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名爲“利劍”的嚴打活動,在市委市政府聯合下文的造勢之下,在市委常委、政治委書記兼公安局長黃得益的親自帶領下,聲勢浩大,是秦唐有史以來規模最大、力度最大同時也是範圍最大的一次整治治安環境的行動。
一開始,秦唐的大小娛樂場所,洗浴中心、舞廳、洗頭城,人心惶惶,唯恐在嚴打之下,影響了生意事小,說不定還抓了進去事大,因爲不少從事此類行業的老闆都聽說過夏想的大名,當年在郎市的一次打黃打非,讓無數人爲之心驚肉跳。
甚至秦唐的部分從業人員還是當年在夏想嚴打時,從郎市狼狽逃到秦唐的。現在要是再栽在夏想手中,可就真是人生悲劇了。
以前夏想纔是常務副市長,現在是市委書記,是一把手!
不料聲勢浩大的“利劍”行動,來勢兇猛,但卻是板子高高揚起,輕輕落下,警察到了之後,只是簡單走走過場,不盤查,不雞飛狗跳,反而態度不錯,禮貌執法,文明辦公,聊起了天。
但有一樣,警察雖然不是想象中兇悍,但卻每天都來,倒也讓人不厭其煩,不知道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幾天後,就都知道警察的打算了。
一般情況下,牛林廣的嘍羅們每週收一次保護費,在警察盤查的第三天,牛林廣手下出動了,到各大娛樂場所收取保護費的時候,和警察撞個正着。
明明是排查娛樂場所的警察,卻和前來收取保護費的牛林廣的手下起了衝突,而且還不是一處衝突,是全市各大娛樂場所,只要有收取保護費的牛林廣的人,就有警察直接或間接地阻止。對方強硬的話,警察也強硬。對方繞行的話,警察也不追趕。
如此幾次三番下來,章國偉終於恍然大悟,纔回過味兒來,原來着了夏想的道兒,上了夏書記的當了。
怪不得他當初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馬勻惹事,明明馬勻的背後是牛林廣和諸葛霸道的影子,夏想爲什麼要打着整肅治安環境的旗號,排查娛樂場所?
難道夏想不知道牛林廣雖然名下有幾家娛樂場所,但並不上規模和檔次,牛林廣做的是無本生意,不是實業。
章國偉還以爲夏想昏了頭,出了昏招,現在才明白過來,原來夏想的手段是暗渡陳倉,藉機斷牛林廣的財路!
但問題又來了,一次行動不可能持續多久,夏想想要的只是敲打一下牛林廣?他就不怕打草驚蛇?
再仔細一分析,聯想到省裡的局勢,章國偉覺得他似乎抓住了一點什麼,但是念頭一閃又消失了,再怎麼想也想不到是哪裡有關聯,或者說,是夏想在藉機謀劃什麼……
他十分懊惱地搖搖頭,可惜腦子不通暢,怎麼都理順不了,索性不再去想。
針對孫習民有可能因爲安縣特大安全事故而受到連累,章國偉也分析了局勢,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孫省長頂多受到黨內警告處分,甚至只是處分一個副省長了事,畢竟孫省長的後臺強硬,不可能因此而倒臺。
雖說是特大安全事故,但畢竟孫習民來燕省的時間還短,不能直接把安全事故栽在他的頭上。章國偉甚至還想,山水路是夏想在任時修的公路,能不能翻翻舊帳,把夏想繞進去?
如果從正面上利用特別重大的安全事故將夏想繞進去,再在側面利用牛林廣分散夏想的注意力,夏想腹背受敵,再進一步,他再利用他在秦唐的根基,發動區縣或大局製造一些事件出來,夏想就深陷十面埋伏之中,首尾不顧,四面楚歌,然後就會犯錯。
夏想還想高配省委常委?做夢去吧。
章國偉辦公桌上的直接通京城的電話,突然就響了起來,讓正在沉思的他,心中一驚,下意識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出什麼大事了?
直通京城的電話,輕易不會響起,一響,必有大事。
章國偉急忙接聽了電話,只聽了幾句,就臉色大變,只是連連點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放下電話,他臉色驀然慘白,冷汗不由自主流了出來。
從京城傳來的消息是,孫習民有可能被中央依據《國務院關於特大安全事故行政責任追究的規定》和其他有關規定,就地免職!
因爲吳才洋抓住此事,正在積極推動對孫習民的問責和罷免。
但京城的消息同時還透露,目前對於孫習民的責任認定,中央的爭論還很大,有重量級人物堅決反對,但更有重量級人物沒有表態,事情還在懸空,是上是下,還在兩可之間。
怎麼會?章國偉沒想到事情竟然引發瞭如此嚴重的後果,他本想禍水東引,想讓夏想落一身髒水,沒想到,京城方面已經有人搶先一步,開始着手對孫習民的清算。
怎麼辦?
