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國務院立刻啓動了特別重大安全故事問責程序,就追究相關領導的責任問題,進行研究。
在總理的建議下,政治局召開了會議,就燕省特別重大安全事故的處理意見,進行討論。國務院提交的責任認定是,安縣縣委縣政府負有主要的領導責任,燕市市委市政府也負有一定的責任,燕省省委省政府也有監管不力,隱瞞不報的過責。
建議對省長孫習民警告處分。
吳才洋卻提出了不同意見,他認爲燕省省委省政府也要負起主要領導責任,建議免去孫習民燕省省長的職務!
吳才洋氣勢十足,他的話一經拋出,就在政治局會議上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議論之聲。
吳才洋是家族勢力的領軍人物,他的話,基本上會有不少家族勢力的政治局委員附和。果然,他話音一落,隨後就有四五人表示贊成。
委員長反對罷免孫習民。
總理也是反對意見。
總書記沒有表態。
關遠曲的態度不太明朗。
第一次會議,沒有達成共識。但都看了出來,吳才洋的態度十分堅決,相信還會繼續推動罷免孫習民的提議。
誰都清楚的一點是,孫習民得罪了吳才洋,儘管有人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得罪了吳才洋,但都看了出來,反正吳才洋是鐵了心要抓住此事不放,不會輕易罷手。
吳家一怒,雖說不至於風雲變色,也會掀起不小的風浪。
何況孫習民確實有問題被人抓住了把柄……
燕省,省長辦公室。
孫習民似乎一下蒼老了許多,頹然坐在椅子上。他已經第一時間聽到了政治局的會議動向,對於吳才洋提出的對他的免職提議,雖在意料之中,也是備受打擊。
難道是因爲夏想?
孫習民自認和吳才洋沒有什麼過節,來往也不多,平常關係雖不密切,但也說得過去,不算是太敵對的一方,怎麼吳才洋就抓住此事不放,非要堵死他的仕途?
在官場上,毀人前途就殺人性命沒什麼兩樣。
孫習民對吳才洋恨之入骨,但也只能無奈嘆息,他現在身上全是髒水,洗都洗不掉,也不能怪吳才洋非要落井下石,還是自身不夠硬。
但問題是,誰能想到會意外出現重大的安全事故?
再想到到安縣視察之時山水路突然山體滑坡,堵住了去路之事,他心裡就更堵了。由此再聯想到安縣是夏想曾經擔任常務副縣長之地,山水路又是夏想修建的公路,莫非夏想真是他命中的剋星?
好好的,當時爲什麼鬼迷心竅非要視察什麼山水路?燕省之大,哪裡不好視察,哪裡沒有風景,偏偏當時就想到了安縣,想到了山水路,難道下意識裡,還是有夏想的因素在內?
孫習民追悔莫及。
但人生之事,後悔卻是無用,事後諸葛都會,卻無法彌補彌天大錯。
一步錯,步步錯,或者從一開始有意拉攏夏想就是邁出的第一個錯步,然後拉攏不成,就轉爲疏遠和打壓,然後就有視察安縣,然後就被趨炎附勢的安縣黨政領導及時領會領導意圖,擴建山水路。
其實不管是不是承認,孫習民也知道在骨子裡還是對安縣擴建山水路的舉動很是受用,所以纔會十分關心工程的資金,也親自過問了此事。
當時的熱心,現在都成了他的麻煩!
孫習民搖搖頭,官運不濟,沒有辦法,不能怨天尤人,只能怪自己,用一句難聽的話來形容就是,倒黴催的。
一條山水路,當年成就了夏想的名聲,不成想,竟然成了他的滑鐵盧。他和夏想之間,就這麼格格不入?
秘書劉程在外面輕聲請示:“孫省長,譚省長來了。”
事故發生之後,燕省的一干主要黨政領導,都對他敬而遠之,好象他是瘟神一樣,就讓他心中大爲慍怒,他還沒有倒臺!
燕省官員,怎麼都如此勢利?
他未必就過不了這一關!
