堅毅和平和,是在青年幹部學院中逐漸成長的表現。
“小朋,開車,去瀾寧縣。”秦牧將思路整理了一下,才讓裘小朋再次開車,向着瀾寧縣的方向駛去。
瀾寧縣縣城北四十里,海甸子鄉黨委書記黨紅軍正搓着雙手等在凹凸不平的馬路上,身後跟着鄉里的幾個幹事,正舉着一條寫着“歡迎秦牧副書記”的條幅,頂着秋老虎毒辣的太陽守候在道邊。從騰龍市趕往瀾寧縣,這條路是必經之路,自從黨紅軍得到信任縣委常務副書記秦牧今天會來瀾寧縣之後,善於鑽營的他就心急火燎的忙活起來。
遠遠的一抹藍色顛顛簸簸的出現在黨紅軍的視線之內,這兩個小時,從他面前顛過了不少車子,但黨紅軍看到那輛車子並不着急,只爲了開得平穩一些,不惜將車輪急速的調轉位置,就知道這輛車十之七八是秦牧的座駕,連忙招呼幾名幹事將條幅高高的舉了起來。
正當藍色小車正慢悠悠的往這邊駛來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從側面一條小路橫穿而過,擦着藍車的車頭甩了個急速的九十度大漂移彎子,讓藍色小車傳來尖銳而短促的剎車聲。越野車的車船探出一個年輕而張狂的笑臉,衝着藍鳥車狠狠的吐了口唾沫,這才一踩油門。越野車的後輪急速的旋轉起來,在坑坑窪窪的道路上捲起一片灰塵,這才冒着一屁股的黑煙向前飛馳而去。
裘小朋頓時怒氣勃發,剛纔若不是他見機的早,及時踩住了剎車,這肯定就產生追尾事故。頭一次帶秦書記走遠路就碰上這情況,裘小朋覺得臉上掛火,手指迅速的啓動汽車,就要直踩油門追上去。
“小朋啊,要鎮定。現在的年輕人有輛車是好事,張狂一點驕傲一點沒什麼,還不跟你以前一樣嘛。”秦牧半眯着眼睛,輕輕的說道。
裘小朋側過身子,看着秦牧單手放在座面上,中指輕輕的敲動着,臉上古井不波,就鬱悶的說道:“這人也太狂了,這麼開車,遲早撞死。”
秦牧的嘴角閃過一絲笑意,座面上的中指敲的緩慢了一些,下巴微微一揚說道:“行了,別那麼多牢騷了,看來前面那幾個人是來接咱們的。走,下車看看。”
裘小朋連忙跳下車,幫秦牧把車門拉開,一股子熱氣從外面飄了進來,秦牧的鼻尖就滲出幾顆細密的汗水。
黨紅軍一看從藍鳥車內步下的清秀年輕人,心裡就是一愣。只是聽說新副書記今天到來,但是他實在沒有想到秦牧的年紀這麼小。看他的嘴角還有着沒有淡去的絨毛,跟他孩子絕對差不了幾歲。
“是秦書記吧,您好您好,我是瀾寧縣海甸子鄉的黨委書記黨紅軍。”黨紅軍自認眼力不差,雖然他稍稍一愣,但迅速讓笑意涌上了他如同彌勒佛般的胖臉上,熱情的伸出雙手迎向秦牧。
秦牧伸出右手,用四根手指頭在黨紅軍的一雙滿是汗水的胖手上停留了須臾便抽了回來,微笑道:“黨書記,這麼熱的天,還勞煩你在這裡等着,真是辛苦你了。”
黨紅軍見秦牧說話溫文爾雅,進退有度,心裡面就放下心來。剛纔那輛越野車的張狂黨紅軍是看在眼裡,嚇在心裡。年輕人他是認識的,也知道在瀾寧縣沒幾個人能招惹他,但秦牧可是從中青班出來的人物,誰知道有什麼深厚的背景。如果秦牧剛來瀾寧縣來個新官三把火,估計第一把火就要燒到那年輕人的身上,他黨紅軍很有可能會成了禍及的池魚。但秦牧並沒有追究的意思,甚至是隻口不提,黨紅軍就放下心思,笑着說道:“秦書記一路辛苦,不如今天就在海甸子過一夜,明天再去縣城吧。”
秦牧笑道:“我只能說謝謝黨書記的好意,今天要是趕不到縣城,那可就要犯錯誤咯。”到了地方不先見一把手,這種事情是很忌諱的。
黨紅軍也是客套了一句,何嘗不知道秦牧的意思,便笑道:“那可真是可惜了,以後有機會,有機會。”
秦牧點點頭,指了指前面說道:“這樣吧,黨書記你在前面帶個路,我這司機是新手,對道路認的不熟,這條路也太難走了一些。”
黨紅軍連忙答應,正準備轉身上自己那輛普桑車,卻被秦牧叫住,邀請到藍鳥車內。而黨紅軍的司機,帶着另外幾個幹事,將橫幅收了起來,汽車冒着輕煙走在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