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酒店並非第一次接待全體省委領導,之前,有過無數次承辦省委宴會的經驗,基本上可以說,皇家酒店就是嶺南省委的另一個辦公大樓。
今天的事情鬧到現在,不見皇家酒店的工作人員出面協調一下,只能說不是失職,是故意。
夏想早就看了出來,吳公子鬧事之前,肯定早就打好了招呼,也分析好了形勢,就是認爲可以一口吃定了他,所以纔敢這麼囂張。
囂張也要分清對象,在京城時,吳公子的囂張是針對許冠華,不過被夏想出手打了回去,又被蔣雪松出面壓制,大敗,肯定心裡不服,覺得在羊城有主場優勢,一定要加倍討還回來。
夏想豈能任由一個扶不上牆的官二代欺負?正好他手中有牌可打,不當面還回來,就會給一些人留下他好欺負的印象。如果軟弱了,退讓了,被一幫省委領導看在眼中,他的權威就會大降,還想在以後的專項行動之中指揮若定,誰會聽他的號令?
夏想今天不但要打疼吳公子,還要藉機立威!
當夏想開口說出要取消皇家酒店定點酒店的資格時,不止吳公子、施啓順大驚失色,不止任昌怒不可遏,就連在場的所有省委領導,都震驚當場。
雖說省委對外定點酒店的權限正在夏想的管轄之內,但夏想剛剛到任,而且又明明聽到劉金南點名皇家酒店爲定點酒店的人是陳皓天,身爲副手,當衆否決一把手的決定,夏書記是不懂事,還是恃寵而驕?
不少人都猜到了夏想要藉機立威的心思,不過又想,夏書記再身兼兩職,也只是三把手,他說了還真不算,至少要一二把手同時點頭才行。甚至有人幸災樂禍,等着夏想出醜,只要米紀火或陳皓天任何一人打了圓場,夏想夏大書記的豪言壯語就落空了。
不想念頭剛起,就聽到了從未高聲說過話的米省長高聲喊出了對夏想的支持!
米紀火話音一落,整個場面就靜了下來,都震驚得不知所以。
震驚不是因爲夏想的強勢,而是因爲米紀火的火助風威。
對於夏想的強勢,嶺南省委一干領導,都略有耳聞。夏想一路走來過關斬將,儘管在齊省期間,夏大書記似乎消停了不少,但誰也不認爲夏書記真的收起了牙齒,不再吃人了,所以夏想的強勢,雖然讓人頭疼,但在預料之中。
米紀火在京城多年,從未有過地方從政的經歷,再加上他在前來嶺南之前,深入簡出,極少在媒體上露面,以至於許多人都揣摩不出米紀火的性格,更不知道米紀火的執政能力。
米紀火上任時間雖然不長,但嶺南省委一衆領導都得出了相同的結論——米省長溫和低調,是一個弱勢省長。
但今天,在強勢夏書記的召喚之下,溫和省長也發出了振聾發聵的聲音,向在場的省委領導前所未有地展示了個人主見的一面!
一時之間,本想表明立場的每個省委領導,都將念頭收了回去。夏書記和米省長都同意了,現在除非陳書記發話,否則誰勸誰都落不了好。
遲平凡見林雙蓬腳步要動,要向前一步,他忙衝林雙蓬暗暗搖了搖頭。
林雙蓬會意,腳下遲疑着,又慢慢收了回去。
都以爲不會再有人開口相勸,誰知還是有人自恃身份,咳嗽一聲說道:“米省長,借一步說話。”
是常務副省長康孝。
康孝資格很老,在省政府班子很有威望,米紀火必須給他幾分面子,就微一點頭,跟隨康孝走到一邊。
康孝低聲向米紀火說了幾句什麼,離得遠,衆人都沒有聽清,不過卻都看清了米紀火的一個動作——緩慢而堅定地搖頭!
不管康孝的提議是什麼,結果就是被米紀火否決了!
