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後,有名默默無聞的史學家因爲研究付老爺子的生平而突然之間名聲大噪,不是他研究出了付老爺子的什麼奇聞軼事,也不是將付老爺子給夏想送烤鴨的故事寫得生動有趣如同小說,更不是因爲他發現了付家的什麼秘辛。
而是因爲他對付老爺子一生蓋棺定論的一句名言——付老爺子一生雖然勝多敗少,但未嘗大獲全勝一次,在其死後爲其召開的追悼會上,一死而動天下,引發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勝,奠定了長遠的政治格局,死後還能得享如此榮耀,付老爺子死得其所矣!
其實按照他對付老爺子的評價,也沒有太出彩之處,並不該出名纔對,但他對付老爺子的定論,卻爲研究夏想歷史的史學家所反對,認爲付老爺子之死,死得平平淡淡,之所以驚動天下,全是夏想之功,根本不關付老爺子什麼事情。因爲自始至終,付老爺子就沒有說過一句話。
廢話,死人當然不能說話了。
但在史學家的爭論之中,廢話也能引發出一篇長篇大論。最後兩方論戰的結果自然是夏想的史學家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但付老爺子的史學家也因此而出名,算是收穫了意外的成功。
說到底,其實還是因爲夏想妙計安天下,才讓一些人賠了兒子又丟人。
許多人並不理解夏想爲什麼任由高建遠和範錚之流鬧騰,其實以他的權勢,完全可以一個電話就讓高建遠重回監獄,也可以理也不理範錚的質疑,讓付先鋒出面,一句話就讓範錚滾蛋了事。
但夏想偏偏就是耐了性子和範錚對峙。
歷史學家都是事後諸葛,聰明人走一步看三步,在場的不少人在看到委員長出現的一刻時,就意識到夏想可能在設局,而且還有可能是一個大局。
再到總理現身之後,不少人就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從先前付先鋒一直藏身不出,等到委員長和總理出現之後,重量級人物紛紛及時出現就可以看出,夏想舌戰羣魔,讓範錚和高建遠一時猖狂,是爲了讓他們得意忘形,好將他們高高地摔下。
而且借他們之力來拉衙內下水,只有衙內深陷其中的時候,才能釣出大魚。
夏想一時的隱忍,是爲了借勢打力,是爲了讓今日之事,一決勝負,並且奠定今後相當長遠的格局!
歸根結底,今天衙內敢上門挑釁,範睿恆爲老不尊,又有範錚和高建遠在一旁叫囂,夏想就明白,在向他開炮的同時,還有向付家、吳家、梅家和邱家四家同時開炮的寓意。
是反對一系和平民一系的一次空前的聯手行動,如果家族勢力不聯合起來,被一舉打敗的話,不但讓家族勢力在國內一極之中士氣大降,甚至還會影響到家族勢力在換屆之時的政治局的席位!
再深思的話,說不定還會對吳才洋的入常造成巨大的衝擊!
其心高深,其計深遠,絕對不可掉以輕心。
而吳才洋一出面,就氣勢十足,在委員長和總理面前,毫不退讓,也證明了一點,吳才洋也意識到了此事的深遠影響,狹路相逢,勇者勝,不拿出大無畏的精神,會讓別人小瞧了自己,甚至小瞧了整個家族勢力。
反對一系和平民一系想借機拆分家族勢力的企圖,在夏想的巧手撥弄之下,最終功敗垂成!
其實夏想之所以不惜將事情鬧大,還有更深一層的用意在內……就是要藉機觀察團系的立場。
團系雖然在國內政局中成爲一極,而且人脈寬廣,但實際上團系比較鬆散,且求穩之心過切,有時面對反對一系和平民一系的攻勢,會採取避讓或是和解的對策。
夏想並非懷疑總書記的爲人,只是想知道在換屆前夕,如果有事發生,總書記是爲了求穩而犧牲一切,還是也會悍然出手,爲了維護自身利益而不惜強硬迴應?
最重點的一點,夏想是想知道總書記如何看待團系和家族勢力目前的同盟關係。他也清楚,總書記對他很是器重,但並不肯定如果家族勢力在面臨反對一系和平民一系的聯手傾扎時,總書記是會袖手旁觀,還是會鮮明地表明立場?
在鄭盛一開始站在居中的位置之時,夏想心中一沉,直到水天的出現,並且沒有一絲猶豫就選擇了隊伍時,他才又長舒了一口氣,心裡知道,一直躲在付家沒有露面的古秋實,在請示了總書記之後,終於做出了同舟共濟的選擇。
由此,小事情大文章,國內格局基本由今日奠定了兩兩聯合的兩極對立之勢!
