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傳聞是胡說八道還是空穴來風,也不管周鴻基和楊銀花之間是否真的上演了一出掉簾子相遇的戲劇,總之,幾個小時後,周鴻基的豔史就傳得滿城風雨。
之所以傳播速度如此之快,也得益於先前鬧得沸沸揚揚的牛處長英雄救美事件的鋪墊。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地想,哦……原來如此,原來是周書記自己金屋藏嬌,眼見事情敗露時,拿一個死人背黑鍋戴綠帽,太不地道了。
此時的周鴻基,有口難言!
頹然坐在紀委書記辦公室中,周鴻基只覺眼前一片灰暗。外面的陽光明媚,卻在他看來無比刺眼而憂人,現在的他才品嚐到了苦果,原來還真是苦不堪言!
原先崔百姓被打破了頭,他還暗自欣喜,以爲崔百姓盛怒之下,中紀委震怒之下,還可以繼續推進何江海的案子,沒想到,還沒有等來案件重開的消息,還沒有等到中紀委的最終決定,卻等來了他被兜頭潑了一盆髒水。
比洗腳水還髒的髒水,又腥又臭,噁心無比。
何江海……欺人太甚。
周鴻基現在清楚了一點,以往的種種事件,牛處長車禍事件,朱振波自殺事件,到今天的楊銀花事件,都沒有夏想的事情,都是何江海一手爲之,或者說,是何江海和齊省本土勢力共同爲之。
終於徹底看清了形勢的他卻又悲哀地發現,此時他想放手,想認輸,已經不可能了,面對洶涌的流言蜚語,面對滔天的巨浪,他哪裡還有路可退?
而現在舉目四望,身邊空空如也,竟然沒有一個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同盟,確實是天大的失敗!
周鴻基再一次想到了夏想,不知何故,此時他特別想和夏想談一談,因爲他相信,此時在整個省委,只有夏想相信他的清白,相信他和楊銀花之間沒有一點曖昧。
但周鴻基並不知道,此時的夏想已經離開了省委,和劉一琳一起,前往新能源客車集團處理重大突發情況去了——雖然因爲新能源客車項目的債權糾紛將崔百姓打破了頭,雖然省委調查組已經在邱仁禮的親自批示下,進駐了新能源客車集團,調查傷人事件,但認爲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的債主們依然不依不饒,繼續鬧事。
事情就有愈演愈烈之勢,也正中了秦侃的下懷——傷了崔百姓的債權糾紛,省委必然投來強有力的關注目光,在調查真相的過程中,肯定會接觸到債權糾紛的根源,最終……矛頭肯定會直指孫習民!
儘管以夏力爲首的省委調查組已經進駐了新能源客車集團,儘管對方已經出手傷了堂堂的中紀委副書記,但顯然沒有人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或是並不將中紀委副書記放在眼中,除了欠債還錢,其他事情一概不管,今天就再次聚齊了上百人,繼續聚衆鬧事,要求還錢。
夏想和劉一琳趕到的時候,現場已經聚滿了債主,羣情激憤,已經瀕臨了失控的邊緣。
之所以夏想出面,是因爲邱仁禮和孫習民都未返回,夏想還是齊省最高人。
市委方面一直是劉一琳負責此事,也是李童耍了滑頭,知道事情太棘手,就直接交由劉一琳全面負責,反正劉一琳初來乍到,不知水深水淺。
夏想當然明白李童之意,他一到現場,第一個電話就打給了李童。
“李書記,我是夏想,新能源客車項目的地皮,最早由哪家公司買進,後來又經手幾次,麻煩你調出原始數據,我讓天笑過去去取。”新能源客車是省政府的重點項目不假,但地皮卻是魯市的地皮,而當時李童正擔任市長,所以,所有地皮變更都繞不過魯市國土局。
李童是市長,自然不會直管,但新能源客車項目是大事,李童必然每個環節都會關注。夏想理解並體諒李童置身事外的心思,但也不能讓李童太自在了,一點兒力也不出可不行。
“夏書記,時間跨度有點太長了,估計需要一點時間。”李童實在不想沾上新能源客車項目,知道現在是一個火藥桶,一點就炸。但夏想有話,他得給點面子,卻還是有拖延的意思。
“我相信李書記的記憶力。”夏想加重了口氣,“何江海同志也曾插手過新能源項目,我也會諮詢一下他的意見。”
李童立刻明白了什麼,忙說:“好,我立刻讓人查實。”或許是感受到了夏想語氣之中的一絲不滿,對夏想和劉一琳之間密切關係也略有耳聞,他就忙又補充了一句,“請夏書記放心,既然是夏書記插手的事情,我一定支持到底。”
夏想才滿意地放下電話,如果李童連這點領悟能力都沒有,吳才洋對李童的重用,就太沒眼光了。
夏想一邊讓劉一琳控制現場秩序,一邊又打出了第二個電話。
打給了何江海。
“何書記,新能源這邊,事情又起來了,是不是該消停了一下?我支持債權糾紛中的正當訴求,但如果鬧個沒完的話,就過猶不及了。”夏想的話,三分商量,四分直白,五分不滿。
出發之前,夏想剛剛得知了周鴻基的窘迫處境,也清楚是本土勢力的反擊,對於此事,夏想還沒有介入其中的打算,畢竟不可能周鴻基惹下了亂子,最後由他來善後,他不是救火員。
但在新能源項目的問題上,夏想有一個底線就是,不能釀成羣體事件!