孫習民是他在燕省的最大後臺,剛剛建立了基礎,萬一孫習民倒臺,他先前的百般辛苦萬般努力將會付諸東流。
不行,不能坐等。
章國偉立刻拿起了電話,直接打給了牛林廣:“林廣,晚上有時間沒有,一起坐坐?”
“章市長,我連飯都吃不上了,哪裡還有心思坐坐?要不,你請客?”牛林廣和章國偉說話,一向不怎麼客氣,他自恃有後臺,有實力,整個秦唐,還真沒有讓他特別放在眼裡的人物。
章國偉其實也不喜歡牛林廣牛氣哄哄的口氣,但他和牛林廣之間是合作關係,特別是現在,在夏想上任以後,因爲有了共同的敵人的緣故,反而有了更加走近的趨勢。
其實以章國偉的爲人和長遠考慮,他纔不願意和牛林廣走得過近。
走得過近,很容易留下政治上的污點,影響他偉光正的形象。
但現在形勢過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和牛林廣合作,不過是權宜之計。
“好說,請你吃飯還不是小事一件。”章國偉故作大度地說道,“你定地方,我定時間。”
最後一致約定,晚七點,陳家溝酒樓。
下班時走出市委大門的時候,章國偉注意到夏想和樑秋睿有說有笑地出了門,徐子棋滿春風地跟在後面,好象要升官發財一樣,不由心中暗暗罵了一句,幸災樂禍,等孫省長過了關,有你們的好日子過!
到了陳家溝酒樓,牛林廣居然還沒到,章國偉心中更氣了,現在他還沒有失勢,怎麼什麼人都敢跟他擺譜?真是邪門了。
又等了十幾分鍾,牛林廣才姍姍來遲,竟然連一句抱歉的話都沒有,上來就說:“章市長,知道我爲什麼還要來陳家溝嗎?這裡有讓我牽掛的美女。”
上次牛林廣見過銀茉莉之後,念念不忘,派人四處打探,終於知道了一點銀茉莉的情況。
姓名,陳莉,國籍,美國,來自京城,身份神秘,資金來源,未知,其他方面的信息,也是查不到太多東西。
似乎是人爲掩蓋了許多信息。
牛林廣卻不管這麼多,只要陳莉不是什麼省委書記的外甥女省長的侄女就行,雖說看樣子象是有點來歷,但他相信陳莉難逃他的手掌心。
不過上次見到之後,陳莉行蹤不定,很難找到。今天再次來陳家溝飯店,牛林廣就想試試是不是可以再次遇到。
也合該他趕上,一進門,就看到了陳莉穿一身領班經理制服,正在大堂中轉來轉去,身材曼妙而多姿,合體的職業裝襯托她風擺楊柳,舉手投足之間,風情萬種。
就是夏想現在看到,也不得不感嘆一聲,銀茉莉還是一個極品美人,不管穿什麼衣服都另有味道。
許多女人都以爲衣服可以讓她們漂亮,其實她們錯了,先要人漂亮,然後衣服才漂亮。
牛林廣雙眼放光,貪婪而充滿慾望。
章國偉實在看不慣他的騷豬模樣,拉了他一把:“林廣,先談正事要緊,女人,只是點綴。”
“章市長,我境界不夠,對你來說是點綴,對我來說是生活的全部意義。”牛林廣嘿嘿地一臉邪笑,“賺盡天下大錢,睡盡天下美女,是我一生的兩大願望。”
章國偉沒說什麼,只是沒來由一陣厭惡,然後和牛林廣進了雅間。
坐下之後,章國偉也懶得和牛林廣客套了,簡單地說了一說省裡的局勢,以及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
一說到夏想,牛林廣就咬牙切齒了:“夏想真要惹急了我,我大不了和他魚死網破,媽的,誰怕誰?我手下一幫兄弟,隨便一個就能弄死他。再找兩個還不起高利貸的來頂罪,誰能拿我怎麼着?”
章國偉假裝沒聽見牛林廣的話,因爲他不可能和牛林廣坐在一起討論殺害堂堂的市委書記的話題,是足以讓他永遠無法翻身的政治事件,就忙岔開了話題:“林廣,不要說氣話狠話,沒用。我有個辦法,你要不要聽聽?”
“章市長有什麼指示精神,我洗耳恭聽。”牛林廣其實也不傻,剛纔說了一句狠話,馬上就又恢復了正常,他也不過是在章國偉面前裝腔作勢罷了。
“安縣的重大安全事故,你也聽說了,你知不知道,山水路是夏想在安縣擔任常務副縣長時修建的。如果有人能找到當年的施工隊,找到證據證明山水路是豆腐渣工程,林廣,你現在面臨的危機,就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