孫習民甚至不無憤慨地想,等他過關之後,再重新收拾河山,再重新樹立威望,一定要讓小瞧他的人,都付出代價。
再等他在燕省當上了省委書記,以前對他敬而遠之之人,個個都要對他高看三分。
沒想到政治局的風聲傳出之後,第一個前來向他示好的竟然是譚國瑞,就讓他微微感慨,人心不古,國瑞,纔是一個好人。
政治局會議雖然第一個回合沒有結果,但哪個省委常委的背後沒有政治局委員的支持?因此,消息已經在內部流傳了,不過畢竟都是高層次的幹部了,誰也不會說,更不會表露出來。
但所有人都對他冷落,他也看了出來,就讓他對燕省的一干人,沒有了好印象。
譚國瑞邁着安穩的步子走了進來,語氣很平和,態度很端正:“孫省長,安縣的事故處理方案,我初步擬定了一個章程,請您過目。”
在國務院沒有正式得出處理意見之前,燕省也必須做出樣子,對相關責任人拿出處理意見。
譚國瑞表面上鎮靜從容,其實內心也有不安和恐慌,事情鬧得太大了。而且他甚至有不祥的預感,說不定還會連累他的前途。
他心裡說不怨恨孫習民那是假的,如果不是孫習民去視察山水路,也不會突發重大安全事故。燕省又不是西省,沒有大型煤礦,以前也沒有發生過特大安全事故。你說好好的,孫習省一上任就發生了300多人死亡的大事,不是倒黴催的又能是什麼?
不過譚國瑞隨即又敏銳地意識到,萬一孫習民受到牽連被中央免職,燕省省長寶座易人,說不定他有機會一步邁進,接任省長一職!
如此一想,譚國瑞再看孫習民時,目光就有所不同了,不再是敬畏和尊敬,而是有點憐憫和嘲弄了。
孫習民沒有意識到譚國瑞的目光已經起了變化,簡單地看了一眼譚國瑞的彙報材料,也沒有發表什麼看法,就說:“先放我這裡吧,等有時間再研究一下。”其實他也清楚,在中央沒有對省委領導的責任認定出來之前,省裡不會先處理下面的相關責任人。
譚國瑞點點頭,轉身要走,孫習民又叫住了他:“國瑞,等一下,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口氣是前所未有的客氣。
若是以前,譚國瑞巴不得和孫習民多坐坐,以便交流感情,增加了解,但現在,卻不願意多停留一分,以免和孫習民走得過近,惹禍上身。
但又不得不停下腳步:“孫省長還有什麼指示精神?”
“不是指示,就是隨便說說話。”孫習民擺出了是隨意聊天的姿態,還從辦公桌後面繞過來,坐在沙發上,以示親近,“對於目前你手頭的工作,有沒有什麼想法?”
一般而言,領導問你對工作有沒有什麼想法,多半是提拔的徵兆。但孫習民顯然不夠格提拔譚國瑞,不過他還是有足夠的權力將一些重大項目指派給譚國瑞負責。
重大項目既出政績,又有好處,因此,省長的權力還是很大的,尤其是對副省長來說。
譚國瑞卻沒有一點欣喜的想法,但又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了,就說:“謝謝孫省長的關心,對目前手中的一攤兒事務,還算滿意。”
孫習民一聽就知道譚國瑞沒有繼續深入交談的興趣,不由眼神一閃,擺手說道:“好吧國瑞,就好好做好本職工作。”
譚國瑞一走,孫習民一下覺得周圍一片淒涼,原以爲譚國瑞還會和他走近一些,至少也讓他得到一些慰藉,沒想到,最後他竟然成了孤家寡人。
偌大的燕省,除了他的秘書之外,竟然沒有一個親信,失敗,天大的失敗。
對,還有一個彭勇。不過在彭勇被封爲口出狂言的秘書長之後,孫習民就大概知道,彭勇的政治生涯,走到頭了。
想了半晌,他還是拿起電話,打給了委員長。
“委員長,我向您誠懇地認錯。事情太突然了,我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
“習民呀,你也別太自責,你纔到燕省多久?事情怎麼能怪你?”委員長的聲音聽上去很淳和,也很篤定,“不要着急,繼續安心工作,事情還有迴轉的餘地。也就是吳才洋提了一提,我不點頭,總理不點頭,總書記不點頭,你就下不來。”
孫習民是一省之長,不是副省長,政治局會議之上,必須要幾個巨頭點頭才行。甚至不誇張地說,先在幾個巨頭之間達成了共識,纔會上政治局正式討論,最後形成決議。
因此,孫習民的省長寶座想被人拿掉,也不容易。
委員長的話給孫習民吃了一顆大大的定心丸。
然而孫習民並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委員長通話的同時,吳才洋召集了四大家族的主要力量,舉行了一次小型會議,就推動罷免孫習民的提議,進行了閉門交談。最後一致達成共識,吳家帶頭,梅家、邱家和付家同時響應,力爭一舉拿掉孫習民。
京城的局勢,陡然緊張起來。
而距離京城不到200公里的秦唐,也正在經歷一次前所未有的衝擊和磨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