新能源事件針對的是孫習民,和楊銀花的問題如出一轍,都是一系列反擊的一部分,對他而言,孫習民是死是活,周鴻基是不是處境尷尬,確實不關他事,雖說他不至於幸災樂禍,但也不會迫不及待跳出來伸手拉上一把。
官場之上,不需要活雷鋒,況且孫習民和周鴻基從本質上講,還是敵對陣營的人。
不過……和楊銀花事件只針對周鴻基一人不同的是,新能源項目針對的不僅僅是孫習民一人,最主要的是,背後推手的目的很複雜,用心很深遠,夏想必須提防事態失控之下的誤傷。
如果發展成羣體事件,愈演愈烈的話,最終會傷了孫習民,也會連累了邱仁禮,夏想要確保不能波及到邱仁禮的入局大事,萬一……事態如果變了質,他爲了維護邱仁禮的權威,將會不惜拿秦侃開刀!
秦侃如果夠聰明的話,就應該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
何江海沉默了小片刻,才說:“夏書記,其實那件事情,和我真的關係不大,現在不少債權人還在恨我。”
何江海說的是實話,但夏想顯然不想讓何江海輕鬆:“何書記,繞圈的話就不必說了,我希望你出面干涉一下,別讓事態失控了。萬一真要發展成了羣體事件,不好收場的話,對誰都沒有好處。”
夏想很清楚,何江海或許控制不了現場的債權人,但他有足夠的影響力控制債權人背後的人,只要他一個電話打出,現場的債權人至少會少一半以上。
但在此事上,何江海顯然擺的是坐山觀虎鬥的態勢,畢竟孫習民被攻擊,對他來說,也是好事一件。事情萬一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說不定中央還得請他出面擺平。
如意算盤當然要打得響叮噹,所以儘管對秦侃在背後鼓動齊省部分本土勢力對他不滿,他也忍了。
夏想的提議,讓他很爲難,當然,他也理解夏想的用心,是基於一個基本的不能失控的前提,但在齊省是大亂還是小亂的問題上,他和夏想的立場顯然並不一致。
因此,何江海說道:“夏書記,我真的拿這些人沒有辦法了,他們現在恨不得跑來醫院也打破我的頭……”
夏想知道了何江海的隱晦的心思,也不再和他羅嗦一句:“好,我來出手處理。”
電話斷了,何江海心中莫名亂跳,夏書記會有什麼厲害的手腕施展?不知何故,他心裡閃過一陣慌亂。不過隨後又鎮靜下來,夏想確實在省委有不小的影響力,也有不可小瞧的政治智慧,但他畢竟來齊省的時間還短,和齊省的本土勢力接觸不多,他有什麼底牌可打?
何江海纔不想制止新能源項目引發的混亂,他現在正準備親眼目睹周鴻基的狼狽和孫習民的尷尬,正是揚眉吐氣的大好時機,怎會出面制止?
儘管說來,他確實有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改變局面。
何江海很快就會後悔他的決定了……
夏想在何江海、秦侃以及齊省本土勢力發動的一波又一波針對周鴻基和孫習民的攻勢之中,始終處於中立的立場,似乎是置身事外了,其實還是有不可觸及的底線。
今天的事態,只差一點兒就觸底了,夏想就不能坐視不理了。
打出兩個電話之後,夏想正準備打出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電話時,劉一琳來到近前,向他透露了又一個驚人的消息。
確切地講,是兩個驚人的消息,終於促使夏想痛下決心,決定正式全面介入齊省局勢。由此,隨着夏想的出手,齊省局勢全面進入收局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