康孝臉色很不好看,目光和牟源海的目光迅速交流一下,又扭頭看向了任昌。
剛纔夏想提出要取消皇家酒店爲省委定點酒店的資格時,任昌第一個出聲反對,而且聲音極爲響亮,他原以爲會有人呼應他,不料米紀火搶先表示了贊成,就沒人敢再發出支持的聲音。
省委副書記的提議和省長的贊成,威力非同小可。
此時任昌騎虎難下,忽然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他一把拉過吳公子,遠遠離開夏想,到一邊說話去了。
說些什麼,別人當然聽不見,卻能看見。只見吳公子一下漲紅了臉,連連搖頭,而任昌也是臉色通紅,也不知是惱怒還是激動,反正差點和吳公子爭執不休。
施啓順恨恨地看了夏想一眼,一轉眼,也加入到吳公子和任昌的爭執之中,居中調和,三人也不知在爭論什麼,就是達不成一致。
見此情景,終於有人出頭了。
“夏書記,我看算了,吳公子年輕氣盛,他停車不當,讓他讓開就行了,沒皇家酒店什麼事情……”和稀泥的是省委宣傳部長司英,“夏書記剛來,有些事情可能不太清楚,等下讓任部長多敬幾杯酒,向夏書記賠個不是。”
司英一開口,省委組織部長池永麗也幫腔說道:“就是,就是,夏書記別生氣,一會兒泡一壺菊花,消消火。”
“沒皇家酒店什麼事情?司部長,皇家酒店作爲省委的定點酒店,外面鬧得一團,連一個出面協調的人都不露面,這就是定點酒店的服務意識?再說也沒任部長什麼事,爲什麼要讓他向我賠不是?”夏想寸步不讓,又對池永麗說道,“謝謝池部長了,好意我心領了。不過現在我可沒心情再坐在皇家酒店裡面喝茶……”
好嘛,強勢書記果然強勢,省委宣傳部長和省委組織部長的面子都不給!
司英和池永麗對視一眼,一臉無奈。
此時,任昌、吳公子和施啓順三人商議的結果也出來了,三人一起來到夏想面前,吳公子漲紅了臉,極不情願地擠出了一句話:“對不起,夏書記,怪我衝撞了你,我馬上讓路。”
施啓順也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皮笑肉不笑:“夏書記,得饒人處且饒人,今天的事情……我輸了!”
話一說完,施啓順收回笑容,和吳公子轉身就走,發動汽車,片刻,幾輛圍堵夏想的軍車,來得快,去得快,來時氣勢洶洶,去時狼狽悻悻,轉眼間就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之內。
任昌陪着笑:“夏書記,可以入席了嗎?”心中卻恨得直跺腳,今天算是栽了,沒想到夏想真會借事挑事,手段刁鑽,讓人牙根直癢。
原以爲有了一個大大的臺階,夏想肯定會就勢而下,不會一點兒面子也不給他,不料夏想輕描淡寫地一擺手:“我這個人有個毛病,說出去的話,不會收回,皇家酒店我不會踏進一步!”
話一說完,夏想只衝米紀火一招手:“米省長,我先走了。”轉身上車,然後……揚長而去。
任昌氣得臉都青裡通紅與衆不同了,站在當場,感覺渾身燥熱難安,生平第一次被人狠狠閃了一次,他幾乎氣得渾身發拌!
夏想,欺人太甚!
夏想說走就走,扔下面面相覷的全體省委領導,確實有點太過分了,不少省委領導竊竊私語,對夏想的做法十分不滿,紛紛指責。
不過夏想的做法過分不過分,終究要由米紀火或陳皓天說了纔算。
米紀火望着夏想消失在遠處的車燈,不動聲色地笑了,他很清楚夏想借題發揮的背後有着深層的原因,可不僅僅是一次意氣之爭。
“米省長,夏書記太過分了,怎麼能這樣?我們是在爲他舉辦接風宴會,他還擺譜給誰看?米省長還沒走,他就走了,不懂規矩……”康孝在米紀火面前告了夏想一狀。
米紀火搖頭一笑:“夏書記年輕氣盛,有朝氣,我很欣賞他的性格。”
康孝一下被堵了嘴,差點沒被嗆着。
還有人想說什麼,卻礙於米紀火剛纔的話,都不敢再多說了。人都走了,怎麼辦?涼辦!只能等陳書記了。
也有人不無惡意地想,一會兒陳書記來了,看看今天的事情要怎樣收場。最好能說服陳書記不換地方,再一個電話讓夏想灰溜溜地回來,倒要看看堂堂的夏大書記,會有多丟人!
遲平凡和林雙蓬在一旁,悄然一笑。
林雙蓬壓低了聲音說道:“夏書記……有個性。”
“雙蓬,夏想的個性,可是因人而異,他今天發的不是無明火,而是借發火來達到目的。”遲平凡神秘地一笑,“你別裝糊塗,你肯定看了出來。”
林雙蓬也笑了:“夏書記夠聰明,今天一件小事,差不多又把各人的心思摸了一遍,不過他是不是有點演過了,這麼一走,怎麼收場?”
“夏書記怎麼收場?”遲平凡微微搖頭,“要我說,應該是任昌要怎麼收場纔對。雙蓬,紅花市的事情,還在懸空着呢。”
林雙蓬恍然而驚:“高,敲山震虎,真高,我怎麼沒想到?”
遲平凡還要再說什麼,劉金南快步來到米紀火身邊耳語幾句,米紀火點了點頭,起身說道:“同志們,接陳書記指示,今天陳書記臨時有要事走不開,接風宴會推遲到明天。”
啊?不少人面面相覷,陳書記的決定是對夏想明顯的偏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