基本上今日局勢,雖然面臨着委員長和總理兩大巨頭的威壓,實際上節奏一直掌握在夏想手中,雖然中間偶有偏差和不可預料的事情發生,但基本上符合夏想的預期。
誰能想到,一個副省級官員的支點,成功地撼動國內政局的四大派系,夏想,是爲國內政局之中從未有過的關鍵的支點人物,當欣慰矣!
不過,夏想也沒有盲目欣慰,因爲他並不清楚侯康去一直站在自己一方,卻一直沒有一句表態,就如一頭老虎在側,卻不清楚是助威還是伺機捕食,不免讓人心中沒底。
侯康去身爲傳統家族勢力的代表人物之一,和新興家族勢力之間有部分相同的政治訴求,但實質上並沒有過緊密握手的合作。
……
等委員長和總理的身影邁入付家大門,消失不見之後,現場留下的人羣也各自散去,該弔唁的弔唁,該回去的回去,事情已經告一段落,再留下來也沒有好戲可看了。
範睿恆黯然收場,相信被撤消待遇只是時間問題,因爲吳才洋敢當衆發話,就證明已經掌控了足夠的可以整治範睿恆的材料。
範錚和高建遠先是被付家的警衛拿下——委員長和總理都在,付家就敢直接抓人,不能就說無視了委員長和總理的權威,但肯定是落了委員長和總理的面子——隨後又被轉移到了國安部門,等待範錚的,將是沒完沒了的審訊和拷問,等待高建遠的,除了拷問之外,估計就是永遠沒有出頭之日的牢獄之災!
範錚被付家拿下之後,在範睿恆黯然離場之時,就已經失控了,隨後委員長和總理被三位老爺子禮請進了付家,衙內見勢頭不妙,和吳公子一起悄然溜走,範錚終於知道害怕了,他現在成了犧牲品。
再看夏想一副勝利的姿態,範錚在屈辱和盛怒之下,破口大罵:“夏想,你不得好……”話說一半,被警衛一個提膝正中面門,頓時牙齒掉了五顆,滿臉是血,只能“唔唔”亂叫,再也說不出一句人話了。
範錚還以爲衙內會救他出去,卻不知道,幾天後,他就被社科院開除了黨籍和公職,俗稱雙開,又幾天後,因爲恐嚇國家高級領導幹部和聚衆鬧事罪名成立,被判入獄三年。
而範睿恆也被吳才洋直接降爲正廳級待遇——比當年的高成鬆連降三級還強上半分,至少他才連降兩級——在降級和兒子入獄的兩重打擊之下,他一病不起。
見範錚被當衆暴打,高建遠大喊:“打人了……”試圖引起衆人的注意再製造事端,不料所有的省部級高官,卻對他的洪亮的聲音充耳不聞,甚至連有人看他一眼都沒有。
高建遠也爲他的大喊大叫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付家警衛化掌爲刀,直接在他的脖子之間一砍,高建遠就感覺如同上吊一樣難受,想喊,喊不出,喉嚨之中就如一團火在燃燒,劇痛難忍!
但再難忍也得忍受,因爲無人同情。
高建遠的下場比範錚更慘,再次入獄之後,天天被人欺負。也不知是巧合還是無意,他被安排在當年在高成鬆當政時很不得志的一個監獄長的監獄之中,結果,高建遠同志將會在痛不欲生中度過漫長的餘生……
自作自受,怪不得別人,夏想已經手下留情了,因爲要是讓付先鋒出手,高建遠直接就人間蒸發了。
自始至終,國華瑞沒有出頭不奇怪,因爲國華瑞本來就被夏想打怕了,但吳公子卻一直沒有露頭,甚至在委員長和總理現身之後,也沒有藉機發作,就有點讓人不好理解了,以吳公子瘋狗亂咬人的性格,如此大好良機不加以利用,不是他的作風。
人羣漸次散去,夏想擡頭一看,吳公子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今日之事,夏想威名遠揚,以致於在多年之後,還一直有人津津樂道今日的場景,以親身在場而自豪,不過此時,夏想卻只想進去喝一杯熱茶。
一擡頭,卻見宋朝度緩步向他走來。
不等宋朝度走近夏想,突然,侯康去平空殺出,攔住了宋朝度的去路,伸出了右手:“宋書記請留步,我有幾句話要和你聊聊。”
宋朝度只能留步,和夏想只是交流了一個眼神,就隨侯康去到一邊說話了。
夏想凝視侯康去的背影,微微沉思片刻,轉身隨付先鋒進去。
“要不要直接人道了範錚和高建遠?”付先鋒的臉上閃過陰冷之色,今天的事情,讓他異常憤怒。
夏想搖頭:“有時候死很容易,活着卻艱難。”
付先鋒又問:“衙內怎麼辦?就這麼放過他了?”
夏想自得地一笑:“我什麼時候放過他了?剛纔的電話,只是虛晃一槍罷了!”